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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1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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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三十日,北京大雪
    司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打了兩個噴嚏,頭枕在車窗上,習慣性的拿起手機。
    微博熱搜頭條:影帝陳捍軍離婚(爆)
    我的手跟著心一起在顫,卻還是不聽使喚的點了進去。
    新聞言簡意賅,影帝陳捍軍與妻子十年婚姻情斷,體麵分開送上祝福。、
    底下的評論卻五花八門,有人祝福兩人各自安好,有人懷疑兩人婚內出軌,而熱度最高的評論便是“陳捍軍舊情難忘與多年前合作男藝人重燃火花”。
    而隨之,我的微博、微信也被狂轟濫炸……
    我將手機關機扔到一邊,沉沉的閉上了雙眼,腦海裏一片空白。
    廣播裏放起了莫文蔚的歌,“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
    多少年了,聽到這首歌還是會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
    我與他的故事,還要從十二年前講起。
    那年我十八歲,在中戲讀大二,因為母親重病跟班主任提出退學。
    我是東北人,家在哈爾濱,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被壓死在了鶴崗的黑煤礦裏。
    煤老板跑了,家裏沒有拿到一分錢。
    九十年代下崗潮,母親失去了鐵飯碗,家裏斷了所有生計,母親靠去給燒烤店串烤肉維持生計。
    寡婦門前是非多,特別是母親的工作出入飯館次數多了,難免有些閑言碎語。
    爺爺奶奶明裏暗裏的也用話敲打母親,母親聽了就嘿嘿一笑過去,卻從來沒叫過一聲苦。
    東北女人身上天生就有一股子韌勁,那種不服輸不認命的韌勁兒。
    後來我長大一點了,便各種法子掙錢補貼家用,擺小攤、買報紙、撿垃圾、代寫作業,隻要能掙錢,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聽同學說拍戲能掙錢,我就放棄了本來名列前茅的成績,報考了中戲。
    那個時候我的腦袋裏麵隻有錢,什麼學不學業,夢不夢想的,離我這種低到塵埃裏的人太遠了,我隻想要錢。
    麵試我的是我的班主任關鵬,至今我還記得他的話,他說“這孩子眼睛裏透著股與生俱來的憂鬱,這種憂鬱別人是演不出來的。”
    就是因為這句話,我鬼使神差的進了中戲。
    我以為進了中戲就可以掙得盆滿缽滿,誰成想,過得比我上高中的時候還不如,中戲有規定,上大一大二的時候不讓接戲,學費貴的簡直讓我喘不過來氣,一口氣在外麵打了好幾份零工才將將維持。
    本來生活就很艱難,直到接到了那個電話。
    “葉藍,你舅舅電話。”
    我急匆匆的跑下樓來到宿管大爺那裏,電話那頭卻是舅舅滿是哭腔的聲音,“葉子,你媽得了乳腺癌。”
    那一刻我的腦袋是蒙的,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媽媽虛弱的聲音,“孩子,別聽你舅舅瞎說,媽身體好著呢,你好好讀書,別惦記家裏。媽……媽就是有點想你了。”
    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堅強如她,這些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哭。
    一瞬間,我感覺我的天都塌了,我衝進了關老師的辦公室,開口就是四個字,“我要退學!”
