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出城路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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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慶啟合六年四月十九,燕家流放之日。
    流放隊伍浩浩蕩蕩,朝著城外移動。
    在皇帝還未旁敲側擊提起燕家表達對燕家私藏感興趣時,燕家一行人,就已經走上鬧市。
    到這時,就算是向全天下公布對燕家的處罰。
    哪怕是皇帝,也無法任性的要求燕家人重新回到天牢,除非皇帝願意自打臉,承認燕家之前的罪不至於流放。
    皇帝當然是不可能打自己臉的。
    所以,從晨光熹微中,燕家一行人踏出天牢走入鬧市被眾百姓圍觀開始,就注定了皇帝的打算無疾而終。
    彼時的燕家人,還不知道他們當時當日踏上流放之路,對他們來說是多大的恩德。
    燕家人隻知道,曾經人上人的他們,戴著鐐銬在被百姓評頭論足。
    一個個燕家人,包括雲家和陸家,都是低著頭的在走。
    他們甚至在擔心,百姓會撿起地上的石頭,朝著他們砸過來,破口大罵,說他們活該被流放。
    流放之人是不能反抗的,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奄奄一息。
    因為流放之人過鬧市街,本就是為給被貪官汙吏欺負慘了的百姓一個發泄口,讓百姓們發泄出心中那口惡氣。
    如此,三家人如何敢抬頭?
    不瑟瑟發抖,都是他們心理素質過硬。
    因此,在三家人垂頭低調的時候,拷著四五十斤重的鐵枷還能昂首挺胸四處觀望的雲霆,就成為了異類。
    除了雲霆外,還有一個看似膽小實則膽大的存在。
    那就是從一開始本可以不用被流放的燕家表小姐——丁香。
    這位表小姐裝作一副害怕的受驚模樣,戰戰兢兢的靠近燕文君,聲音委屈纏綿,“表哥~我怕~”
    雲霆饒有興致的看著丁香表演。
    雖然這女人是想搶他的人,但由於實在沒有給他威脅感,他就心情很不錯的看好戲了。
    雲霆在期待燕文君的態度,隻是讓他失望的是,燕文君完全沒有反應。
    就好似他表妹丁香媚眼拋給了瞎子看,那夾著嗓音說的嬌滴滴的話也仿佛說給了聾子聽。
    雲霆正要無趣的收回目光,有人開口了。
    是丁香那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胞胎弟弟丁熙。
    “嗬,害怕就別跟著流放啊,弟弟我可以幫你去向外祖母求求情,給你指一門婚事。”
    本來,丁熙姐弟二人不算是燕家人,若是當日燕家抄家時他們反應過來,脫離燕家,也無需受這流放之苦。
    隻是當時的姐弟二人還抱著燕家不可能會倒台的信念,為了以後地位的穩固,咬牙同甘共苦。
    如此一起被下了大獄,姐弟倆想要從燕家這個泥塘脫身卻是不可能了。
    但丁香作為女子,還有一個方法脫身,便是嫁人。
    在牢房中,燕老夫人被燕文君警告,不敢把目標定在兒媳婦和孫女們身上,就看中了丁香,表達出過想要將丁香嫁出去,換來些在天牢好一點的待遇。
    至少,一天兩頓飯讓他們吃飽。
    不過丁香心高氣傲,不願意隨便嫁了,當然她的原話是不遠離開外祖母身邊,這才沒被嫁出去。
    現在丁熙拱火,顯然就是故意說給燕老夫人聽的。
    果不其然,燕老夫人看了過去。
    她想趕緊將外孫女嫁出去,一來確實是為了換好處,二來,也是不想外孫女跟著吃苦。
    外孫女畢竟不姓燕,是被牽連,稍稍籌謀,還是能找個不錯的人家的。
    丁香哪裏看不出外祖母的意思,心中懊惱自己不該這個時候表現。
    她可是清醒得很,就她現在進過天牢的身份,哪怕不姓燕也嫁不了多好的人家。
    她現在能扒著的最好的人家,無疑是他表哥燕文君,她相信燕文君哪怕是被流放,之後也能有一番作為。
    所以她說什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半途而廢!
    於是她當即表態,“丁熙你在想什麼,我害怕,那是人之常情,並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我是在燕家長大,我就是燕家的人,話我放這裏了!我是不會離開燕家的!”
