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留個紀念
    林夕不是小孩子，他打鄭冰那一下手下有分寸的，故意錯開了要害部位，打的是鄭冰的額頭，前額是頭骨最硬的部分不會致命。
    加上林夕生病，又還是小孩子力氣小，這一下不會造成太大實質性的傷害，頂多就是讓鄭冰腦震蕩，暈兩天惡心兩天就好了。
    真是便宜他了，應該多打幾下，反正鄭冰皮糙肉厚打不壞，這兩世的怨氣總算發泄了一些，林夕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心機的選擇了一塊稍微有棱角的石頭，打的時候故意手滑劃了一下，鄭冰頭上得見點血，至於會不會留疤就看命了，他爹反應太快，將他抱走了，他沒看到。
    不過要是能留下個疤也好，就當是給這小子留下點紀念品，算是給他們的兩世留一點痕跡，當做是他送給鄭冰的離別禮物。
    林夕胡思亂想著，在溫暖的被窩裏，睡意襲來沒有一會就睡著了，小孩子經曆生死，大病還未好總是貪睡一些，等到他再次醒過來，天已經黑了。
    林夕從床上起來，聽到動靜柯嫦看過來，見到兒子醒了露出笑臉。
    “醒了？肚子餓了吧？我去你給端飯。”
    柯嫦放下手裏縫補的衣服，起身去端飯，兒子昨天發燒了一天一夜，除了點米湯，還有幾碗湯藥，就沒有吃其他的東西，現在又一覺睡了一天，肯定餓了。
    從昨天開始，她守在兒子身邊，總是忍不住伸手，時不時的探一下兒子的鼻息，感受到兒子正常的呼吸，才能放下心來。
    她擔心兒子在睡夢中突然停止了呼吸，自從林夕三歲以後，柯嫦很少有這麼擔心的感覺了。
    經曆這次的事情以後，柯嫦總有種兒子隨時會死掉的擔憂，可能是她多想了，可能是她太過杞人憂天了，就是心裏無來由的心慌，好像兒子隨時會離開她一樣。
    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林夕良久才回過神來，他才有他真的回來了的真實感，之前燒的迷迷糊糊，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不是很真實。
    “趕緊趁熱吃，你睡了好久了一定餓壞了，娘喂你，等你好了娘給你做好吃的補一補。”
    柯嫦小心的盛了一點溫熱的粥送過去，示意兒子張嘴。
    林夕看著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下來，他沒有做夢，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父母都健在的時候，回到了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
    柯嫦慌亂的伸手給給擦臉上的淚水：“不哭，別怕娘在這邊呢，有什麼事情跟娘說啊！我們不哭了！”
    “嗯嗯！”林夕胡亂的點著頭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張嘴吞下喂過來的粥。
    看到兒子吃飯柯嫦鬆了一口氣能吃飯就沒事，他們都說林夕這次落水是被水鬼附身了，才會凶性畢露拿石頭打了鄭冰那小子，差點將人都打死了。
    柯嫦哪裏不知道是有人見不得他們家好，估計嚼舌根編排他們家的孩子，柯嫦站在村口指著那幾個嚼舌根的老婆子大罵了一頓。
    她能忍受別人說她，不能忍受別人說自己的兒子，她兒子剛經曆了生死如果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再有一個萬一，她就豁出命也要讓他們跟著一起陪葬，兒子是她的命。
    “慢點吃別嗆到了。”
    柯嫦見兒子狼吞虎咽的吃著粥，控製喂食速度讓兒子慢點吃怕他嗆住。
    “都怪這殺千刀的狗蛋，那麼小的孩子怎麼那麼狠毒的心腸。”
    林夕差點被粥嗆住了，他都快忘記了鄭冰小名叫狗蛋了，這可是鄭冰一輩子抹不掉的黑曆史。
    古代的農村衛生條件不好，孩子經常是未成年就會半路夭折，很多孩子都因為各種原因活不到成年，老人比較迷信都說這是讓閻王收回去了。
    逐漸開始有些老的忌諱，比如喜歡起一些賤名，什麼狗蛋、狗剩一類的說賤名好養活，閻王嫌棄名字不好不收，就能養到成年。
    這種忌諱很多人還是會相信的，鄭冰是家裏的獨子，前頭全是女孩子，生了他家裏擔心萬一讓閻王或者小鬼抓走立不住，就讓家裏年歲大的老人給娶個賤名，也借一借老人的福壽壓一壓孩子的命格。
    古代農村的老人嘛，能有多少文化起的名字無非是那些，什麼狗蛋，狗剩，狗崽子，牛蛋，等等。
