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房門被敲響，一打開門迎來蘇伯的冷眼，“從今天起，你們亥時巡夜，辰時才能休息，若白天錯過膳食，夜晚便也不會有。”
    隨即隨手指了兩名壯漢出來，“這兩位就是今晚跟你們巡夜護院之人，張勝、張勇。今早你們的任務就是跟著他們去熟悉巡夜的地方。”
    聞言，沈雲祈挑了挑眉，這五十兩不好賺啊。
    恰巧蘇伯的目光撇過來，瞧見他的動作，立刻氣問：“你有意見？”
    “沒有。”沈雲祈懶洋洋地回話，隨後拱手道：“兩位大哥今天就麻煩你們。”
    不知兩位本身是這般冷漠之人，還是聽從別人的吩咐，臉撇向別處，沒有理會他，冷聲道：“走。”說完，不等沈雲祈兩人，邁起步伐走得飛快。
    在沈雲祈愣神之際，“你們還不跟上？”蘇伯吹胡子瞪眼道。
    “好的，這就走。”
    瞧著閑悠的兩人，蘇伯氣得火冒三丈，正想張嘴罵人時，結果卻看到他們已經追上張勇，隱約中似乎有超越的意思。這，該不會是他眼花了？伸手揉了揉眼，再次望去，人已在遊廊中轉彎不見蹤影。
    ……
    來時蘇伯交代要防備他們，不該說的別說。一路上張勇除了必要的時候提醒幾句，剩餘時間，任他們怎麼問都閉口不說話，直到沈雲祈指著不遠處那座玻璃瓦在太陽底下閃爍出色彩斑斕的建築時，怕他們闖進去，他板著臉，嚴肅地說：“這是小姐的院子，沒老爺的命令一律不準進去。”
    沈雲祈恍然大悟道：“所以那邊是由專門的人負責，例如真人？對嗎？”
    看著兩人的表情，沈雲祈知他猜對了。
    張勇心裏激靈了下，眼裏驚慌一閃而過，強硬道：“什麼真人？再亂說話，別怪我趕你們出去。”
    “走，去下一個地方，這裏不用你們，今晚我會讓其他人來。”
    沈雲祈回望院子，張勇跟張勝以為他要去搶真人，架著他胳膊就跑。心裏嚇得砰砰亂跳，打算晚點跟蘇伯說這事，不用再好心留下他們，與其日日提心吊膽不如直接把他們趕出去。
    這是為何？他是洪水猛獸？還是說這裏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雲祈看了眼林霽，四目相對時，忽然兩人的眸光幽深幾分，視線同時轉向閣樓，一名女子站在雕窗前，朝著他們微笑。
    直到沈雲祈被拖著離開，那道視線始終沒有移開。
    ……
    大致了解到蘇府的巡邏分三個區域，武者負責西區，昨天來的那位真人主要負責主家，剩下的區域則交給府裏的小廝。
    天空上的那一抹紅色褪去，大地漸漸被黑暗籠罩，天邊黑白交接，直至撒滿水墨般，全染上黑色，偶爾間有幾顆星星閃爍，又藏在黑雲的身後。
    沈雲祈走在小道上趁沒人注意時，往地上丟了一個小符人。用成真符使它可以如常人般走動，但畢竟是黃符所做，沒有自己的意識。沈雲祈分了意識上去操控著它的行動，去夜探蘇府。
    小符人隨風飄蕩，看到幾位小廝在巡邏，隨後飄下來，粘在其中一個小廝的褲腳，慢慢地爬上來。
    一小廝：“這大晚上的，實在是讓人害怕，好在老爺讓我們幾人一起巡，好歹有個伴。”
    另一小廝：“就我們這些普通人妖怪一來一下子就沒了，有什麼用？哎，誰讓我們沒錢，有點錢的，現在都不來值夜，剩我們這些窮的，好在老爺給的銀兩夠多，要不這活我可幹不了。”
    其他小廝附和道：“對啊，好在老爺沒有強迫我們，而是給機會我們選擇，是要錢？還是要命？”
    “但巡一晚就有一兩銀子啊，我們一個月的工錢才四兩，巡的這些天我都攢夠六兩銀子，再巡幾天我也不幹了，心裏受不了啊，老覺得背後有人，涼颼颼的。”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過，黑暗、寂靜的環境，幾人嚇得臉色煞白，兩腿不停打顫，差點把沈雲祈抖了下來，他捉緊又連忙爬上去，他們嘴唇哆嗦，“要不我們一起回頭？”
    “好，三、二、一，回頭，哈哈，沒人，我們就不要自己嚇自己，走，該去巡其他地方。”
    幾個小廝爭先恐後地跑起來，到底是恐懼著，明日怕是再也不敢來值夜。
    冷風呼呼吹過，隨跑起來的速度，風越來越大，沈雲祈緊緊捉住衣服，才沒有被甩下來。
    “你們跑什麼？”一道清亮幹淨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啊，妖怪。”小廝尖叫一聲全跑光。
    “大膽，你見過這麼帥氣的妖怪嗎？”柳衡叉腰道。他兩指微微並攏，念出法訣，逃跑的幾人瞬間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的臉上充滿恐懼，眼裏的淚水溢出來。
    “哎，別怕，我可不是壞人。”
    柳衡在小廝間來回走動，掃視著他們身上，最後停在某一處。
    “找到了。”
