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石壁時刻壓迫著來人的神經，透過油燈的照射，奇異的壁畫詭譎迷離。
    “撲”的一聲，四周在突然燃燒的火焰中變得瞬間清晰，過之曦腳步一頓，眯起雙眼適應著光線。
    向下的石階已到盡頭，透過火光眼前豁然開朗：懸掛的水晶似月光般垂下，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堆滿了整個木桌，各種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充斥著櫃子的角落，正中央還有一口架在篝火上的大鍋，裏麵咕嚕咕嚕地不知煮著什麼東西。
    過之曦警惕地藏在櫃櫥後，看著帷幔後隱隱綽綽的人影。
    “既是來客，何不落座？”
    飄渺的女聲響起，似用歌聲吸引水手的塞壬，空靈而神秘。
    過之曦神色一凝，也不懷疑對方是否使詐，直接從暗處走了出來。
    輕巧的鈴聲響起，隨著來者的步伐一步步晃動，墨綠色的長裙堪堪落地，又被裹進猩紅色的披風裏。
    “聖城裏唯一存在的女巫，隻在午夜的鍾聲敲響時，接待有緣的客人。”
    過之曦看著屋內物什便已然猜到，麵前這位便是女巫本人了。貝殼魚骨串成的項鏈掛在她纖細的脖子上，一根黑色的線條從耳屏前一路延伸，穿過高挺的鼻梁，貫穿整個麵頰。
    “或許地牢並不是待客之道？”
    女巫聞言輕笑了一聲，隨手將幾粒珍珠丟進了正在沸騰的鍋爐中。
    “辛勞的蜜蜂需要同行的夥伴，在交叉的花圃旁找到蜜的祝福。”
    說罷，對方便不再注視著過之曦，似是不會再多說什麼。過之曦垂眸看著桌邊擺放的水晶，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多謝。”
    短暫的交談結束，過之曦要趕在日出前回去。隨著腳步聲漸遠，一道視線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女巫撐住了下巴，極富西方特色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們還會再見的。”
    順著原路返回，過之曦腳步不停地向外走去，貼著城堡外高聳的牆壁，烏鴉在低矮的樹冠上悲鳴。振翅的蜜蜂無聲地搜尋著，終於在城堡的南邊找到了帶蜜的花圃。
    “誰？”
    過之曦從花園那一側翻身跳進窗戶，穩穩落地後默默攤開雙手。
    “別激動，我也是玩家。”
    屋內一共三人，燭光將室內照得很亮，過之曦直接將手環內容展示了出來，赫然是“聖城”陣營。既已表明了身份，又是同一陣營，幾人便在桌邊落座。
    “之前我就在想還有兩個玩家去哪了，還有一個人呢？你們怎麼出現這麼晚？”
    說話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青年，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著蠻老實。
    過之曦不動聲色地在三人身上掃了一遍，說道：“我和另外一個玩家被關進地牢了，他還沒能出來。”
    “地牢？”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問道，“我們剛進這個副本便是聖城的主教，你們怎麼會在地牢裏？”
    說罷，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雙手交疊抵在殷紅的唇邊，視線重新落在了過之曦身上。
    “”事件視界”其實對新人並不友好，總會在第一個副本中設計一些針對性的考驗。”
    黑框眼鏡讚同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們是新人？”
    果然如此，過之曦猜得沒錯，所以他也沒有矢口否認。
    不過倒計時的存在還是暫時先不告訴他們了。
    另一邊一直不曾開口的男子沉聲道：“副本背景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們既在一個陣營，就需要合作行事。”