    關老師安撫了我的情緒,以一個長輩的視角告訴我,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承擔起家裏的重任,為家人撐起一片天。
    他沒有批準我的退學,而是承諾我會想辦法幫我掙夠給母親治病的錢。
    第二天下午,關老師就帶我來到一間休息室。
    剛一推開門,裏麵坐著一個人,凝神看著窗外的大雪。
    白色的襯衫包裹著他極好的身材,寬肩窄腰,隔著襯衫都能夠隱隱的看見結實的肌肉。
    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棱角分明的下顎,深邃的眼眶,都透著一股子硬朗強悍的英氣。
    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他轉過身站了起來,一雙深邃淩厲的眸子鎖在我的臉上,我心中一慌,忙低下了頭,心口卻狂跳不已。
    他微笑著走了過來,修長的大腿比窗沿都要高,自己已經有1米82了,可是眼前的這個人還是比自己高出了一頭,起碼也有1米9了,他逆光走過來,碩大的身軀直接讓我掩藏在他的影子之中。
    “捍軍,你這大影帝難得這麼準時啊。”
    “這不是來見老師嘛,哪敢讓您老人家多等啊?”陳捍軍發出爽朗的笑聲,他的眸子卻一直鎖在我的身上。
    “這是我跟你提起過的葉藍,這是你師哥,陳捍軍。”關老師在給我們兩個做著介紹,在我正走神不知道該怎麼去做的時候。
    陳捍軍伸出了他那雙寬厚的手,“師弟你好,我是陳捍軍。”
    做個自我介紹他竟然還站了個軍姿,樣子正式的讓人生畏,我遲疑半晌才敢伸出手,卻被他一把抓了過去,寬厚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我,心裏忽然有些顫抖。
    他的手攥了好久,都沒有放下,關老師在一旁都忍不住提醒,“行了,捍軍,別嚇到小葉子了。”
    陳捍軍憨憨的笑了笑,“我看師弟手冰涼的,就想幫著捂一會兒。”
    陳捍軍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說話也帶著股好聽的京腔。
    “你別看你師弟不願意說話,他可是我這批學生裏最好的苗子了。”
    我知道關老師的誇獎不過是為了把我順利推銷出去,心裏也沒相信,隻是覺得有些羞愧。
    陳捍軍卻一臉真誠的說道:“是啊,你看師弟這眼睛,忽閃忽閃兒的多好看,跟天上的星星一樣。”
    我的心因為他這句話而停跳了一拍,抬起頭正和他那雙熾熱的眼睛對上。
    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認真的看他,跟在電視上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簡直好看到舍不得稍稍離開視線。
    陳捍軍是關老師的得意門生,上課時經常跟我們提起他的光輝事跡。
    年少成名,大學期間就因演話劇而獲得諸多獎項,畢業之後更是憑借硬朗的外形,精湛的演技,獲得三料影帝,以其硬漢的形象深入人心。
    說實話,之前總聽老師提起他,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但是今天見到本人才感覺到這人身上透出的強大魅力。
    關老師拉著我與陳捍軍一起吃飯,飯桌上,關老師拜托陳捍軍一定要照顧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倒了一杯白酒,隻說了三個字“敬師哥。”
    然後咕咚咕咚就將一大杯白酒灌了進去,雖然我是東北人,但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喝過酒,一杯下肚,我也痛苦的不行,第一次知道胃在哪裏了,後來我就沒有了意識。
    醒來之後,聽關老師說陳捍軍背我回的宿舍,而我吐了他一身。
    我知道這回肯定把他給得罪了,雖然不至於封殺我,但是關老師托他幫忙的事肯定跟著泡湯了,我也沒有報什麼希望,收拾行李就準備回家。
    我大包小裹拿著拎著行李剛走出宿舍大門,就被幾個男人押著進了一輛麵包車。
    這幾個男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保鏢,不管我怎麼奮力掙紮,他們總是可以把我製服,當然我也沒有讓他們好過,他們的臉上身上也都掛了彩。
    “得了,別折騰了,帶你去個地兒。”坐在前麵副駕駛的男人身穿著一身皮衣,帶這個大墨鏡,滿嘴的京片子味兒道。
    “你們要帶我去哪?”我緊張的不行。
    “到了,就知道了。”那大墨鏡就不再理我了。
    車開向了北京最好的醫院,車剛停穩,我就迫不及待的跑下車,正好撞上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一個踉蹌,他一把把我摟在懷裏,我猛的一抬頭,就是陳捍軍的臉。
    他眼睛鎖在我的臉上,眼神由喜悅漸漸轉化為憤怒,大手鉗住了我的下巴,衝身後的人喊道:“這他媽誰幹的,反了天了,我師弟你們也敢動!”
    後麵那幾個保鏢顫巍巍的說道:“軍哥,我們不是故意的,您師弟這身手也不一般,招招還都下狠手,我們也是為了自保,你看看我們這臉上不都掛了彩了嗎。”
    “你們他媽的活該!給我圍著這醫院跑一百圈,宋岐,你在這兒給我看著,誰敢少一圈,就他媽給我滾蛋!”
    我剛剛還覺得看見陳捍軍心裏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聽完他說這話,才知道他跟著一幫人是一夥兒的!
