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回家後，他喝了好多酒，突然就開始耍酒瘋。”劉青擼起袖子，漏出青紫的傷痕，“他揍完我，就出去了。”
    王雷默默的想，這倒是跟在警局裏回答得一樣。他特意引導李雪追問劉父的死因，也想看看一個孩子匆忙下會不會有什麼破綻，現在看來，確實是他多想了。
    “好了，我把你送目的地了，我還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你們好好保重，你爸爸的遺體，要盡快安置，警察局最多幫你再保留3天。”
    劉青點點頭，“你們直接處理了吧。”
    王雷看向李雪，“你勸勸她，畢竟是他爸爸，雖然他爸爸可能沒什麼錢，但最起碼還給她留了一套房子，就這樣草草的送走了，怕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王警官，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一刻，王雷發現劉青的眼神變了，變得犀利又銳利，在一旁的李雪忙拉了下劉青的胳膊，“王警官，我會勸勸這個孩子的，您回去忙吧。”
    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王雷也不好多少什麼，他將一張寫滿號碼的紙條遞給劉青：“劉青，這是我的電話，以後遇到什麼困難記得找我。”擺擺手，開車走了。
    望著開遠的警車，李雪挽著劉青的胳膊，兩人向醫院的方向走去，“幸好有你啊，劉青，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見到李雪，劉青的戾氣緩緩地卸了下來，“阿姨，瞧你說得，如果沒有您和王豔，我還不一定會活到現在呢，就是陪您來醫院看個病，這有什麼好感謝的？”
    “我3年前查出來肺癌，是你每個禮拜陪我來醫院檢查化療……”
    三年了，從第一次單位查體查出來指標異常，到醫院來檢查，到確診，多少個日日夜夜？都是劉青陪在自己身邊。
    李雪知道她終究還是自私的，所以，她得病的事情一直是瞞著王豔和老公的，她把最負麵的情緒展現在劉青麵前，讓這個從小失去母愛、患得患失的孩子，在好不容易獲得了一絲溫暖後，再次經曆失去的痛苦……
    “劉青啊，謝謝你啊。”李雪由衷的感謝道。
    劉青默默的聽著，也不想再去回應什麼，李雪的身體越來越好，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一個癌症晚期患者，能活過半年是一個奇跡，半年又半年，轉眼三年過去了……
    兩個人坐在熟悉的位置，每一次看病她們都會坐在這裏，劉青看著人來人往的病人和家屬，有一天她也能陪著媽媽來這裏看病，這也是一種慰給吧。
    兩人很快叫到了號，李雪坐在椅子上，麵前是一位頭發花白的醫生，醫生拿著最新的化驗單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真是奇跡啊！”
    李雪看著醫生一臉驚訝的表情，擔心的問：“醫生，什麼奇跡啊？”
    “你看看這是你之前的片子，癌細胞都已經擴散了，再看看最近半年的這些片子，明顯癌細胞再減少！”
    “是嗎？”李雪欣慰的看向劉青，“劉青，你聽到了嗎？”
    劉青的表情確實很平靜的，仿佛早就知道的模樣，眼神中隻有欣慰，“嗯，我聽到了阿姨！”
    “是真的嗎？醫生。”
    “你看看這份！”醫生拿著最新的檢測報告，“這份癌細胞已經徹底消失了！”
    “我好了？我真的已經都好了？我都已經到了癌症晚期了，我也能好了！真是老天保佑！”
    劉青溫和的笑了笑，“阿姨，您是好人有好報，老天當然會眷顧您。”
    醫生將片子放下，“這真是我從醫30年以來，從未見過的最大的奇跡！”
    在兩人興奮間，隻有劉青的笑是篤定的又慘烈的，“阿姨，好好的保重身體，王豔還需要您的陪伴呢。”
    告別了醫生，劉青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傻孩子，我以後也要好好照顧你啊！”李雪一把把劉青摟在懷裏，“好孩子，阿姨感謝你的陪伴，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別說兩家話。”
    劉青微笑的點點頭，“嗯。”
    “劉青啊，阿姨現在身體也好了，我們還是給你爸爸準備一個簡單的葬禮吧，畢竟這是最後一次了。”
    劉青的身體有一瞬間僵硬。
    “乖，聽話，送走他，對你也好。”
    聽著李雪語氣中的堅持，劉青最終點點頭，“好吧，阿姨，聽你的。”
    “真乖。”李雪摸了摸她的頭，“就是走個形式，把他送走就是了。”
    劉青抬頭看向陽光下，有些模糊的李雪的麵容，那一瞬間，劉青有一股被看透的感覺，好像李雪什麼都知道，知道她與瞎子做得交換，知道她所為之付出的一切。
    “吃飯了嗎？”溫柔的關切響起，剛才一瞬間的透視又如同錯覺一樣。
    劉青搖搖頭。
    李雪攔著她的肩膀，“走，阿姨帶你去吃飯，吃完飯把你送回學校。”
    晨光裏，兩人的背影被拉得好長，從未見過的寧靜，在這一刻好像”啪”的一聲碎了，從此刻起，用生命作出的交換正式開始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