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尼桑歧咬著牙往前衝，場麵亂做一團，周圍紛擾的人群尖叫著遠離，可頓被推倒在地上，手掌和大腿被狠狠踩住。
    哭泣與哀鳴重現，尼安娜望著這一切，又好像回到了百年之前，當時她還未化形，隻是主人身邊的一個精靈，跟隨她流浪，陪著她走向死亡。
    那時也曾如現在這般混亂，審判的神死於人民，法律與秩序不複存在。
    尼安娜正義的天平逐漸向自己傾斜，維爾斯娜妹兒大人所說的絕對審判是否就是公正的?千年之前拋棄的罪孽難道神明還沒有還清嗎？
    無形的力量成型，憤怒與迷茫交織，頭頂高懸的正義之間於光芒之後化為泡影，淺綠色的眸子湧現出滔天恨意，她好像被人類同化了……
    “尼安娜，我善良的孩子啊，忘卻吧，有關我的一切，你要自由幸福的活下去。”
    她的怒意得以平息，手中的血腥久久不能褪去，耳邊依舊縈繞著那句熟悉的話……是維爾斯娜妹兒大人對自己最後的祝福啊。
    她抬頭望著不見停歇的雨水，零碎的秀發之下不見神情。
    她跪倒在地上，環視四周，數不清的屍身，相連成河的血液滾燙翻卷，無疑，她殺人了。
    “維爾斯娜妹兒大人……”唇齒之間艱難吐露出，卻早已失去了全部氣力，從什麼時候，她忘記了大人的願望……
    在這世間流蕩，沾染上人性，一心渴求複生的秘法，可是大人她所渴求的，是人神共生啊。
    她到底做了什麼？
    血……好多血……
    “尼安娜……”溫柔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飄蕩。
    尼安娜抬眼望去，蘭尼桑歧跪在地上，右臂斷去，雙眼盡毀，用虛弱的聲音尋找尼安娜。
    “蘭尼桑歧……”尼安娜爬過去看他，伸出的手又緩緩垂下，這一切都是她的罪孽。
    她不該自作聰明的融入人類世界，不該妄圖尋求逆天複活神明，不該忘記自己不屬於這裏……
    維爾斯娜妹兒所渴求的願望被人類所捏碎，從那時開始，她就應該明白，神明不應再出現在故土，這裏已經沒有祂們的容身之地了。
    驀然，她笑了，如水的眸子不再富有情緒，她站起身，平靜地看著懵懂的可頓和奄奄一息的蘭尼桑歧。
    這一切是那樣的可悲啊，是自己妄圖篡改天意的後果。
    連真正的神明都無法改變，自己又能做的了什麼呢。
    -
    “真是可悲的故事，所以你最後做了什麼？”威寧問道。
    “我將己身全部的審判之力賦予蒼穹之上，為灰色地帶的人帶來祝福。”
    “祝福?詛咒才對吧。”威爾打斷她的話，腦海中浮現出破舊的街道和骨瘦如柴的人嘲諷道，“他們被你困在這裏，不能出去，痛苦又煎熬的活著。這簡直是被女巫的詛咒還具有毀滅性。”
    “這並不是我的本意。”尼安娜搖頭道，“審判的祝福是具有兩麵的，如果人們心懷惡意，這裏就會腐敗不堪，如果心懷善意，這裏就會變成繁榮昌盛的模樣。”
    她給予這裏最後的審判:“這些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真是冷漠啊。”威寧感慨道，“我承認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故事，那麼我現在需要一個救可頓的理由。我救了她，卻沒有好處，這樣的事情我可不做。”
    “好處嗎？”尼安娜輕抿嘴唇，思考自己還有什麼，突然靈光閃現，“我可以把最後的審判之力交付你們，連同我作為偽神的最為純淨的靈魂。”
    “靈魂?很誘人的交易品。”威寧又有些不解問她，“明明知道神人無法共生又為何要去管一個人類的死活?”
    女子朝前方邁出兩步，語氣低沉暗啞:“這都是我的罪孽，當年我以為我會在那場變故中消失，可是沒有，再次醒來我被關在一個玻璃瓶裏。”
    “神識被鎖在軀殼之中不能離去，我看著蘭尼桑歧的離去，看著可頓步入我的後塵，甚至讓女巫詛咒自己，忍受百年痛苦，隻為複活我。”她歎了口氣，眼角垂落兩行清淚，“這是她不該忍受的，我隻能看著，卻無能為力。”
    “老實說，我曾想過，如果我從未出現在他們的世界之中該多好，可是時間無法逆轉。”她輕哼著哀傷又自由的歌調，可能連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她的表情是那樣的柔和。
    “那麼接下來，請救救她吧，守屍人閣下。為此我，最忠誠的審判之主的仆從願永世追隨你，並奉上最後的力量。”
    話落她朝威爾，威寧流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化作星星點點飄蕩在空中，翻湧彙聚成金色的火團緩緩落入威寧手中。
    “哥哥，她是死了嗎？”威爾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不，威爾，消失並不是真正的死亡，靈魂消融才是。”威寧牽起威爾的手脫離了白茫茫的世界。
    “既然收到了交易品，就要做出該有的執行力。”威寧無神地看著已經醒來的魔獸正在四處破壞，地麵上的坑穴比剛剛還要多，“那麼接下來就是處理這個麻煩的家夥了。”
    青色的火焰與金色的火焰纏繞，在空中旋轉飛躍，化作一柄巨大的，鋒利的劍刃朝魔獸的心髒飛去。
    魔獸吐出火球抵禦隻是被傷了皮毛。
    它受傷的地方，青色與金色交融鑽進它的體內。
    威寧看著手中不斷跳動歡舞的青色火焰，知道可頓的靈魂已經回來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摧毀這個龐然大物了。
    “威爾，撕碎它。”威寧對著威爾喊道。
    一股白光進入威爾體內，他覺得自己身處在這裏也不犯惡心了:“哥哥，感謝你讓我不再惡心。”
    他的眼睛中迸發出灼灼的戰意，手掌緊握，青筋暴起，藍色劍柄閃爍，如光一般衝魔獸而去。
    他的身體充斥著無窮的力量，一腳將魔獸踢到牆上，“彭”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牆壁應聲坍塌。
    威爾持劍立於高空之上保證道:“哥哥，放心，打敗它，隻需要一分鍾。”
    威寧信任地點頭，並不打算加入這場戰鬥，這裏是獨屬威爾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