    “放開我!”我掙紮著從他懷中離開,他卻把我圈的更緊了。
    “別鬧騰了,小葉子,是師哥的錯,事先沒跟你打招呼就把你弄來了,你要是真生氣,給師哥兩下子師哥絕不還手。”
    見我不忍心打,他笑嗬嗬的把我帶進醫院裏給我做了簡單的包紮。
    “你到底把我帶來做什麼?”看著他給我用碘酒殺毒,我問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弄得認真,我也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笨拙的大手像是剛長出來的一樣,給我包個紗布都在抖,七扭八歪的,一看就是沒做過這樣的事。
    也是,他父親軍隊的大官,當了一輩子的兵。母親是歌唱家,祖輩經商發家,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用的上做這樣的事情呢?
    他帶我來到一間病房,隻見母親穿著病號服,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見到眼淚止不住的流,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哭邊磕頭。
    母子兩人聊了好久,上大學之後我已經將近兩年沒有回家了,陳捍軍也識趣的從病房裏消失了。
    “葉子,你那個同學呢?”
    “你說我師兄啊,他應該出去了吧。”
    “葉子啊,你可得好好謝謝你那個同學,人家派人大老遠的把我從東北接過來,還交了十萬塊錢的醫療費。”
    我的心裏猛顫,錯愕,感動,不解,一瞬間許多情緒充斥著我的大腦。
    我跑出去問他,他正在醫院裏的小花園抽煙,眼神裏說不出的難受。
    “為什麼要幫我?”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半晌道:“我媽去年因為這病死的。”
    我走上前安慰他,他硬撐著說沒事,眼眶卻已經紅了。
    煙霧蒙蒙中,我第一次看見他眼底的悲傷……
    就這麼陪他坐了一個多點,太陽都快落山了,他肚子就響起來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師哥帶你吃飯去!”
    “多謝,我想多陪陪我媽,就不去了。你那些錢當做是我借的,我會還給你的。”我不想讓他瞧不起我。
    陳捍軍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這麼客氣,這錢我壓根兒就沒打算要,跟我客氣啥,我可是你師哥啊。”
    我別開了身子,“不行,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況且,我不喜歡欠著別人的。”
    從小到大我就是這樣的性格,萬事不求人,不是因為我有多獨立,隻是因為怕還不起。
    陳捍軍似乎已經料到我會這樣說,大笑著說道:“老關說的果然沒錯。放心吧,你小子,這錢我可不是白給你的。
    我要給你介紹部戲,導演編劇都是知根知底的。
    演完了這部戲,除了咱媽的醫藥費,還能有點積蓄。
    我和你一起演,這是劇本,你看看,明天給我答複。”
    厚厚的一本劇本,砸在了我的腿上,等到我抬頭的時候陳捍軍已經消失了。
    晚上,我照顧完我媽吃飯,好好翻了翻劇本《北京的雪》。
    這部劇是部男男同性戀題材的,講的是我飾演的角色劉宇因身子單薄,長相柔弱,家裏還有個不著調的媽,長期遭受校園霸淩。
    高一時碰到了轉班生胡毅,生性仗義的胡毅見不得劉宇受人欺負,便成為了他的保護傘。、
    劉宇性子沉靜陰鬱還有些偏執,胡毅性格開朗熱情狹義,兩個年輕人互補也相互救贖。
    在這個過程中,劉宇對他產生了不被世俗認可的愛戀,卻隻能默默地藏在心裏,看著他結婚成家立業,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
    直到後來胡毅認識到了自己的感情,準備與劉宇相守在一起的時候,劉宇卻因為意外離開人世,胡毅帶著對愛人的思念英年早逝的故事。
    說實話,剛開始我不能接受同性戀題材的劇本,可能因為我從小生長的環境刻板保守,也可能這個題材超出了我的認知,心裏難免會產生抗拒。
    可是當看完這個故事後,我決定演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他們那份真摯的愛情吸引,還是單純的因為故事裏的劉宇好像自己。
    隻是我一直不明白,當年的陳捍軍早就已經功成名就,何苦跟著自己演這樣一部小眾且有風險的電影呢?
