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鬼市驚聞  弈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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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從空間中消失嗎……
    跳海簡直是無稽之談,那可能是直接消失嗎?
    空間轉移的法術不是沒有,但是連一點法力的波動都沒有,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對方的修為遠在他之上,才探測不出來。沈蒼肆又想起了那個在甲板上交手的男人……
    對方的招式太熟悉了,讓他不得不在意。
    可是,若真是那個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他還活著嗎?
    若不是他,又有誰能做到這樣?
    無數的問題在沈蒼肆腦海裏打結,而一旁晏璃的臉色也不太好,他顯然也沒想到人會直接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那之前鬼王能躲過他的法術監測,也是因為這種原因……
    “二位大俠,我全招了,你們就饒了我吧,我就是一個小嘍嘍,上有老下有小,想做點小生意賺錢養家,你說要不是世道艱難,誰願意做這昧良心的事啊……”
    胖子人仍在一旁絮絮叨叨,兩人聽得心煩,沈蒼肆幹脆捏了個決,惡狠狠道。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敢說謊你就死定了。”
    胖子慌不擇亂地點頭。
    “你們的上線是誰?”
    “不知道,我們都是散客,被老大,就那個禿子拉過來的,彼此都不熟,隻知道要去鬼市。”
    “船上都有哪些貨,分別來自於哪兒?”
    “貨、貨貨,都是小孩,我隻知道自己的來自附近的村子,其他人的不知道啊”
    沈蒼肆眼神一凜,胖子血氣上湧。
    “我我我聽過他們口音,像來自雍州!”
    雍州?
    玄天宗管轄的地方?
    “你們隊伍裏可曾有一個高高瘦瘦,戴麵具的男人?”
    這才是沈蒼肆最想問的問題。
    胖子想了想,搖頭。
    沈蒼肆不信邪,扼住胖子的脖子,把人摔到牆邊,氣勢逼人。
    “你給我再好好想想,想不出來就拔了你的舌頭。”
    胖子嚇得全身打顫:“我我我……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戴麵具,不說話,神出鬼沒的,”
    沈蒼肆追問:“他的身份是什麼?在哪遇見的?全告訴我!”
    “我真不知道了,大俠,我們都是靠禿子聯係的,彼此誰都不認識誰,您饒了我吧!!!”胖子被逼得涕泗橫流,心知這次是逃不了了,決然閉上眼,可沒想到對方卻把他放開了。胖子脫力,順著牆麵滑倒,淚眼婆娑間,看到男人渾身縈繞著不祥的氣息。
    沈蒼肆現在很焦躁,好不容易抓住的線索眼看就要斷了,叫他怎麼甘心?但是人都死了,死靈至少要過了頭七才有概率慢慢聚魂化鬼,他現在還能去哪兒找線索……
    “若是想強製招魂,也不是不行。”
    晏璃將手放在沈蒼肆肩上,見他皮膚上的咒文縮回去,才收回。
    沈蒼肆詫異:“你說、什麼?”
    招魂是禁術,施法難度極大,對施咒者的反噬也極強,怎麼能說做就做。
    晏璃也不解釋,施施然往外麵走去,沈蒼肆隻得抓起胖子,跟上。
    木船在漆黑的夜裏晃蕩,漣漪一疊推一疊,沈蒼肆隻聽晏璃喃喃幾句,很快就發生了他難以忘卻的一幕:
    空氣微顫,屍體周圍浮現出銀灰色的光點,海麵逐漸變得不安起來,沈蒼肆捂住胸口,甚至聽到了遙遠的嘶鳴。在潑天的黑暗裏,沈蒼肆的視線本能地跟隨著唯一的光源彙聚在晏璃身邊,緩緩聚攏成人形,朝他跪下。
    晏璃轉頭:“你要問它什麼都可以。除了你的命令,它不會有任何意識。”
    沈蒼肆喉嚨發緊,話音微顫:“你隊伍中那個戴麵具的沉默男人,可有印象?”
    鬼魂思考了一會兒,點頭。
    “你、在哪兒見過他,可有何因來此船?”
