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鈺這話音落下，屋裏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原本靠在窗邊的方淩仞見此，想到這些幾個侍從方才在那神交偷笑，一時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手推開了窗子。
    “呼啦！”一股涼風吹了進來，原本應該能讓幹活出汗的人倍感舒適的自然風，在褚清鈺方才那句話之後出現，就顯得陰森森的，讓他們一瞬間汗毛聳立，險險驚叫出聲。
    “大，大少爺，您這是在說笑的吧。”聲音都在顫抖。
    褚清鈺微笑，“是啊，好笑麼？你們怎麼都不笑了？”
    “……”
    秦歲回過神來，看著褚清鈺的眼神頗有些複雜，“阿羽，你好像，變了許多。”
    褚清鈺抬手輕撫過自己殘腿上裹著的紗布，“我也未曾想過，人心易變，別人變了，我自然也變了。”
    秦歲自然聽懂了褚清鈺的話，雙眼又泛了紅。
    褚清鈺掩嘴打了個哈欠。
    秦歲輕拍了一下褚清鈺，“困了？那就好生歇息吧。”隨後看向那些小廝和丫鬟，“你們動作都快一些。”
    “是。”他們不敢再胡思亂想，手腳麻利的做事。
    ……
    褚清鈺這一番應付下來，勉強在楚家上下諸人心中立下了一個“突逢變故，重傷在身，感世態炎涼，故而性情有變”的牌子。
    這樣一來，就算之後他們發現他的言談舉止和之前不太一樣，應該也暫時不會懷疑是這身體裏的芯子換了。
    嗯，大概吧。
    反正在那之前，他要先把他以前放在家裏的那本功法帶走。
    褚清鈺揮退了那些本該留在屋中伺候的人，確認他們關上了門之後，才摘下了擋在眼前的白布，環顧四周，很快看到了屈起一條腿坐在床邊的方淩仞。
    褚清鈺：“方才你怎麼都不出聲？他們應該都看不到你的。”
    方淩仞歪頭：“你們一家團聚，其樂融融，我湊什麼熱鬧？”
    “其樂融融？”褚清鈺忽覺好笑：“你覺得方才那樣，叫其樂融融？”
    方淩仞一手支著下頜：“難道不是麼？我看到了，他們都很擔心你。”
    褚清鈺：“他們那可不是擔心，而是在試探，在判斷，在估量，我到底還有多少剩餘價值。”
    “你們……”方淩仞突然頓了頓，才道，“說話都拐彎抹角的，也不嫌累。”
    褚清鈺：“你既然不喜歡彎彎繞繞，那我便直說了，我請你幫我一個忙，事後你想要什麼，隻要是我能燒過去的，便都燒給你。”
    方淩仞：“你先說說看。”
    褚清鈺：“今晚，你帶我去我家的書房，我要在裏麵找一本書，若是有人來了，你就趕緊帶我離開。”
    方淩仞不太理解：“這是你家，你要去書房找什麼東西，難道不是一句話的事麼？何須偷偷摸摸的去。”
    褚清鈺：“你忘了，在他們眼中，我現在是一個瞎子，瞎子看什麼書？”
    方淩仞：“你就說你想摸著書玩。”
    褚清鈺：“……”好荒唐的借口。
    “那我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我是裝瞎的。”褚清鈺身子一歪，斜靠著椅背，“你就幫幫我嘛，如果你對我方才說的報酬沒興趣，那就換一個。”
    方淩仞眉眼微挑。
    褚清鈺：“帶你去吃好吃的，如何？”
    方淩仞心動了，“要七天不重樣。”
    褚清鈺：“成交！”
    ————
    是夜，月朗星稀。
    書房的門打開了半扇，又很快合上，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黑漆漆的屋裏，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一雙眼睛無奈地看。
    方淩仞：“我不理解，這不是你家麼？你說一句要找書，就算是用來燒著玩，他們又能說什麼呢？為何弄得像做賊似的？”
    褚清鈺輕“嘖”了一聲，“我讓他們幫我找，萬一他們找到了，卻不給我，那多麻煩，我何必自找麻煩。”
    說實話，他自己都不記得那本書的書麵長什麼樣，寫著什麼字了，真讓他描述，他也描述不出來。
    或許他看到那書的樣子，再翻看書中的內容，就想起來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將那本功法夾藏在一本很厚的書裏，那本書有一指節厚的部分被他拆下來了，那厚度自然是和功法所在的書一致，長寬也是相當的，這樣放進去，再經過一些處理，使書頁之間的外觀差距降到最低。