    像這種電影隻適合新人博眼球,老人弄不好就會身敗名裂。
    這個問題我問過很多次他,他都沒有回答過我,隻說演著玩玩。
    直到我們分開很多年後有一次請班主任吃飯,老關告訴我。
    其實這部電影找過他很多次,他都不願意參演,直到後來遇見了我。
    為了給我找一個合適的角色,他挑選了好多劇本,可是其他的導演都不願意讓一個毫無名氣的學生擔任重要角色,但作為藝人都知道出道的頭幾部作品太重要了,如果起點低會被埋沒很久,他不願意坑了我,所以就答應了這部戲的導演。
    導演隻是看了我的照片,就說我太像他心目中的劉宇了,不僅同意讓我演男主角,並且還給了我豐厚的片酬,說實話,我需要這筆錢,為了母親的病,也為了我自己。
    再次見到陳捍軍,是我們第一次試戲的時候,導演孫錦本身就是一個同性戀,試戲第一天他就帶著他的男朋友來到了片場,兩個人格外般配。
    說實話,若是之前我看見兩個男人膩歪,我會恨不得躲出去二裏地。但是,自從看完整個劇本後,我漸漸能夠理解同性之間的感情了,所以對他們的舉動也沒有這麼排斥。
    孫導將我和陳捍軍帶到一個小屋子裏麵,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孫導告訴我們同性之間的愛情是一種很微妙的化學反應,隻有心中真正喜歡對方,凝視著對方的眼神才不會讓人覺得別扭。
    他讓我們試著真的將對方當成情人,甚至在拍戲期間愛上對方。
    當時我隻覺得這件事有點荒謬,我想師哥也會這樣想。
    但孫導還是堅持己見,讓我們手牽著手,額頭相抵,就這樣感受對方的存在。
    我們兩個人都緊張的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握住他的手,手心不斷地冒汗。
    但我知道,我之所以有這樣的心態,並不是因為討厭,隻是從來沒有與人親近的緊張。
    我能夠感覺到陳捍軍也是緊張的,但是他卻能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話,“我說小葉子,你這手是怎麼長得,又細長又白嫩的,比個小姑娘的手都軟。”
    我沒有答話,隻是緊張的閉上了眼睛,周圍都是他身上濃厚的氣息,渾濁的空氣讓人渾身熾熱。
    不知道什麼時候,孫導已經不見了,陳捍軍機警的說道:“喂,那孫子走了,可以鬆開了。”
    一邊說,一邊將環住我的手鬆開,我卻較上了真,迅速的又抓住了陳捍軍的手道:“導演讓好好試戲。”自始至終眼睛都沒有睜開過。
    “哈?”陳捍軍嗤笑了一聲,突然環住了我的腰。
    “我小師弟這麼認真,那師哥就陪你好好玩玩,你知道什麼叫試戲要試全套嗎?這部戲裏可是有吻戲的。”
    我身子一僵,猛的睜開雙眼,隻見陳捍軍的身體已經向我傾斜過來。
    我下意識的推開他,可是怎麼也掙不開他堅實有力的臂膀。
    他貼在我的耳邊溫柔的的說道:“別怕,把我想象成你喜歡的女生。”
    說著,他的唇就已經貼了上來,滾燙堅韌是我最直觀的感受,他的嘴唇沒有想象中的柔軟卻比想象中的霸道,一瞬間便掠奪了我的呼吸。
    這帶有滿滿侵略性的吻讓我頭腦發暈,不知何時,我們的唇齒就完全糾纏在了一起。
    兩個男人的吻少了些纏綿,倒多了幾分刺激與血性,兩個人瘋狂的啃咬著對方,像是想要把對方完全吃進肚子裏。
    他讓我把他當成女人,可是此時此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
    那次親吻後,我們陷入了一種比較尷尬的氛圍,兩個人都在劇組裏,一起化妝,背劇本,吃飯,卻誰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更不敢盯著對方的嘴唇,像是一個閉口不談的秘密一般。
    “喂,那是辣椒!”