    這次,鬼魂的思考速度更慢了,隨後,嘴裏嘎巴嘎巴,說出的東西糊成一團
    “他……沉默……貨物……帶上來”
    “我們……雍……雍州”
    一瞬間,沈蒼肆眼角的肌肉帶著不可控地向上提了提。
    他忍不住詢問更多,但是鬼魂的魂靈卻漸漸散了……
    沈蒼肆看向晏璃,見他無奈搖頭。
    “抱歉,我的力量目前隻能做到這種程度。”還是太弱了,用的時候他居然感受到一股力量在阻礙他,這是天地大道對借用其力量的非認可之人的警告。
    太滑稽了,自己的本源之力什麼時候也要經過他人的許可了。
    到如今,沈蒼肆還對這一切不敢相信,這就是晏璃的能力嗎?
    招魂禦鬼?
    不,不止於此……
    他和其他掌握禦鬼之術的修士不同,他們不會讓鬼心悅誠服,更不會讓它們產生潔淨到甚至有些溫暖的氣場。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欠了晏璃一句:
    “……謝謝”
    晏璃一愣,轉頭。
    沈蒼肆:“這次你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青年很少對別人感謝,說話時眼睛都不敢直視自己。
    “不客氣,”
    船仍在顛簸,海麵上的風混雜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此刻卻讓兩人都無比輕快。
    “就當我尋求與你合作的誠意好了。”
    ————————————
    玄天宗
    政事堂的人還在爭論不休,東方禹初插不上話,又不能幹站著,提前溜了出去。
    每次議事那些人都恨不得全撲上來,生怕扒不了他一層皮。
    東方禹初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見無人,正準備伸個懶腰放鬆放鬆,哈欠打到一半,就聽見一個嬌俏女聲道:
    “主人邀少掌門去雪園弈棋。”
    東方禹初看著一襲青衫,輕盈點地的少女,心虛道。
    “你以後還是別那樣叫我了,瘮得慌。”這全宗門上下本就沒多少人真心服他。這說的倒像是在陰陽怪氣一樣。
    青鳥耷拉眼皮,看都不看一眼,把話帶到後,就要離開。
    “少掌門,走吧。”
    青鳥是雪菱君一次征伐鳥妖時救下的幼雛,當時覺得好玩便養在了身邊,後來也就成了她的坐騎和隨身近侍。
    青鳥族脾氣一向驕矜冷傲,整個玄天宗,她隻服自己的主人,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說話時都像在用鼻孔看人一樣。
    按道理玄天宗這麼一個仙門大派,論尊卑,青鳥是得向東方禹初行禮的,他也不計較,畢竟雪菱君對自己有恩。
    當初師尊離開後,玄天群龍無首,不隻是內部的眾長老各持己見,仙門百家裏也不知有多少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若非雪菱君力排眾議,極力擁護自己,他是不可能在少掌門之位上穩穩定下來的。
    對於這位從小就對自己頗為照顧的師姑,東方禹初自然是尊重加感激的。
    “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輕飄飄傳過來的聲音如這終年飄雪的華清峰一般冷淡,雪菱君一人獨坐,毳衣輕裹,絨毛細軟,似雲似霧,一襲白衣如霜,輕垂於地,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半年未見,東方禹初乍然晃神,覺得師姑給人的感覺又冷了不少。
    外界都說雪菱君清冷自持,是名副其實的冷美人,高不可攀,但隻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雪菱君是一個持槍縱馬,嗜好烈酒的烈性女郎。像下棋這樣附庸風雅的東西,她向來是看不上眼的。
    哪會像現在?
    “他們又為難你了?”
    東方禹初坐下來,熟稔地撚起黑子,在棋盤上落下。
    “沒什麼……”
    江雪蹙眉,瞥了一眼娃娃臉的少年,也沒說什麼,指尖摩挲著白棋,剛一落下,就聽東方禹初嘟囔道,
    “就是大長老和二長老對新買的那塊地起了爭執,三長老的教具需要更新,仙門大比的場子需要加緊趕工,還有外門弟子前幾日集體吃錯肚子,不少家長正在控訴,招生辦非常擔心今年的生源……”
    東方禹初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青鳥毫不客氣的嘲笑,有些鬱悶。
    “有什麼好笑的。”
    青鳥也是心直口快:“你一堂堂少掌門,居然每天都在聽那些老不羞的扯皮,盡做些邊角雜活兒,可不好笑嘛!”
