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渲提著一大袋東西喘著粗氣，臉頰被凍得紅撲撲的，按捺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緊閉的門慢慢開出一條縫隙，裏邊的人似乎用餘光瞥了一眼隨後才緩緩打開房門。
    宋聞璟穿了一件針織的高領灰色毛衣，暗沉的色調讓他布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麵上的輪廓隨著燈光忽隱忽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宋聞璟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幽暗的眸子就好像慢慢地染上些許水樣的光亮，掀起一絲漣漪，嘴角上揚至輕微但不怎麼易察覺的弧度，但是就好像水痕一般不留痕跡。
    “你來啦？”頭頂上傳來一陣低沉富有磁性的慵懶嗓音。
    她緊盯著宋聞璟緊抿的薄唇，似乎剛剛隻是自己的錯覺一般。冷白的脖頸處探路在外露出一截，瞥到一眼宋聞璟的脖子上的青筋她情不自禁順著那紋理一點一點描繪著他臉上的輪廓。
    直到和宋聞璟的視線相交，他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
    總感覺暗灰色的色調倒襯得對方來得更沉穩，甚至都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息。她偶爾會覺得宋聞璟常常讓她感到陌生。
    她頓時有點心虛地低下頭，臉上陣陣發燒，舉了舉自己手上的塑料袋：“我，我媽媽讓我送一點東西過來，這些都是。。。。”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她不由地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宋聞璟輕聲地歎了口氣，順勢接過沉甸甸的袋子，他拿在手上掂量掂量，然後抬眼看向滿臉通紅的顧寧渲。
    還沒等顧寧渲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拉過顧寧渲的手看了看，手心都是袋子的勒痕。他滾燙的指尖輕輕一點一點緩慢地拂過寧渲手上的紅痕，讓她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不免瞪了宋聞璟一眼。
    “你的手好冰。”她發出不滿的抱怨聲卻看見宋聞璟一時間沉下來的臉色，他眼神充滿了侵略性還有一絲不可逆反的占有欲。手上不容她抽回，一點一點撫過她手上的掌紋。
    他深深看了寧渲一眼，然後重重地在寧渲手上按了按，還未等寧渲出聲就聽見病房內傳來一陣女聲：“璟，你跟誰說話呢？”寧渲想踮腳看清裏邊的人，但奈何宋聞璟比她高上一個頭，什麼也沒看出來。
    手上被塞了一個護手霜，玫瑰味的：“擦一擦這個，你手可別凍傷了。“說著他就輕拉著寧渲的胳膊進去裏麵帶上門。
    這是她第二次正視正眼瞧上宋聞璟的媽媽，女人雖然狀態憔悴，但是似乎也精神了許多，她床邊還放著一本書，似乎是什麼外國的文學作品。
    她的頭發僅用一根皮筋束在腦後，聽見寧渲的聲音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阿姨好，我是寧渲，是宋聞璟的朋友。”她有點無措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後迅速把自己的胳膊從宋聞璟的手上抽開。
    她的眼神從迷茫慢慢聚焦起來，頓時喜笑顏開：“我記得你，我們之前已經見過了不是嗎？”她的眼睛亮亮的如月光倒映在湖麵上透徹潔亮。
    她招呼著讓寧渲坐下，宋聞璟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女人遲遲盯著寧渲的臉龐不說話，但是上揚的嘴角從未下來過，她輕輕撫在寧渲的手背上：“寧渲是吧，真感謝你。我聽璟說這段期間你幫了他很多忙。”
    “不不，阿姨。我隻是幫了點小忙而已。”
    阿姨笑著說：“璟這孩子從小就是這副德行，老喜歡裝酷，每次你要他說一句話都難如登天似的。我每次都讓他把身段放放，還一直擔心他跟其他朋友相處不來。”
    話鋒一轉，她眼睛亮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但是自從遇見了你後，他笑容似乎變多了，而且人也比之前開朗了許多。”
    說到這，她不免自己也回憶起之前第一次和宋聞璟邂逅的場景，如今他倒是褪去了之前冷峻的模樣，變得陽光俊朗。
    “都怪之前或許我也把他逼得太緊了，直到我們家一夜之間破產。家庭出現問題，背負了巨額的債務。所以他才會變得沉默寡言，那段時間可算是對他也造成很多打擊。”聽到這寧渲不自覺瞪大了雙眼。