    在我還沒有聽清陳捍軍說什麼的時候,已經從嘴裏傳來了火辣辣味道。
    “水……水……”
    陳捍軍想都沒想就把自己剛剛喝的水遞給我了,我大口大口的喝著水,滿臉通紅。
    孫導在一旁疑惑的問道:“小葉子,你這兩天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沒…沒事……”我心虛的低下頭,這時陳捍軍手中的紙巾已經放在我嘴角處擦拭水漬。
    我身子僵住了,凝視著眼前的人,感覺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鎖在我的唇上,粗壯的手指有力的在我嘴唇上摩擦著。
    “好…好了……”那天的記憶又湧入了我的腦海,我低頭胡亂的扒了兩口飯,便急匆匆的站起身來,“一會兒拍戲,我去準備準備。”
    對上,孫導似笑非笑的眼神,我總覺得他好像看出來了什麼。
    我人生中的第一場戲,是校園霸淩,那段我最不願意回想的往事,卻被硬生生的拉回。
    在衛生間裏,他們路過時會手欠拍劉宇的屁股,劉宇隻要反抗他們就會說大姑娘又害羞了,然後尿在他的身上;
    在教室裏,他們會裝作不小心,將一桶水打翻在劉宇剛剛打掃過的地麵上,還笑嘻嘻的告訴他沒看見路,然後大搖大擺的坐在椅子上,看劉宇再打掃一遍,耽誤晚上打零工的時間;
    上著課,他們會將喝剩了一半的飲料沒蓋瓶蓋的扔在劉宇的身上,汁水四濺,老師質問他時,他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老師,劉宇他天天撿垃圾賣廢品,我這也是幫助同學啊?”惹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他們的笑容裏夾雜著歧視,冷眼,鄙夷,一道道目光恨不得把劉宇釘在恥辱柱上。
    自劉宇上學開始,隻要是班裏誰丟了什麼東西,他們就理所當然認為是他偷的,將他的書桌書包亂翻一通,就算是沒有找到,他們也絕不會有一句道歉,而是篤定的說一句,一定是被他藏起來了!
    那時候的劉宇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那麼喜歡欺負自己?明明他們在家長老師麵前都是乖乖女,三好學生,可是在他麵前卻是青麵獠牙的怪物。
    好像隻要指責他、抹黑他、欺負他、戲弄他,就能夠讓他們找到從未有過的快感與樂趣。
    劉宇從來不相信什麼人之初性本善,因為他見過人性最醜陋的一麵。
    那天,北京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教室裏,劉宇的眼睛注視著窗外,他最喜歡下雪天,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所有肮髒與不堪。
    耳邊是朗朗是早讀的聲音,“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
    劉宇不自覺跟著哼背著,《離騷》是他最喜歡的一篇古文。
    咚咚咚,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隨之班裏的女孩子皆傳來一陣唏噓。
    “哇……好帥…太好帥……”
    “同學們,這是我們的新同學,請他給大家進行自我介紹。”
    耳邊傳來一陣渾厚有力的聲音,“大家好,我叫胡毅,東北人,喜歡打籃球,以後就是同學了,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劉宇被他那渾厚的聲音吸引,轉過頭看向門口的人。
    他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卻完全遮不住的好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說不出的剛毅帥氣,眼神中卻滿滿的青春洋溢。
    看著眼前的胡毅,我有些出戲,從沒有想過二十四歲的他穿上校服竟然也會有這樣滿滿的少年感。
    “胡毅,班裏沒有空位置,一會兒我讓其他給你搬張桌子去。”老師的話又將我的思緒拉扯回來,此刻我應該是劉宇。
    胡毅環視了教室一周,眼睛鎖定在了劉宇身上,“不用老師,那不是有一張空桌子嗎?”
    全班同學竟同時發出了嗤之以鼻的聲音,就連老師也一臉尷尬,“那個位置……不方便……”
    是啊,劉宇從來沒有過同桌,誰坐在他身邊都倒黴,恨不得躲得老遠。、
    “沒什麼不方便的。”胡毅陽光帥氣的走到劉宇的身邊,大咧咧放下書包就坐了下來。
    他伸出手,“同學你好,我是胡毅,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他的笑容明媚的刺眼,劉宇盯著看了好久,卻始終沒有伸出手回握他。
    他尷尬的用剛剛伸出的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呢喃了一句,“南方人害羞。”
    前桌梁學森回頭詫異道:“你管北京人叫南方人?”
    “不是嗎?”胡毅理所當然的說道:“擱我們那塊兒,出了山海關那就都是南方。”
    他天生的大嗓門兒,惹得周邊的同學哄堂大笑,這還是劉宇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應該屬於學生時代的輕鬆愉快。
    “肅靜,肅靜……上課了……”語文老師走進門,敲了敲黑板,今天講的是《氓》。
    劉宇掏出課本打開氓的那一頁,上麵不知被誰寫上了“臭婊子!婊子的兒子還是婊子等汙言穢語!”