    東方禹初臉色發燙,下棋的路子也一下亂了陣腳,定睛一看時,黑子已陸陸續續吃了白子好幾顆。
    “你的白子太散了。”江雪一針見血道,“雖然你有意識地在對我的進攻進行防守,但從一開始,你的棋子就一直是各自為營的局麵,隻要敵人稍稍動手,你們就已是一盤散沙。”
    東方禹初凝思:“敢問師姑,要怎麼做才能讓白子凝聚在一塊呢?”
    江雪慢悠悠再走一顆:“兵怎麼樣,關鍵要看統領他們的將如何,兩者齊心為上,放在下棋上也是同樣的,作為執棋者的你,必須考慮是想要吞完我的黑棋,還是想守好自己的領土,若你自己都想不清楚,又如何服眾呢?”
    東方禹初眨眼,這下,他是徹底明白師姑和他下這趟棋的目的是什麼呢。現下自己的處境倒真與這分裂的白棋不謀而合。
    東方盯著麵前的棋局半晌,無奈還是找不到破解之道。
    “師姑,下棋隻有攻守兩條路,我自然好選擇。但實際上,白子根基深厚,各有各的想法,我勢單力薄,又該如何拉攏。”
    江雪:“在你心裏,白子的道應是什麼?”
    東方禹初想了想,話吐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這個答案肯定不是師姑想要的。
    “在想什麼,但說無妨。”
    好吧,這下是徹底蒙不過去了。東方禹初隻好將真實想法說出來。
    “平衡陰陽,匡扶眾生。”
    江雪手一頓,對這個回答不置可否,隻是換了問題,“那你認為有多少白子會選擇站在你這邊。”
    東方禹初沉默了。
    江雪:“現在的你無非就兩條路,要麼,順應他們的利益,獲取認可,積蓄力量,要麼,”江雪的指尖輕輕劃過棋盤上一小塊已經被黑棋圍剿的白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看著東方禹初,隻說了四個字。
    “不破不立。”
    驟然,黑子的殺伐之氣盡顯,逼得東方禹初節節敗退,正襟危坐。他不傻,自然讀得懂江雪的意思,對於那些不配合的棋子,舍了便是,可是……
    東方禹初扶額苦笑:“師姑,您給的這兩條路,第一條違心,這第二條……豈不更是是蜉蝣撼樹!”
    “單憑你我之力自是不行,不過,”
    江雪悠悠點下一枚黑子,立在眾棋之間。
    “那個人,不是已經出來了嗎?從那樣的地方活著出來,又對仙門懷著那樣的恨,前陣子又獨自解決了千機大禍,你猜,會有多少人忌憚他,又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枚黑棋,既可以是活棋,也可以是讓他們死的更快的殺器。
    東方禹初捏著白子,久久沒有動作,最後,將棋扔進了簍子裏,起身,笑得天真無害。
    “看來我還是棋藝不精,師姑,時候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
    東方禹初行了禮,見江雪沒挽留,轉身就走,隨身帶起的香氣鬧醒了早就昏昏欲睡的青鳥,“誒,主人還沒說話呢,你怎麼——”
    “算了,青鳥,他會想明白的。”
    “可是……”
    “陪我下完這盤棋吧。”
    青鳥拚命求饒:“主人您可放過我吧,我是一隻鳥,最學不來這些彎彎繞繞了,主人您這麼聰明,自己下也能津津有味,就不要虐殺我這隻小菜鳥了!”
    江雪有些好笑,這撒潑耍賴的樣子,不知是跟誰學來的。
    “好了,那就不下了,青鳥幫我盯著禹初吧,看看他之後會做什麼。”
    隻要不動腦子,幹什麼都好說,青鳥脆脆地說了聲好,馬上變成一隻青尾鳶飛走了,生怕江雪反悔似的。
    江雪瞧著人飛走的背影,又瞧了瞧剩下的棋子,也無了繼續的興致,擺擺手,把棋盤恢複原狀,轉身,望著無邊無際的雪色發呆。
    師兄……
    華清峰的雪,什麼時候才能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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