    當然，光是這樣並不保險，所以褚清鈺當時還從係統商城購買了一個“書簽密碼鎖”，“鎖”住了功法法決所在的書頁裏的內容。
    這樣一來，就算有人無意間翻開了這本書，還翻到了那一頁，能看到的隻是一片空白。
    眼下，總控室爆了，係統消失了，從係統商城兌換來的那些小道具，應該也會隨之消失。
    也就是說，那個“書頁密碼鎖”，現在應該失效了。
    沒有“書頁密碼鎖”，不管是任何人再翻那本書，都能看得到藏在那本書裏的內容。
    褚清鈺不想讓家裏的其他人來找，就是考慮到，那些人找到了書，十有八九會先翻看一遍，很有可能發現那書中另有乾坤。
    褚清鈺隻能自己親力親為了。
    為了不驚動旁人，同時也是為了不留下太多的痕跡，褚清鈺沒有用輪椅，於是移動他的活兒，就落在了方淩仞身上。
    現在的情況是，方淩仞背著褚清鈺，走過一排排書架，看著褚清鈺在那嘩啦啦的翻書。
    這書房裏的書架擺放的位置，已經和記憶中的不一樣了，書架上的書也不知道被挪過幾次位置。
    楚敘風不是愛看書的人，專門騰出個書房來，主要是覺得別人家有的，他也得有，大小不論，總得有一個。
    負責打理的人觀察到主人家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進一次書房，便開始偷懶耍滑，三四天才進來掃掃塵，除除灰，而且隻挑那些一眼看得見的地方，至於一些角落，以及後麵幾排書架，多數時候都被無視了，積了厚厚一層灰。
    褚清鈺專門找那些很厚的書來翻，偏偏那些書都被放在後麵幾排書架，還是靠著裏麵堆著放，那灰塵揚起來，能給褚清鈺全身都蒙上一層。
    不過，積灰越多，也意味著這裏無人光顧，他人發現那本功法的可能性越小，對於褚清鈺來說，倒是一件好消息。
    身邊很快堆了幾本書，都不是褚清鈺想找的。
    方淩仞作為一個“移動架子”，多少有些無聊，便也拿起了一本近在眼前的書。
    於是，當褚清鈺在一堆飛灰裏翻騰了許久，終於找到了那本夾藏著功法的書之後，一低頭，就看到了一幅畫——兩個人影交疊在一起，旁邊還配著一些文字。
    “我靠！”褚清鈺一時忘了自己還在背上，想往後退開，結果卻是從方淩仞背上滑了下去！
    方淩仞正空出一隻手翻書呢，另一隻手也隻是架著褚清鈺的腿彎，沒有抓緊，突然感覺到背後一空，也是一怔，下意識的伸手去撈，結果隻來及抓住了褚清鈺的腳腕。
    “嘭！”
    褚清鈺摔進了書堆裏，揚起灰塵一片，手中拿著的那本書脫了手，滾落到一旁。
    方淩仞看著自己手裏的腳腕，又看著半邊身體落在書堆上的褚清鈺，評價道：“你腿太長了，不然就不會落地了。”
    褚清鈺：“……你說的這刑法叫腰斬吧？”不是！就你這手舉起來的這個高度，得把我上半身都截了，才不會碰地吧！
    等等，這不是現在的重點，重點是……
    “放，放，放下我的腿！輕一點！”疼死了！他的腿不會真的要廢了吧！
    好在他的腿已經比他最開始進入這身體時好了很多，纏著那麼多的紗布，也是擺給其他人看的，褚清鈺揉著腿緩了一會兒，就沒覺著疼了。
    “啪嗒！”方淩仞方才翻的書，因為沒有放好，在書架上搖了幾下，這會兒才落地，攤開。
    褚清鈺回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一個麵容清俊的男子，神情淡漠地翻看著一本小黃，書。
    褚清鈺覺著自己方才的反應有點過了，輕咳一聲，“我已經找到我需要的書了，你若是還想繼續看這本，等拿回去再看。”指了指掉到地上的那本。
    方淩仞：“看完了，不好看。”
    褚清鈺撿起掉落在一旁的那本厚厚的書，又隨手將其他的書歸置好，道：“你先把我背起來，我整理一下上麵的那幾本，免得叫人發現這裏被動過。”
    一人一鬼很快將他們翻過的其他書勉強恢複原狀，原路返回。
    書房很偏，他們弄出了那些動靜，都沒有人發現。
    回到自己屋裏，褚清鈺先將灰頭土臉的自己清理幹淨，換了一身衣服，才再次翻開了那本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書中記著的那些法訣，好像和他方才在書房裏粗略看過去時，有些不同。
    “難道是因為書房裏太黑了？我看花了眼？”褚清鈺忍不住嘀咕，“第一個法訣是這樣的嗎？
    方才他隻是一下翻到書中記著的一些法訣，還沒來得及看書封——他之前是將整本功法連著書封一起夾進另一本厚書裏的。
    現在再去翻看書封，就見上麵寫著——《萬沌煉體決》
    好中二的名字！就是它，肯定沒錯！他以前就好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