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三人跟著一群入城做生意的菜農身後，老老實實排隊，等待繳稅入城。
    湯和換了一身文士打扮，陸驚雲穿成小廝模樣，帶著一頂帽子，馬秀英裝成丫鬟，乖巧候在湯和身邊，眼神收斂，十足十的小丫頭模樣。
    繳過入城稅，驗完身份後，湯和正待領著馬秀英和陸驚雲通關，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鼎臣！”
    湯和聞言回頭，見城牆上跑下一名身穿戰甲的守將，迎上湯和，豪放大笑道：“還真是你湯鼎臣啊！”
    陸驚雲定睛打量此人，他的個頭竟比自己還稍高出半頭，麵目粗豪，滿臉絡腮胡，卻非蒙人，純正漢人模樣。
    湯和看見守將，也是麵露驚喜，同他大力擁抱，笑道：“孝炎哥哥！竟然是你！”
    粗豪守將用力將湯和的背拍得蓬蓬作響，放開他，用仔細打量湯和，喜道：“你小子，舍得回家了！”
    轉而看向陸驚雲，見陸驚雲傻瞪著自己，用力拍了拍陸驚雲的腦門，“陸小乙，死盯著我幹嘛，認不出你孝炎哥哥了？”
    陸驚雲本能的想躲閃守將的大掌，猶豫片刻後，還是任由他拍在自己腦門，心裏咕噥一句：真不認識！
    湯和以為陸驚雲緊張，替他解圍道：“他讀書讀傻了，莫理他，我來給你介紹，這是秀英，我找的丫鬟！”
    馬秀英很識相的乖巧向守將施禮。
    守將點點頭，摟著湯和的肩膀，壞笑道：“出去遊曆幾年，帶個丫鬟回來，鼎臣你學壞了！”
    湯和笑笑，打量守將的裝扮，笑道：“孝炎哥哥你了不得，不過三年時間，你已當上守將了！”
    粗豪守將擺擺手，不屑的道：“什麼出息，我隻是個偏將，東門主將傲其不願管事，將所有責任推給我罷了！”
    說到蒙古人，粗豪守將滿臉不屑和不滿。
    湯和低聲問道：“老師身體可好？風濕可有所緩解？”
    粗豪守將搖頭歎道：“縣伊老毛病了，這等時節還好，一到風寒變天便痛的走不動路，偏偏那殺千刀的鋼巴圖，將縣伊當牛馬般使喚，一天一小會，三天一大會，事無巨細樣樣把控，偏又狗屁不通，隻顧著征稅肥私！”
    “孝炎哥哥！”湯和出言打斷他。
    粗豪守將哈哈一笑，擺手道：“莫怕，這些都是我的崽子們，全是漢人！”
    不過，還是停止了對達魯花刺鋼巴圖的抱怨。
    “孝炎哥哥，我先回家看看，然後去拜訪老師！”湯和對粗豪守將的態度，心裏有了計較。
    “去吧！”粗豪守將用力拍拍湯和的肩膀，又語帶埋怨道：“你小子說走就走，不是孫大人隔山差五派人去你家打掃，你家老宅早就荒廢了！去吧，等我下值了找你喝酒！”
    湯和再施禮，帶著陸驚雲和馬秀英，往縣城裏走去。
    轉過一個街角，湯和才低聲對身邊的馬秀英道：“顧川顧孝炎，自小一起長大，可以爭取！”
    馬秀英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湯和又轉向陸驚雲，埋怨道：“小乙，是否自小被孝炎哥哥打怕了，見著他竟然不打招呼！”
    陸驚雲唯唯諾諾，含糊蒙混。
    回家心切，湯和不由加快腳步，帶著二人在濠州城七拐八拐，來到縣城東南角的老宅，不遠處便是鼓樓。
    湯家老宅並無高牆厚門，用土籬笆圍住，一扇木門擋著，門上沒掛鎖，湯和推開木門，將馬秀英和陸驚雲引進去，陸驚雲四下打量，一個不大的院子，一間土瓦主屋，旁邊小屋屋頂安著煙囪，應該是廚房，僅此而已，一目了然。
    不過院子很幹淨，老宅也沒有破敗的痕跡，顯然是有人時常打理。
    “三年了！”湯和回到自家老宅，放鬆了不少，伸個懶腰，感慨一聲。
    馬秀英好奇的在屋前屋後轉了一圈，跑回湯和麵前，驚訝道：“鼎臣哥哥，你家就這麼大？”
    “至元四年，中原大旱，達魯府內夜夜笙歌，朱門酒肉，府外餓殍遍地，父母哥哥都餓死了，唯留這套祖屋給我，皇覺寺重八哥哥給了我一口飯吃，讓我撐到今天！”湯和笑了笑，笑容裏充滿了唏噓。
    馬秀英收斂好奇和笑容，感受到湯和的悲傷。
    湯和再笑一笑，對兩人道：“你們在此休息，整理整理屋子，我去拜訪老師！”
    又丟下一句話：“這蒙元，越早推翻越好！”
    說完，轉身離去。
    濠州城縣伊府，縣伊孫近穀聽到手下通傳，驚喜的迎出去，湯和看見自己的恩師，立刻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孫近穀看見湯和堅定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斂去，挺著胸膛受了湯和這一禮，然後一言不發負著手走回內堂。
    湯和行完禮後站起來，跟隨孫近穀而去。
    回到內堂，孫近穀示意湯和坐下，然後歎道：“三年前你說不明白這個世道，要出去看看，如今，是看明白，想明白了？”
    湯和點頭道：“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孫近穀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既然如此，多餘的話不用說了，你我師徒情分到此為止！”
    “老師！”湯和心中一驚，急道。
    孫近穀伸手製止湯和說話，道：“鼎臣，你算是我一手帶大，自幼聰慧，有大誌向，我老了，一世元臣，大逆不道的話不要說與我聽，我不愛聽！”
    “你有否想過，若事情敗露，濠州的百姓又會如何？蒙人的作風，相信你這幾年已經看夠了！”
    湯和語氣堅定的答道：“為推翻元廷，拯救黎民百姓，必須殊死一搏！”
    孫近穀搖頭歎道：“所以你我無話可說，你的圖謀我不想知道，我隻告訴你，若你謀的是濠州，就為免太天真，這幾年的曆練白費！濠州四座城門，均由蒙將把守，偏將顧川、張生全、趙元虎、楊定生雖然生長於濠州，但均為碌碌之輩，更不要說情報所、采氣所、我這縣伊府，還有那達魯府，火車站、驛站，均有重兵把守！光是達魯花刺鋼巴圖那一關便無法闖過，他常年豢養上百死士於府中！”
    “還有那臨淮關的守軍，一旦濠州示警，臨淮關的守軍千戶蘇日勒和克短時間內便可率軍支援，你沒有半分機會，鼎臣，放棄吧！”
    湯和低頭沉默不語，好半晌後站起，再次向孫近穀行一莊重的見師禮，轉身離去。
    “馬上端午了，難得今年風調雨順，鼎臣你好好同鄉紳們聚聚，你讀的書可是他們一筆一筆給你堆出來的！”孫近穀朝湯和的背影說道。
    湯和似沒聽到般腳步不停的直接離開縣伊府。
    踏出縣伊府的一刹，湯和麵上的陰霾散去，雙眼閃閃發亮！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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