    “嗯？可惜，讓小偷跑了。”柳衡看著地上的那一片灰，歎息道。
    早在沈雲祈察覺他的到來就已經從小廝褲腳下來，身上的視線遲遲沒有挪走，沈雲祈知他發現自己，於是打了個指令，讓小符人無火自燃，意識也收回來。
    “你們可以走了。”柳衡打了個響指，揮揮手。
    眾人發現自己能動了不敢停留，火速逃走。
    跑了很遠，其中一小廝喘著氣道：“他可就是府上請來的真人？”
    其他人紛紛點頭，“我看見他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道袍。”
    “沒想到，來了位這麼厲害的，這下妖怪可沒處躲，遲早會被揪出來。”
    “對，對。”其餘人附和。
    “不過，方才真人可是在捉妖？難不成妖怪進了蘇府？”
    聽到這，他們的身子紛紛打起冷顫來，陸續表示過了今晚，明晚就不出來巡邏，命重要。
    ……
    “府上來了位小老鼠，你可是知道？”柳衡走在閣樓上推開門看著躺在羅漢床上的女子道。
    女子點了點頭，毫不在意，繼續看著手上的話本。
    見狀，柳衡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托著腮，“以你現在的妖力可打不過他。”
    女子坐起來，望著他，“這不是有你嘛？”
    “還有你說錯了，不是一而是來了倆。”
    “倆？”
    “那我可打不過。”柳衡搖頭拒絕。
    “十萬銀兩。”
    “那我再試試。”剛離開板凳的屁股又坐了下來。
    女子發出笑聲，脆如銀鈴，“你師父知道你這般愛錢財嗎？”
    柳衡笑了笑，“當然，否則他不會派我來救你們。”
    “救我？若不是他們，我和夫君不會落到如此下場，我的孩子亦會平平安安降生。”女子冷笑道。
    “我且看他最後能否達成他的願望？”
    柳衡望著窗外，許久，“不會，因為那人不愛師伯，隻是在利用他。”
    女子大笑起來，“原來你們都知道，就偏偏那傻子信了十足。”
    “他不會有好下場。”
    柳衡點頭，“是啊。”
    “就算如此，他亦不會後悔。我派便是如此，主張隨心所欲。”
    女子聞言，臉上充滿仇恨，眼裏的殺意快溢了出來。
    “隨心所欲？我夫君當他是摯友，他卻把我們扯進去……”她把身邊的東西全砸了。
    柳衡任著她發瘋，在她身上的妖氣要溢出來時，給幾道法術，妖氣瞬間又回到體內。
    “好了，你再這樣讓妖力流露出來，我保不準他們就知道你的存在。”柳衡提醒道。
    見她沒有理會，他又繼續說了一句：“想想你的夫君和孩子還躺在雲霧山等著你。”
    這話一出，立刻見效，她怔了怔，須臾，情緒穩定下來，坐下來，手緊緊攥著，另一隻手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柳衡，指著雜亂的地麵，“把這些恢複原狀。”
    “遵命，我的財主大人。”
    柳衡拿過錢，飛快地施了個法術。被砸碎的東西紛紛恢複原樣，好似方才雜亂無比的房間隻是一場夢般。
    “出去。”女子抵著額頭，垂下眼簾，重新拿起話本，不再看他，免得氣又湧上來。
    柳衡拿著銀票扇著風，喜滋滋地走出去，這一千兩賺得可真輕鬆。
    ……
    另一邊，沈雲祈從小符人身上匆忙忙收回意識後，人暈了一會，才逐漸清醒過來，操控術他練得還不到位。
    林霽扶著沈雲祈，眸底暗藏著一絲擔憂，看著他緩緩清亮的雙眼，擔憂被壓下去，隨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沈雲祈站穩身體，朝他笑了笑，沒等他問，把方才遇到的道了出來，“我本想把東邊尋一遍，再去今天早上那名女子站著的那座閣樓。”
    女子盯著他們的眼神，似乎帶著仇恨？而那雙眼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以前曾見過她。
    “可惜，半路遇到攔路虎，昨天我們從登高台上見到的那位道友，似乎不是為武梁縣的失蹤案件而來。”
    聞言，林霽的眉心蹙了蹙，“那他所為何事？”
    沈雲祈搖了搖頭，陷入沉思，半晌，“或者這蘇府真的藏有秘密？”
    “你們在做什麼？”張勇洪亮的聲音傳來，打斷兩人的對話。
    張勇看著他們心中暗忖：難怪蘇伯讓我時時刻刻盯著他們，原來兩位都不是幹活之人，慣會偷懶。
    “走，今晚我跟著你們，你們別想再偷懶。”他怒道。
    “好。”沈雲祈這聲弱了些，林霽眉角挑了挑。少頃，趁張勇走在前麵，在他不注意之間，拽著林霽的手指，小聲道：“明日我們向蘇伯解釋清楚，被人管著可太難了。”
    林霽點頭，垂眸間眼裏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