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去給楚之涵買小米粥的時候，尤亞在醫院地過廊上看到了一雙眼睛哭得通紅的楚媽媽。一旁的楚爸爸也是一臉的沉重。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左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雙手一攤。“腫瘤已經擴散了。楚先生，剛才你們也看到了照出來的X光片，相信你們應該很清楚，再不動手術，隻會危及楚少爺的生命……”
     記不得是怎麼走回病房的，一時間，尤亞隻覺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病房裏，楚之涵還在若無其事地用電腦打遊戲，看到尤亞進來，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敏銳地感覺到了愛人的不安與煩躁。
     “小亞，你怎麼了？”
     尤亞不說話，隻是這麼定定地看著楚之涵，目不轉睛地像是要把他看進自己的心裏麵去一樣。就這樣，牢牢地刻一輩子。記一輩子。
     “小亞，你沒事吧？”
     尤亞固執地搖了搖頭，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開口說道：“之涵，我帶你去看我媽媽吧。”
     就這樣，在楚之涵目瞪口呆的同時，尤亞半拉半推地將他從床上拽了起來，換好衣服走出病房，坐上了開往城郊的汽車。
     因為是從鬧市區開往城郊，所以車上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寂寞，隨之而來。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偶爾心念閃動，那一刹那的溫暖也會引得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終於停了。
     而終點站，居然是省精神病醫院。
     楚之涵默然無語。看著尤亞倔強且隱忍的表情，心，一陣陣地發疼。那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但好像又什麼都不明白了。
     尤亞熟悉的帶楚之涵穿過密集的走廊過道，和路過的每一位看護親切的打招呼，儼然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間重度患者房。
     跟看護要了兩張椅子，尤亞將它們整齊地擺放在門外，拉著楚之涵並肩坐著，隔著鐵欄注視著裏麵穿著病號服的中年婦女。
     目光平靜如水。
     “對不起啊，之涵。”尤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就是我媽媽。但現在，我隻能讓你這樣看看她。因為她的精神狀況一直很不好，對陌生人有攻擊性。”
     看著身旁勉強維持微笑的尤亞，楚之涵突然感到一股窒息般的難受。心，因為尤亞的話而撕裂開來，汩汩流血，為他的堅強，為他的隱忍。
     還有，他字字珠璣的話語。
     “以前，我真的好羨慕你。你擁有我羨慕憧憬的一切，我嫉妒你的優秀，嫉妒你的幸運……因為嫉妒，麵對你時，我總沒有來地感到自卑。”
     “當你說你喜歡我時，我真的好高興。”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接近幸福了！”
     “之涵，你知道嗎？我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
     那個從不在人前表現軟弱的尤亞，那個從來不吐露自己內心真實情緒的尤亞，在楚之涵麵前，就這麼輕易地掉下淚來。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了楚之涵的心裏。
     軟軟的，溫暖的疼。
     “小亞，你放心，我會讓你幸福的。”
     看了看病房裏瘋瘋癲癲的女人，尤亞隻覺得心寒。這個他本該稱之為母親的人，卻剝奪了他擁有母愛，肆意哭泣的權利。
     “之涵，你會不會覺得她很惡心？”
     “怎麼會呢？”楚之涵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小亞，我隻會感謝她。感謝她把這麼美好的你帶到了人世間，讓我有機會愛上你。”
     尤亞笑了，笑得一片悲涼。
     “我也感謝她。雖然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雖然她曾經恨地想殺死我……”
     “想殺你！為什麼？”
     楚之涵聞言大吃一驚。他根本料想不到，天下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母親，竟然會想下毒手殺害自己的親身兒子。不是常說：虎毒還不食子嗎？
     尤亞暗自苦笑。
     “因為我父親跟別的女人跑了。其實，從一開始那男人就是想騙她的錢，所以得手之後，便狠心地拋下了她和不滿三歲的我。”
     “那不是你的錯……”看到這麼低沉的尤亞，楚之涵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下意識的，他隻有握住尤亞的手，希望掌心的溫度能夠傳遞到心口上去。
     “我也曾經這樣認為，但後來……算了，不提這些陳年舊事了。我們走吧。”許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往事，讓尤亞至此緘口不語。
     既然尤亞不想說，楚之涵自然也不會勉強他。
     兩人同時站起身正準備離開這裏時，病房裏的女人一下子躥到了門前，抓在鐵欄杆上的手白得嚇人，眼睛裏彌漫著深紅的血絲，一字一句歇斯底裏地叫喊出聲：“我詛咒，詛咒你們尤家的男人，永生得不到幸福。”
     尤亞就這麼定定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好似被石化了的雕像一般。但楚之涵依舊從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他的恐懼與絕望。
     衝過去將那瘦小的人兒緊緊地抱入懷中，楚之涵不停地在他耳邊呢喃：“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這裏呢，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看護們快速聚集過來，全副武裝地衝進去，幾個人按住女人強行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這時，病房裏的女人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尤亞臉色蒼白地看著楚之涵，眼睛裏淚光閃爍，半晌過後，才顫抖著聲音說道：“之涵，你剛剛也聽到了吧。這就是她給我下的詛咒。”
     “胡說，什麼詛咒？不會有這種事的。”
     “可是，我父親在離家的第二天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正是靠著保險公司賠付的一大筆錢，我和她才能安然地活到現在。”尤亞說著說著，大滴大滴的淚珠抑製不住地滾落下來，落在了楚之涵的心裏。
     “相信我，不會有什麼詛咒的。小亞，等我回來，我一定給你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