    說完，他朝過之曦輕輕一點頭：“王鴻才。”
    “餘夜。”
    黑框眼鏡：“彭恒。”
    過之曦淺笑：“我姓吳。”
    三人皆是一愣，但又很快恢複正常。
    “吳曦。”
    彭恒抬頭扶了下眼睛，涼涼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梧桐呢，不過想想也不對，梧桐不參加娛樂副本的。”
    餘夜也甩了甩自己幹淨利落的黑色馬尾辮，苦笑道：“梧桐要是來了，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過之曦完美地履行了一個新人的義務，天真地問道：“梧桐是誰？”
    王鴻才看了他一眼，將手環的內容導出，直接投射在了桌子上方。
    “這是上一個黑洞副本的排行，每個副本結束後都會綜合玩家實力和副本探索度進行排行，這個叫梧桐的從來隻參加黑洞副本，所以黑洞的排行榜上，他永遠都是第一。”
    過之曦巧妙地抓住了重點：“黑洞副本不是隻有七次嗎？”
    “問題就在這兒，七次黑洞副本通關就可以回到地球，這是事件視界說明裏明確提出的，可梧桐卻是個例外，我們猜測他或許是用了一些別的手段導致他一直留在了遊戲裏。”
    彭恒道：“那如果事件視界是騙我們的呢？或許七次副本結束根本無法回去。”
    餘夜搖了搖頭：“不會，我見過有人通關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而且我有個道具，上麵顯示這個人確實還活著。”
    王鴻才也讚同道：“我比你們都早進遊戲，確實如此。”
    事件視界中的遊戲包括了娛樂副本和黑洞副本，而每種都有普通結局和隱藏結局，這個梧桐能次次都是黑洞排行榜第一，就意味著在他手下，永遠都能打出隱藏。
    隱藏的難度可謂是翻倍增長，更別提死亡率極高的黑洞副本了。
    過之曦抬手摩挲著下巴，眼神凝視著桌角處的暗紋走神。
    另外三名玩家都是聖城主教，身份比他們高了不知多少，而且似乎在聖城還挺有發言權的。
    既然如此，想要擺脫罪犯的身份，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他們。
    “先不說這些，我還有個同伴在地牢裏呢，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們造個身份？”
    彭恒道：“這不是難事，抓你們的應該是布魯諾上尉，他負責城內治安，我們隻需要告訴他你們是與我們同行的客人就行。”
    過之曦點頭，瞟了一眼角落裏的倒計時。耽擱了這麼長時間，覃明軒估計也等急了。窗外朝陽未出，過之曦起身打算先回地牢。
    “地牢在主城外的山上，我這樣子是沒辦法把自己鎖回去了，所以最好別讓布魯諾上尉親自來。”
    彭恒應道：“放心，跟他說清楚了我們自己來地牢找你們。”
    臨走前，過之曦回頭對三人說道：“對了，午夜十二點時可能會在城堡裏遇到女巫的密室，或許對我們完成主線任務有利。”
    解決完初始的身份問題，過之曦也不耽擱，立刻趁著夜色回到了地牢，隔著牢門跟覃明軒交代信息。
    “主教？”覃明軒歎了口氣，無奈地晃著鐵鏈，“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可以這麼大啊。”
    過之曦站在門外，隨意地靠在牆邊閉目養神，陰影打在他的臉上，隻露出一截分明的下頜線，隨著話語聲微微起伏。
    “你的異能應該是治療類的吧。”
    覃明軒點了點頭：“是的，不過其實也有攻擊作用，比如這個人是多器官功能障礙，那我既能救活他，也能使正常人死於器官衰竭。”
    過之曦在黑暗中睜開雙眼，輕聲道：“倒是個厲害的異能。”
    “雖然是可以這麼做，但攻擊屬性要比治療苛刻得多。”覃明軒看不清過之曦的背影，又想起了這次副本的背景介紹，“曦哥，既然邊界在打仗的話，那一定會有傷亡，我剛好有個異能是針對戰傷的，不如到時候我就留在邊境救治傷員，如果有什麼線索也方便聯係你們。”
    過之曦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注意，他原本也打算將覃明軒留在外麵，這樣不至於所有玩家都在主城，信息閉塞。