    劉宇剛一打開,就狠狠地關上,眉頭緊鎖。
    “同學,那個咱們能一起看嘛?我沒帶課本。”胡毅見劉宇沒搭話,以為是他同意了,拿來他手中的課本剛要翻開,卻被劉宇迅速的搶了回來,大喊了一聲:“別碰!”
    聲音很大,引來老師同學的注視,胡毅臉上閃過了一絲不知所措,在他眼裏看來共用同一本書是同桌之間最基礎的交流,沒想到會遭到拒絕。
    “胡毅,你別理他,他就那個樣子,看我這本。”梁學森從前麵遞來一本書,而他就和他同桌看一本。
    胡毅將書翻到了《氓》所在的那一頁,老師也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講了起來,劉宇整個人遊離在外,什麼也沒聽到。
    卻突然發現胡毅將借來的那本書的一半放在的他的桌子上,“同桌,你要是不想看你那本書,我們就一起看這本吧。”
    劉宇心中湧起了一絲暖流,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關愛和體諒。
    《氓》這篇課文講的是一位棄婦回憶與丈夫年少相遇相戀的美好及婚後被丈夫虐待拋棄的痛苦生活。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劉宇喃喃著這兩句話,身邊的胡毅卻道:“這男的還真不是個東西,要是我碰到一個對自己這麼好的人,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這男的竟然還出軌,家暴,休媳婦?不知怎麼想的。”
    胡毅見劉宇沒有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便故意問他道:“同桌,你說如果你以後碰到的人像這個男人一樣背信棄義的人,你會怎麼辦?”
    劉宇還是沒有答話,胡毅悻悻的別過頭,卻聽見耳邊傳來劉宇的溫柔且堅定的聲音,“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胡毅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還是自己的同桌第一次好好的回答自己的話,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心裏全被攻克這個不愛搭理人的同桌的階段性勝利感到興奮。
    我卻借著劉宇的口說著心裏的話,“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原來高中的第一篇文言文就在告我們,如果在感情中遇到這樣的人,那就放下吧。
    一天的拍攝結束,我要被劇組安排到了酒店住,畢竟現在我也算是個主演,所以環境還是不錯的。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住在這麼好的房間裏,這床軟的躺下去還能彈起來,我在床上上上下下的玩了好幾次,真像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土包子。
    外麵傳來敲門聲,我打開門,陳捍軍就在門口。
    “師哥,你怎麼來了。”
    現在看見他心裏還是為了那天的事有點別扭,不過畢竟一起拍了一天的戲也已經習慣了。
    陳捍軍笑道:“小葉子,求你個事兒唄,教教我東北話怎麼說?”
    “啊?”我一臉詫異的看著陳捍軍。
    他笑道:“你不是東北人嗎?肯定會說東北話,我這次演的是東北轉來的學生,不會說東北話太讓人出戲了,可我就會說個幹哈啊,咋滴啦?這也不行啊。”
    “啊哈?”我被他蹩腳的東北話逗笑了,他凝視著我,眼神中帶著絲絲光亮,就像是今天拍戲時胡毅聽見劉宇第一次對他說話時眼中泛出的光芒。
    “葉子,你笑了,好些天都沒有看見你笑了。”
    他的話讓我心中不由得發顫,尷尬的咳了兩聲,我便打開門讓他進來了。
    其實說實話,我自己的東北話也不是很地道,不僅是因為哈爾濱話口音相對來說是在東北三省裏最輕的,也是因為我上學時候比較悶,也不太喜歡跟別人說話。
    他讓我教他東北話,我也隻能把我印象比較深的給他講了講,比如東北話說“在”發的是“載”的音,比如我們管“取快遞”叫成“糗快遞”,還有一些經常會用的熟語,比如揚了二正,灰不溜秋,二虎吧唧,毛楞三光。
    他剛開始聽不懂,我隻能給他解釋意思,解釋解釋著我發現這些詞用普通話還真說不明白它的含義時,我們兩個又笑的像是兩個孩子。
    他學的很認真,還帶了筆記標注讀音,標注語境。
    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師哥能夠有今天的成就天賦是一方麵,他的努力占了很大的比重。
    之前我一直都以為他僅僅是個靠著家裏背景走紅的富二代,卻發現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努力成熟。
    我們就這樣在我的房間學到了深夜,他叮囑著我早點休息,臨別時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今天演的都是戲,別放在心裏啊。”
    我心中一暖,原來他看出了我的心思,那段校園霸淩的戲拍的我確實神情恍惚,若不是今晚他來了,可能我會輾轉反側失眠很久。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送他出門,自己卻站在門口注視他的背影很久,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他今晚是故意找借口來安慰我的嗎?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我苦笑道:“怎麼可能?你想的太多了?”
