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披著頭發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她身穿著藍白色條紋相間的病服，麵容是掩蓋不住的滄桑還有歲月留下的獨有痕跡，她雙眼無神地盯著窗外枯黃的落葉像個木偶一般定格不動。
    聽到”啪嗒”的開門聲，她看都不看一眼，從始至終就隻是專注地盯著窗外的落葉，看著它隨著風落下。
    那人慢慢地靠近，手裏還提著一袋東西。本還想說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歎了口氣後輕輕地拉起一旁的椅子坐在病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女人。
    病房內是死一般的寂靜，都隱約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隻見那女人過了好久輕啟唇才開啟話題：“他之前和我說過的，要去看楓葉，要去看海，一起看日出，一起幹好多事情。。。。”她的眉眼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雖然語氣透著一股不甘心，但更多是落寞。
    她把那些想做的事情都一個個敘述出來，還描繪得有聲有色，仿若就是剛經曆過一樣，那些場景就好像是才發生過一樣。
    但是刮來的冷風還是讓她起了雞皮疙瘩，還是殘酷且不解風情地把她拉回到現實裏。
    她微微轉過頭，看向神情平淡的宋聞璟，竟失聲笑了出來，聲音都有一點沙啞：“但是楓葉好像沒有那麼漂亮不是嗎？”女人輕輕撩起遮掩在額頭的碎發，露出她手腕處深淺不一的傷疤。
    他看到身子一僵，早該發覺到的，自己未免也太大意了。
    他偏過頭去，不忍心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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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幾點了？
    他昏昏沉沉地從沙發上醒來，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他鬱悶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昏暗靜謐的密閉空間似乎要壓得他喘不來氣。
    時針每走動一下發出的滴答聲像是鞭子一樣不斷抽打著他的每一處身體，起來時渾身酸痛的感覺更尤為明顯，他覺得自己身處於一個密閉的盒子裏，呼吸正一點點被剝離著。
    忽然之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出來，他煩躁地蹙了蹙眉，抬起腳緩緩地往門口走去。
    開門的瞬間一束花猝不及防地往他臉上砸來，他被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把扶著門邊的把手，鮮花的花粉嗆得他直打噴嚏。
    那人得逞似的笑了幾聲，伴隨著狡黠得逞的玲瓏脆響的愉悅笑聲從嘴邊發出，她緩緩地放下那一個花束，露出笑盈盈的臉頰：“璟同學，這個花束你似乎很喜歡。”
    今天她罕見地穿了一件和她風格完全不搭的蓬鬆小白裙，還刻意化了一個淡妝，倒像是一個麵容俏麗精致的洋娃娃。
    宋聞璟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得不說，孫小南不畫濃妝的樣子倒和寧渲有點相像。
    她看著宋聞璟上下打量著自己，心驟然收緊倍感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第一次穿了和自己毫不沾邊風格的衣服。
    雖然自己感覺有點別扭的她不太敢直視宋聞璟的眼睛，但視線還是穿越垂落下來的劉海間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隱隱期待著宋聞璟的反應。
    宋聞璟捂著自己的口鼻憤恨地看了眼狡詐得逞，麵色還有點潮紅的孫小南，暗暗地翻了一個白眼，他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又想幹嘛？一天天地往醫院跑，你是沒事幹嗎？”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孫小南，隻見她上揚的桃花眼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看著宋聞璟呆滯在原地的神情嫣然一笑。
    “就是想來看看你唄，順道看望看望你的媽媽，這個是送給你媽媽的。”說罷她就塞了那把花束到宋聞璟懷裏，宋聞璟看著懷裏的花束，是幾朵潔白無瑕的百合，很漂亮。
    孫小南看著宋聞璟專注的模樣屏氣凝神，有點不安地揉搓著自己的小手，試探性地問：“你。。。不喜歡百合嗎？”
    宋聞璟並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話，倒是深深看了眼小南，看向他的眼神時忽明忽暗，宋聞璟的眉眼處生的既好看，孫小南在跟他對上眼的那一刹那都難免有點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種酥酥麻麻溫熱的觸感攀上她的脖頸處，撓的她渾身好不自在。
    過了良久宋聞璟才淡淡地說出：“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斂去平時的戾氣倒顯得還有點乖張，更像是一個鼓聲一點點拍擊在小南的心尖上。
    她頓時語塞，宋聞璟這一舉動更是打得他措手不及，一時之間竟亂了方寸，剛剛梳理好的所有話語倒像是打了死結的繩子一樣。
    她鼓起勇氣一般抬頭看向宋聞璟的眼眸提出：“那。。。能不能讓我進去坐坐，我有點渴了。”
    宋聞璟沒說什麼，隻是側身讓她進去倒像是默認了。
    孫小南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名年紀不大的女人披散著頭發仰躺在病床上，她容貌清秀，眼窩處深深凹陷進去還有不明顯的黑眼圈，但不妨礙她依然是名一等一的美人。
    她看著病床上的女人不禁暗暗感歎道：“這女人長得還真漂亮。。。。”她眼尾微微上挑，典型的江南美人的長相，貴氣又不失嫵媚。