    財務問題？宋聞璟可沒跟自己提過這些。。。。她也似乎明白過來為什麼宋聞璟和打工這兩者關係這麼地違和，之前她就注意到宋聞璟雖然處理起早餐店的事情井而有序但是卻還是有一點生疏。
    不像是幹了很久的粗活。。。。
    所以他都是逼不得已出來打工的？
    女人瞧見寧渲震驚的模樣有點不解地挑了挑眉：“難道璟還沒跟你說過嗎？”
    寧渲迷茫地搖了搖頭，卻讓女人會心一笑：“我這兒子將脾氣絕對是遺傳我了，倔得像頭牛一樣，什麼也不說就故作堅強。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我似乎覺得他脾氣和善了不少，要是之前我巴不得把他撕了。”
    寧渲被女人的比喻不免抿嘴一笑，明眸皓齒倒像是一個小鹿一樣靈動漂亮。女人看著寧渲眉眼彎彎的笑容出神不免猝不及防被後麵傳來的腳步聲嚇了一跳。
    “你們在聊什麼呢？該不會是聊我的壞話把？”宋聞璟一臉陰沉地盯著兩人說悄悄話的模樣，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也準的很。
    女人卻拉著寧渲的手說：“我跟我的兒子的女朋友說些秘密怎麼了？小渲你說對不對啊？”說完她朝寧渲俏皮地眨了眨眼。
    寧渲被女人的話說得大腦有點宕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隻感覺有一陣熱氣撲在自己的臉上，不知所措地看著女人得逞的笑容。
    “媽，你亂說什麼我的秘密呢？再說你別瞎給別人起什麼小名好不好？”宋聞璟支支吾吾地說著，女人卻看著自己兒子無法冷靜自持的模樣笑出了聲。
    女人捂嘴笑著抓住宋聞璟的破綻說：“你從頭到尾就隻否認了其他的事情，但是你可沒有否認寧渲是你的女朋友呢？”說完寧渲的臉燒得更紅了，她腦袋暈乎乎的不知道該如何澄清這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
    宋聞璟被女人耍嘴皮子不甘心地走了出去，她用餘光瞥見宋聞璟上揚的嘴角，還有他害羞慣用的動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女人看見寧渲不知所措的模樣，樂嗬嗬地撫上寧渲通紅的臉頰：“阿姨說笑的，我就想逗一逗那臭小子。那臭小子每次跟我提起你的時候，這都會紅的不像樣。”說罷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了笑。
    “現在可算是讓我抓到了他的把柄。。。。。”說罷她的視線被鬆動的門把手吸引過去，話語戛然而止，寧渲也順勢轉過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去。
    寧渲的瞳孔不由地縮了一下，站立在門口的是宋聞璟的舅舅。
    他的頭上有幾片雪花，顯然是剛來沒多久，他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皮甲局促地站在門口邊上，緊緊盯著寧渲的這個方向。
    女人臉上的震驚僅僅一閃而過，不留一點痕跡，但是寧渲總感覺周圍的氣壓頓時低了下來。她看見女人頓時嚴肅的臉龐，似乎看見了女人之前淩厲風行的模樣。
    “阿璟，你帶著小渲去買點吃的吧，我有事情要和你舅舅談談。”
    冷風裹挾著雪花迎麵撲來，寒氣陡然鑽入口鼻，一股寒意頓時蔓延至全身。所有人都寧願宅在家都不願踏出家門半步，街道無比地清冷，更像是一座死城，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見著，隻有呼嘯的風聲。
    啪嗒啪嗒，原本寂靜無比的街道上傳來一前一後的踏雪聲，每一步都發出咯吱咯吱的悶響。男生每邁出一大步都會停頓一會腳步等後邊的人屁顛屁顛地跟上。
    “今天我們要去哪裏玩啊？”忽然交叉口處迎麵走來一對情侶，女生一頭卷發笑容很甜，親昵地並挽著男生的胳膊，兩人都穿了一身藏藍色的羽絨服，顯得像是一對無比登對似乎正值熱戀期的小情侶。
    男生佩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纖細的手握著一把傘。時不時看向身邊活蹦亂跳的女生，一臉寵溺地任由女生搖搖晃晃著他的胳膊。
    寧渲看著兩人有點發愣，尤其是看清男生的臉龐後更是心下一驚，總感覺他和孟嶼白有點相似，至於哪裏像她也說不上來。
    女生盯著他們倆許久隨後捂嘴抿著笑意和男生說了幾句悄悄話，男生會心地看了他們兩眼，隨後向宋聞璟遞出手中那把黑色雨傘。
    宋聞璟不明所以地接過，隨後隻看見旁邊的女生親昵地挽著男生對寧渲甜甜笑了，隨後指了指宋聞璟：“天氣轉涼了，別著涼。小情侶出來約會的同時也要注意保暖呀。”女生尾調上揚，眼神充滿調侃的意味看著寧渲一瞬間漲紅的臉頰。
    宋聞璟依舊是不動聲色地握著傘柄，手指摩挲著傘柄上的紋路，一時間他也宕機在原地。
    旁邊的男生好笑寵溺般拍了拍女生的頭，隨後有點無奈地看向兩人解釋：“對不起，我女朋友隻是逗你們倆玩的。那把傘就送給你們好了。”隨後他不緊不慢地從包裏掏出另一把雨傘攬著女孩走了。