    劉宇走在上學的路上,冬天路麵結冰,有些滑,他小心翼翼的走著,頭卻重重的被一個帶水的礦泉水瓶子打到,整個人也腳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隨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劉宇眼前,他是校霸章強,平日裏最喜歡欺負劉宇,見劉宇倒在地上,他開心的將一瓶礦泉水倒在了他的臉上。
    “你幹什麼!”冰涼的感覺讓劉宇不禁打了個寒顫,慌忙想要起身反抗,卻被章強狠狠地抓住衣領,“小逼崽子,聽說你學習挺好啊?我女朋友琳琳的學年第一被你搶走了?惹得我女朋友哭了一天!我告訴你,你他媽要是再敢考第一,我就廢了你!”
    劉宇眼神炯炯的盯著章強,從小到大這樣的事情他見識的還少嗎?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有本事你就現在廢了我,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一天,你女朋友就休想得學年第一。”
    “臥槽,你這小子挺他媽狂啊!我今天不他媽揍死你,我跟你姓!”話音剛落,章強的拳頭就卯足力氣朝劉宇的臉上招呼,劉宇根本來不及躲,就被章強打到在地上。
    媽的!剛剛導演不是說是假打嗎?這小子怎麼來真的啊?我的左臉火辣辣的疼,可是導演沒有叫停,我也隻能在地上躺著,繼續演下去。
    章強不依不饒的要再上前踢劉宇兩腳,就在劉宇準備再挨打時,迷迷糊糊的卻聽見了章強的一聲哀鳴。
    不知何時胡毅出現了,直接朝章強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腳,隨後雨點般的拳腳就向他的身上招呼著。
    我都在一邊看愣了,師哥竟然也是真打,飾演章強的那個演員被他打的跪地求饒他都沒有收手,直到那男演員吐出一口血來。
    師哥才把腳踩在他的臉上碾壓著說道:“你他媽再敢動他,我弄死你!”
    這一瞬間我分不清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師哥還是胡毅,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劉宇,我知道的是不管是我還是劉宇,我們都深深地被眼前這個給自己撐起一片天的男人迷住了。
    後來,演章強的那個演員硬生生的被師哥打斷了兩根肋骨,為了平息輿論,師哥賠給了他一筆錢,導演找到他時,他就說了四個字,“入戲太深。”
    他說這四個字的時候,正給我臉上的紅腫處上藥,不似第一次上藥時的笨拙,眼神中卻還是同樣的心疼。
    我就任由他擺弄著,對他的感情從一開始的抵觸,心中漸漸的生出了好感和崇拜。
    我好像能夠理解為什麼劉宇會喜歡上胡毅了,這樣一個頂天立地卻溫柔入骨的男人誰會不喜歡呢?
    門口的敲門聲卻突然打斷了我的臆想,宋岐打開門緩緩道:“軍哥,芳姐找你。”
    柳如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是父親是富商,母親又是書香門第。
    她長得也很好看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站在師哥的旁邊,這才叫做般配。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們兩個相處的樣子心裏有些酸楚。
    “宋岐,他們是情侶關係嗎?”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第一次打探別人的隱私。
    不過說出這句話,我就後悔了,師哥是個大明星,這種事情自然是要保密的,怎麼可以隨便打聽呢。
    宋岐對我卻絲毫沒有避諱,“葉子,真不是我跟你在這塊兒繞,他們倆的關係我也說不明白。
    芳姐媽跟軍哥的媽之前是閨蜜,軍哥也和她從小在一起長大,可以說是親密無間吧。
    但要說是情侶吧,他們倆還真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舉動。要說不是情侶,軍哥身邊我也沒見過有其他女人。
    隻能說他們兩個是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
    我不知為什麼有些堵得慌,別過臉不去看他們,心裏卻還是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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