    “邊境危險，你注意安全。”
    聽到對方這麼說，覃明軒驕傲地抬了抬頭：“放心吧曦哥，白大褂會庇佑每一個學醫的孩子。”
    過之曦好奇他為什麼這麼說，轉過身便看到一眨眼的功夫對方身上已經出現了一件潔白的白大褂。
    覃明軒笑道：“我的異能。”
    【異能名：醫者仁心】
    【冷卻時間：無】
    【說明：使用該異能後出現防護性白大褂，可抵抗一定物理傷害。】
    【備注：這下知道工作服的重要性了嗎？我看誰還不好好扣扣子。】
    過之曦看著最下麵那行備注，有些被冒犯到似的移開了雙眼。
    倒計時此刻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刺眼，過之曦不是輕易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別人的人，所以隱瞞住處決時間也是他的計劃之一。
    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進入副本，存有一定的戒心是活下來的關鍵。
    窗外星辰逐漸消失，天邊朝陽漸升，露出暖黃的背脊，它並不會因為兩方的戰爭而偏心，大度地普照整個地域。
    過之曦倚在牆邊假寐，沒過多久便在外麵響起的腳步聲中睜開了雙眼。
    還好，不是萬一的那種情況。
    “吳曦！我們來了。”
    三人還是昨日的裝扮，王鴻才走在後麵：“今早剛好遇到上尉，我們跟他說你們是我們請來的客人，他知道自己抓錯了人還自責了好一會兒。”
    餘夜道：“幸好地牢沒有別人，他就直接把鑰匙給我們了。”
    彭恒拿著鑰匙走在最前麵，過之曦側過身讓他進去，結果對方一抬頭便愣住了。
    “怎麼是你？”
    覃明軒好奇地向外望去，聽著來者的聲音有些耳熟。
    “你不是之前在中央區域問我的那個新人嗎！”
    覃明軒終於看清對方的臉，詫異道：“居然是你，曦哥，他就是那個跟我講了副本規則的人！”
    昨天過之曦和覃明軒突然被拉進係統，二人在中央區域分別後覃明軒就去打探消息了，沒想到那人就是彭恒。
    過之曦一挑眉，沒想到他們兩之前就見過。鐵門被拉開，鎖扣也被解開扔在一旁，覃明軒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半身不遂地走了出來。
    【恭喜玩家成功擺脫罪犯身份，獎勵積分：200】
    與係統提示一同結束的還有那右下角陰魂不散的時間，過之曦暗暗緩了口氣，卻又被積分吸引住了目光。
    他不動聲色地在全息投影上戳了戳，碰到“200”時一串文字跳了出來。
    【當前積分過低，暫無可解鎖內容，請玩家繼續努力】
    “……”
    覃明軒走到光下的那一刻，三雙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落在了他的白大褂上。
    彭恒扶了扶眼鏡框，問道：“不是兄弟，你這是……”
    覃明軒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笑道：“這不我們是黑戶嗎，剛好我在現實世界是學醫的，想著說不定能被前線的醫療部隊收走。”
    三人了然，覃明軒想著剛才幾人叫的名字，不解地望向過之曦，後者察覺到視線，張口無聲道：假名。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呢？”
    覃明軒聽完幾人的介紹，眼神一掃過之曦，笑著開口道：“我姓郭，叫我小郭就行。”
    過之曦回頭瞪了他一眼，被覃明軒直接選擇性無視。一行人走出地牢，打算先去邊境走一圈。
    到了白天城內的人煙氣多了一些，巡邏隊見到他們也沒有阻攔，幾人穿過茂密的叢林，便是邊境區域了。
    “這應該就是聖波河了。”
    眼前是一片寬闊的河道，雖已幹涸，但仍能看出之前兩岸的肥沃。
    副本介紹說兩國是在聖波河枯竭時爆發的戰爭，也許在這兒能找到什麼達成勝利的契機。
    “那邊幾個人，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