晚自修結束的時候林然還是跟在顧韞身後想親眼看著他安全到家，縱使顧韞上次那樣跟他說了，林然始終還是大不放心顧韞一個人回家。
    顧韞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回家，林然沒有見到顧韞在學校裏有什麼關係要好的朋友過。
    昏暗路燈之下，顧韞背著單肩包的背影顯得清瘦又修長，他的步伐邁得有些大，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走路速度特別快，林然幾乎得快步走才能跟上他，他體力不好，跟了段路就開始氣喘籲籲，累得手掌撐在膝蓋上費勁的喘著氣。
    林然才想起來測試一千米的時候顧韞是在最前麵那一波，跑步時身上是帶著風的，他還在最後一圈像條廢狗一樣拖著酸痛的腿絕望衝刺的時候，顧韞已經平複好了加速的喘息，一邊喝礦泉水一邊麵色如地從終點往回走了。
    人跟人之間的體力差距怎麼能這麼大，林然有些生無可戀。跟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林然累得停下來喘了兩口氣，腿本來就因為下午的長跑肌肉酸脹走不動路，他停了幾秒鍾，隻是沒想到再抬頭的時候顧韞竟然不見了！
    岔路拐角處有幾處破敗的牆，顧韞回家的路線是直走的並不用拐彎，隻是此刻，林然視線正前方空蕩蕩到有些死寂，林然忽然看見馬路對麵有很多烏漆嘛黑的舊巷子，他下意識眼皮一跳，想起任務描述裏顧韞是被拖進巷子裏殘忍虐殺的，他對於那些蝴蝶效應心裏一點底氣也沒有，顧韞會遭遇殘害這件事就好像腳底下踩著的隨時可坍塌的一場雪崩。
    林然眼皮直跳，臉上的表情已經因為內心一個比一個更加惶恐的猜想變的緊繃起來了，他艱難吞咽了一下口水，盯住那些陰暗裏顯得異常可怖蜈蚣般的暗巷，因為緊張與不安眼睫眨動的頻率幾乎控製不住了。
    顧韞家周圍這片街區聽人說有些亂，常有黑社會出沒，有時候那些混社會渾身刺青的社會青年甚至會在巷子裏麵抽煙，隱隱約約林然甚至好像聽見了某個巷子裏傳來用本地土話發出的髒話辱罵聲，林然忍不住抓緊自己書包的帶子，他怕顧韞真的出事，快步往那些陰暗交錯的巷子走想找他，眉頭緊蹙著，喘息也不自覺加快著，心已經懸起來了。
    背後卻忽然穿來細碎的石塊被踢動的聲音，渾身精神高度緊繃的林然當下便眼皮一跳，因為那靜謐又詭異的聲音整個人被嚇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回過了頭，卻猛不丁在背後看見了顧韞。
    顧韞身體靠在背後那堵牆上，正涼涼盯著他。
    他剛才是刻意走到林然的視線死角的。
    其實顧韞的本意並不是捉弄林然，隻是發現他又尾隨自己後下意識繞到了牆後麵做了這樣的舉動。
    他看見林然臉上一閃而過不加掩飾的害怕表情，一下子知道自己嚇到他了，顧韞幾乎半個身子都埋在陰冷黑影裏，沉默了幾秒鍾才朝著林然開口，“林然，你為什麼又跟著我。”
    林然先是不可避免的被突然出現的顧韞嚇了一跳，隨後擔心顧韞遇害始終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下，最後則後知後覺浮現出一點尾隨顧韞被主人公當場抓包的心虛與尷尬。
    “顧、顧、顧、顧、顧同學……”
    “你，一、一、一、一個人、”
    “回、回、回、家……”
    “危、險”
    林然磕磕碰碰的把話說完已經是好幾分鍾以後了，顧韞一直聽著他說話並沒有不耐煩打斷他，林然其實是有些詫異這一點的，顧韞會對自己那麼有耐心。
    顧韞盯著林然因為說話不自覺垂了不敢與自己對視的雙目，少年的桃花眼縱使在昏暗光線之下也漂亮得在勾引人的視線，眼睫濃密而長，顧韞比林然高很多，一下子就看見林然鴉黑的眼睫落在眼瞼上那道蝴蝶翅膀般的細碎落影，眼睫因為說話結巴微微有些忍不住發顫，好像手一碰就貴膽小到像含羞草一樣把葉子縮回去。
    顧韞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無奈，他並不是性格強勢霸道的人，不習慣命令別人做出支配的舉動，他父母早亡，童年缺愛導致內心近乎冰封，絕不是一天兩天的感化就能輕易對別人敞開心扉的人，甚至有時候是有攻擊性的，他對林然道，“我再跟你說最後一次，別跟著我了，你應該是個有正常理解能力的正常人，不要表現像聽不懂人話一樣。”
    林然渾身一僵，他是沒有聽過什麼重話的人，甚至是被人捧在手心裏像未經曆風雨的溫室花朵一般，他沒有想到在他心目中禮貌又優秀的顧韞會說這種話，當下幾乎因為一種窒息感喘不過氣來，隻覺得胸悶悶的，仿佛心房裏被堵住了一團東西一般壓抑沉悶。
    但林然卻是可以理解顧韞的，任誰被一個不熟悉說話結巴沒朋友的人莫名其妙尾隨都會覺得憤怒以及無法理解。
    林然知道是自己錯了，縱使心急顧韞被人傷害，也不該像個變態一樣尾隨顧韞的。
    好半天林然才低低應了一聲，他沒有再解釋什麼，主動向後退了一步給顧韞讓了路，不再擋他回家的路。
    顧韞注視著林然，像是盯了他好幾秒鍾。顧韞褐色眼瞳流露出的眼神光像是兩人初見時那樣充滿距離感與生疏感，某一瞬卻像錯覺似的，顧韞的眼裏極快地掠過了些許與平日裏不大一樣的情緒。
    他走的時候林然沒有再追上來。
    昏黃路燈下顧韞的步伐比剛才慢了很多，黑色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