    雖然麵容有點衰老的痕跡還有點蠟黃，但還是蓋不住她端莊的容貌，之前的確算得上是大美人。
    她住的地方是廉價的市區，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經常有好幾個大媽在村口那邊嚼舌根，把其他人家中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無意中她經過時正好聽見他們在說這幾天發生的事，具體發生什麼事，她也不清楚。隻是聽說最近這附近有一個女人鬧著要跳樓，但是從大媽的談話中倒是了解了不少關於事情的原委。
    “聽說沒有，就那個飯店老板的姐姐，她老公好像出軌了一個年輕女人，據說還是一個女大學生。結果啊，你猜怎麼著？”一名紮著低馬尾的大媽把事情描述地繪聲繪色，雙眼冒光扯了扯嘴角。
    另一個大媽聞言立馬放下送進嘴邊的瓜子興致勃勃地說：“怎麼？不是前幾天鬧著要跳樓嗎？結果被別人看到攔了下來，她倒暈了過去送去醫院了。”
    “本來還挺好看的一女的，現在倒是折騰地自己像個瘋婆子似的，整日瘋瘋癲癲的。要是我。。。。”說完孫小南腳步頓住，轉頭直勾勾地看著她們。
    她們被孫小南的舉動嚇到了，連忙站起身走人，村裏的人都怕她，她是別人口中的壞女孩。所以願意親近她的人並不多。
    她看著大媽離去的背影還歎息嘟囔道：“一天天沒事幹就知道聊八卦。。。”她暗暗切了一聲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隻是當作是一個極小的小插曲而已。
    結果萬萬沒想到她們口中的瘋婆子就是宋聞璟的媽媽，而且還跟宋聞璟在同一家醫院遇上了。
    不過現在親眼看來，女人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大好，整個人精神萎靡倒像是她們口中的瘋婆子，但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好看。
    宋聞璟遞來一杯水就坐在女人病床一旁一言不發，眼神幽暗。那束百合也被放置在床頭的櫃子旁，為這空間內增添了一點生氣。
    孫小南倒也沒再說些什麼，隻是靜靜盯著那束百合，過了良久，她還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這沉寂的氛圍：“我的媽媽，生前好像也最喜歡百合了。”
    她似乎是想到什麼一般，聲音都有一點哽咽，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但是她到死都沒有收到，那百合還是送到了別人手裏。”
    宋聞璟原本昏昏欲睡的模樣也漸漸清醒過來，挺直身子凝視著孫小南，不停確認著自己並沒有聽錯：“你說的這些我怎麼一句話都沒聽明白？”
    他從顧寧渲那裏聽到的傳聞說，孫小南自小就跟自己的姐姐一起生活，他們的父母好像都離婚了，而且男方還已經組織了自己的家庭，媽媽也不知道去哪了，唯獨留下他們兩姐妹相互依靠獨自生活。
    所有人都不待見她倆，孫小南這鬧騰叛逆的性格更是讓其他人避而遠之，更是其他人口中的壞女孩。但是宋聞璟在這幾天意外發現這背後也隻不過是十幾歲的女孩而已。
    倒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
    之前對她的偏見還有厭惡似乎也在慢慢消散，可能現在他看到的孫小南才是最真實的，也更加脆弱。她也沒有其他人口中般頑固堅強。
    “我的爸爸有了其他的女人，媽媽想不開上吊自殺了。她生前最喜歡百合花的，但是爸爸卻把那百合送給那個女人。”她十歲那年親眼看見爸爸買了一束百合送給一個極為年輕漂亮的女人。
    她是爸爸一起工作的同事，倒不像媽媽那樣木訥，性格有趣活潑。爸爸很快就被她吸引，倆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展開了地下戀情，後來和其他同事偶遇。
    倆人雖然嘴上百般不承認，但是還是被同事看到男人迅速從女人腰間抽離的手。
    她們覺得不大對勁，還是決定告訴了媽媽。
    爸爸倒好，經過咄咄逼人的盤問，倒是很快就承認，火速提了離婚。很快就擁另外一個女人入懷，過上了美滿的生活。
    那女人收到花後高興雀躍，驚喜地抱著爸爸又蹦又跳，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倆人相擁在一起更像是一對無比登對的戀人。
    那一幕幸福的畫麵刺得她眼睛生疼。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一道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她疑惑地轉過頭看向宋聞璟。
    宋聞璟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嘴唇緊抿，似乎剛剛那句話就不是他說的那樣。
    孫小南忽然笑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就憑這個。”
    他看了一眼孫小南快要痊愈的傷口，挑了挑眉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宋聞璟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答案，環抱著胳膊一臉探究地看向孫小南：“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
    “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而且我跟你是朋友不是嗎？璟同學應該不會出賣朋友吧？”語氣倒是十分的篤定。
    宋聞璟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看向孫小南的眼神倒少了一點戾氣，濕潤的眼眸褪下了厭惡和偏見隻流露出同情還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倆人看起來大相徑庭，但是經曆卻是意外的相似。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倒是把兩個毫無交集，八竿子打不著的倆人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