    燕老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這個外孫女,隱晦的朝大孫兒看去,希望他表表態。
    說起來,大孫兒如今就是她這外孫女能夠得上的最好男兒了。
    雲霆看到這一幕,眉毛一挑,直接上前阻攔燕老夫人看燕文君的目光,似笑非笑。
    “老夫人忘性大,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
    燕老夫人麵色微便,沉著臉在雲霆的麵上掃過,到底沒有說什麼,低頭沉默的跟隨流放隊伍。
    得勝的雲霆也沒沾沾自喜,頗有深意的和燕文君說笑,“男女通吃,魅力不錯。”
    燕文君對雲霆不似對丁氏姐弟的無視,也不是對祖母的裝聾作啞,很是認真的解釋。
    “我對他們姐弟二人皆無意,隻當他們是弟妹,不然我也不會同……你成婚。”
    雲霆眸似深潭,意味深長道:“你不用緊張,我可是真的在誇你魅力大,被追捧,也是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所以,在追捧中迷失,也是,很正常的啊!
    燕文君不知為何,麵對雲霆那仿佛見不到低的幽深眼瞳,頭皮發麻。
    “我不會背叛你!”
    明明雲霆什麼都沒說,但燕文君仿佛總能找到雲霆在意的那個點,並做出最正確的回應。
    雲霆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一聲,“你燕家,倒是挺懂如何籠絡人心的。”他這話一語雙關。
    因為他精神力鋪開,看到了原本一個個衝著流放隊伍怒目而視的百姓,在看到流放隊伍中未曾換去囚服的燕家眾人後,安靜了下來。
    那些拿著石頭的人不知何時,丟下了手中有棱角的石頭,眼眶泛紅。
    燕家其實不是會籠絡人心,隻是他們向來以真心相待。
    對天下如此,對枕邊人亦如此。
    百姓們是愚昧無知,但不代表他們不記事。
    大慶建立如今不過百年,戰王府的功績,還在百姓們口中口口相傳。
    更何況戰王府不隻是開國時期的奮勇殺敵,開國後,為保大慶安定,戰王府曆代男兒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這些,百姓都記得!
    終於,在一個押送的解差不客氣的推攘燕家女眷的時候,有百姓忍不住了。
    那隻是一個普通百姓,不敢向官家表達她的不滿。
    但她想要讓官家知道他們百姓的態度。
    這個看上去五六十的老太太,提著本是來集市賣的一籃子雞蛋,仗著年紀解差不敢動手,突破重圍,來到流放隊伍最前方的燕文君和雲霆麵前。
    “小王爺,你,受委屈了。”老人瞬間落淚,看著叫人心酸。
    燕文君有些無措,那是他在麵對慶帝時都不曾有的情緒。
    “老婆婆,您別哭……”
    老人聽著燕文君有些慌亂的聲音,心酸得厲害,不想讓他擔心,抬起滿是補丁的袖子擦了擦眼淚。
    “好,我不哭,我不哭。”
    解差站在一旁,很想把這礙事的老太婆趕走,但大慶重孝尊老,他要是趕人鬧出個好歹,官途怕是完了,隻能言語催促。
    “老太太,你讓一讓,咱流放隊伍有要求,要日行五十裏,你耽擱了時辰,怕是要大家夥連夜才能趕上行程。”
    老人聞言,滿是著急,把提著的籃子往燕文君被拷上的手上送。
    “小王爺,你拿著這些雞蛋,補補身體。”
    燕文君拒絕,“我不能要,您收回去吧!”
    老人卻是不肯,才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
    “老太太我雖然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但老太太我記得戰王府的功!”
    “我還記得二十幾年前,老王爺戰死沙場,是才及冠的王爺臨危受命,披甲上戰場,穩住咱大慶的江山。”
    “我也記得,兩年前王爺走上老王爺的老路,馬革裹屍,是才十六的小王爺你連夜奔向北疆,趕跑北狄。”
    “若是沒有戰王府,我們這些百姓,哪裏有現在的平穩日子!”
    “如今小王爺您受難,我這個老太婆幫不了小王爺你什麼,唯有這點雞蛋,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千萬不要嫌棄。”
    這麼多人都對燕家被流放不忍,卻隻有這個老太太敢站出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隻聽老太太說話,便能知道,這老太太是讀過書的,有一定文化底蘊,也難怪能利用自身優勢以身作則。
    她的表態很顯然得到了圍觀許多百姓的認可和感同身受,一個個有錢的掏錢,沒錢的就看看身上有什麼是燕家能用得上的。
    一做書生打扮的青年是第二個站出來的,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鄭重的交到燕文君手上。
    “學生是北疆人,比誰都清楚戰王府鎮守北疆的不易。”
    “可以說,若無戰王府,學生是不可能有安心讀書的機會,這一點碎銀,是學生的一點心意,還望莫推辭。”
    又有那矮胖華服的商賈,直接出手就是銀票,隻是因為忌諱不曾多言。
    還有那些女子們,她們沒有多少錢,卻心思細膩,一起買了不少饅頭以做流放之路的吃食,盡數給了燕文君。
    燕文君雖有武功在身,但還是凡夫俗子,四五十斤重的鐵枷加上百姓零零散散送來的東西,把他的鐵枷都堆滿了,他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下意識望向雲霆,眼中竟是帶著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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