    走之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寧渲一眼，不免收緊攬著女孩的肩膀。
    總感覺和她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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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略有點局促地擺弄著自己手上的東西，寧渲更是裝作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毛領上起的毛球，但是腦子亂烘烘的，一時間什麼也思考不起來。
    她有意無意地瞄了宋聞璟一眼。
    隻見宋聞璟順著手指撫過紋路的動作往下看，似乎察覺到寧渲灼熱的視線，頭也不抬一下冷不丁地吐出一句：“你還愣在那裏幹嘛？”
    他揚了揚下巴，用眼神示意寧渲到自己身邊，寧渲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傻愣在原地。
    “過來吧，別感冒了。”
    兩人有點別扭地擠在同一個傘下，雪花落在傘上發出溫柔細碎的沙沙聲，但是卻在密閉的空間裏顯得格外響亮，倒像是一個個基石一樣敲擊在她的心尖上。
    她第一次覺得走得這條街道是格外的漫長，宋聞璟的呼吸聲特別輕，她也總感覺總有一道視線時不時落在自己的頭頂上。
    “剛剛那對情侶。。。。挺恩愛的。”她腦袋暈乎乎的，感覺頭沉腳輕，說完這句話後她有點懊悔地握緊了揣在口袋裏的雙手。
    旁邊的人停頓了許久才緩緩地接上話：“嗯。。。。確實，剛剛她還說我們是小情侶在約會。。。”說罷他還緩緩轉過頭盯著自己。
    “我們那麼像小情侶？”他緩緩俯下身子，視線在寧渲的臉龐上不停遊走著，似乎想要尋找一個答案似的。
    寧渲被他這一係列舉動一時間找不著北，思緒就好像漿糊一樣糊成一團。盡管不停回避著宋聞璟的視線，但是眼睛還是好像長在他身上一般，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
    她看著宋聞璟慢慢通紅的臉頰還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上揚的嘴角燒紅了臉：“你，你胡說。我才不像你呢，你個鳥窩頭。”說罷她還氣鼓鼓地快步離開宋聞璟的視線卻被一把拽回去。
    她倒在一個高大溫暖的懷裏，她不停地掙紮著想要直起身子逃離著後邊的人牽製的手卻被死死按著手臂，兩人力量的懸殊讓她隻能狠狠瞪了宋聞璟一眼：“你幹嘛？”
    他靜止地低頭看著自己，眼神晦澀不明，眼波流動，烏黑的眸子倒映著她的身影。
    此刻她有那麼霎時間的錯覺，總感覺身邊暗流湧動一般，目光逐漸灼熱，迅速地凝聚浮動。似乎要把自己攝入進去一般，溺死在溫柔的春水。
    “確實有點像，尤其是這小酒窩。”說罷他隔空指了指自己邊上不怎麼明顯的小酒窩，她聽了宋聞璟有點摸不著頭腦的話不免皺了皺眉。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小酒窩？”
    宋聞璟有點無奈地笑了笑，無視了她的疑問接著說：“剛剛那對情侶感情挺好的，那男生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私立高中畢業的學長。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據說他們下個月就打算訂婚了。”
    說完他的最後一個字就這樣軟綿綿地跌落在地上，寧渲沒有接話而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了個”嗯”。
    “剛剛忘了祝他們新婚快樂呢。。。。。”寧渲輕飄飄搭腔了一句。
    “那下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換他們祝福我們。。。”宋聞璟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時不時還看寧渲一眼，頭垂得很低恨不得下一秒鑽到地縫裏，沒曾想被寧渲一個雪球砸得正著。
    宋聞璟被白花花的雪模糊了視線，被砸懵了後隨後才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他隻聽見空氣沉寂了一秒後隨後傳來寧渲如風鈴般悅耳的笑聲。
    他隨意拍開了粘在臉上和衣服上的雪花，無奈地看了寧渲一眼：“笨蛋。”
    下一秒他也立馬拿起一個雪球朝寧渲砸去。
    兩人在雪地裏玩得不亦樂乎。
    不遠處的角落處正站著一名女孩怔怔地看著兩人打鬧的模樣，她看著宋聞璟開心的笑容有點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