    都是跟騾、馬、牛、驢，雞、鴨、豬、狗這些牲口有關係，再就是跟犁、鋤、磨、套、杈等等有關係，更有甚者，還有用屎、尿、糞，王八、等等汙穢的東西命名的。
    就是為了能讓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雖然這些名字可能是黑曆史，但是這些名字承載的是長輩濃濃的愛。
    林夕心裏慶幸父母沒有給自己那麼沉重的愛，他的名字林夕是爺爺給起的“夕”本義指傍晚，日落的時候；泛指晚上，用做人名寓指和睦、吉祥如意、長壽之義，正好應和他傍晚出生的時辰。
    他的字是母親取得，叫雪玉，取得是潔白無瑕的美玉的意思，想讓像寶玉一樣名貴，一樣高潔無暇。
    林夕是他的大名，雪玉是字，名字這兩個名字取得是名貴高潔，又長壽的意思，寓意十分的好，也是長輩美好的祝福。
    反正不管如何這他的名字都比鄭冰那個狗蛋的小名好多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問題，他兩輩子芝蘭玉樹，文采卓絕，都是文人風骨的大儒或者教授，結局卻總是像美玉一樣，不是束之高閣孑然一身，就是玉碎零落埋入塵埃。
    林夕有時候在想，他兩輩子是不是個夢，不是正經經曆的事情，可是誰又能說你夢到的是現實，還是現實是夢。不過是真真假假的事情，活在當下才是最好。
    “玉兒！玉兒！你怎麼了？”
    林夕在母親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我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些事情。”
    “你是擔心狗蛋那小子是不是打壞了吧？你一直就黏他，這會別是又後悔了？！”
    柯嫦不知道兒子為什麼總是喜歡黏著鄭冰，反正這幾年他兒子有什麼好東西都給鄭冰那個小混蛋，像是一個跟屁蟲，狗腿子一樣不厭其煩。
    不管鄭冰那小混球怎麼嫌棄，怎麼攆兒子，兒子都不走，還傻乎乎的跟在身後。
    兒子的性格有些靦腆內向，經常是見到人不說話，恨不得立刻往人身後躲，可是就是這麼靦腆的人，會為了維護鄭冰那小兔崽子跟人家打架。
    他不許任何人說鄭冰的不好，上次老大的家的二小子就因為說鄭冰的壞話，讓兒子抓住了，兒子直接撲上去給他按倒了，哀嚎聲滿院子都聽見了。
    雖然兒子贏了沒吃虧，但是和大房鬧得很僵，大嫂跑過來好一頓陰陽，說兒子小小年紀狠毒，招招都往臉上打，還裏外不分胳膊肘往外拐，維護一個外人打自己兄弟。
    話裏話外都是他們沒教好孩子孩子沒有教養，還得老爺子叫丈夫叫去特意叮囑了一番。
    這才看兒子一石頭打在鄭冰腦袋上，以為是這小子燒糊塗了，還是突然想開了，看到兒子聽到鄭冰以後的眼神，柯嫦嚴重懷疑是不是想起昨天的事情了，兒子後悔了。
    柯嫦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兒子啊！那個小子不是什麼好人，他今天能看著你掉下河去，不定哪天就會因為其他事情將你丟下，這種朋友不要也罷！
    聽娘的你好好養傷，等好了我跟你爹給你去送隔壁村子的私塾去，你也跟著去讀書，將來考個秀才進士什麼，咱們也光宗耀祖，讓你爺爺看看，我兒子不比其他人笨，也是個聰慧的孩子。”
    “嗯，我聽娘親的。”
    他母親認定他是後悔了，林夕知道現在解釋什麼都沒用，就順著他母親的話應和著。
    他記憶中好像上學的事情也是發生在這時候，在他落水好了以後，家裏就送他去隔壁村的私塾了。
    那個私塾是個秀才開的，學識不多高，但是為人和善，倒是個有耐心的，作為啟蒙恩師，林夕還是很喜歡他的。
    林夕吃完一碗粥就躺下休息，母親繼續坐在桌邊縫手裏的東西，看著母親的背影，林夕抹了一把眼淚。
    他整理了腦子裏有些模糊的記憶，他記得最近要發生大事，好像是他上私塾沒多久，父親林和澤就因為接到一個行商的活計出村去了，一起去的還有大伯和爺爺，等到半年以後商隊回來了，損失慘重他爺爺大伯還有父親都沒回來，全死在了路上。
    他們三人死掉的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他們家的天都塌了。
    三人死了連屍體都沒找回來，奶奶哭的昏天暗地，草草的準備了後事立了三個衣冠塚給他爺爺大伯和父親。
    家裏頂梁柱的缺失讓這個家岌岌可危，尤其是他們這房，因為當初行商的活計是父親林和澤攬下來的，誰知道出了這種事情，奶奶就將這過錯歸結到母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