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夢，夢中少年滿是淚水的臉龐。
    那一句句哭喊著的：莫延。
    模糊而又清晰。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
    在朦朧中，我睜開了眼。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我想到昨晚的月光。然後是柯洛。
    我一個激靈，連忙起身。
    坐起的動作牽連到了後方。撕痛蔓延開來。蔓延到心。
    ：醒啦？
    是柯洛的聲音。我漠然的去尋他的身子。
    隻見他一身朝服，顯然是剛下了朝。
    他彎腰像是在盛著什麼。沒過多久，他端著碗走到我床邊坐下。他說
    ：還有不舒服嗎？你睡了好久……
    我不說話。也不看他。
    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一年前的七夕，我落水。在那草頂木牆，依然是他，喂我吃藥。
    那個時候的我對他有著最柔軟的感情。
    直到如今，依然是。
    他將藥勺放在我嘴邊，說：你有些熱度，這是降熱的藥。乖，張嘴。
    我看了他一眼，就一眼。
    然後，我一言未發的將藥喝完。
    柯洛起身再去幫我盛，邊盛邊說
    ：你睡了兩天，大夫換了好幾個，這藥我也是一遍又一遍的幫你燉著，好在你一起來就能喝。老爺那邊我說你感了風寒，夫人剛走沒多久，她也守了你一夜。讓你一個人待在房裏我不放心，所以我把你接到我房裏歇息。除了早朝，沒有丫鬟奴才。我伺候你。
    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了辛酸的情緒。我強壓著心疼，努力平靜的問他
    ：小念。是誰？
    我看見柯洛的手抖了一下，藥湯灑出來了些許。他拿桌上的帕子擦幹淨。
    然後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裏有我說不出的抱歉。
    他苦笑了一下，說
    ：莫延。那晚，我醉了。
    我偏過頭
    ：所以，你把我當成了是他了？
    他走到離我三寸的地方，停住腳，說
    ：莫延……
    我看著他，說
    ：柯洛。你出去吧。我想再睡會。
    他躊躇了會，然後走到門口說，
    ：那你休息。我就守在門外。若有事，你叫我。
    我聽見關門的聲音。我看著床梁。眼裏的淚越積越多，然後順著眼角滑下來。
    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辯解。
    給他聽。給自己聽。我說
    ：柯洛。你開始叫的是我的名字。你開始，是在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我的身子，在發著燒。我的心，卻冷到了極致。
    我想恨他，然後放下他。
    但是最真實的李莫延在告訴我，算了吧，男兒本是欲中物，我也為男子，並不吃虧。
    算了吧。這樣矯情，倒真像了女兒家。
    算了吧。柯洛本對於我並未有羈絆。
    算了吧……
    這麼一坐，就是一整天。我聽見丫鬟不停的送東西過來，然後是柯洛低啞的嗓音。
    他叩著門，一遍一遍輕輕的問我，可要吃點東西。
    我沒說話。就坐到深夜。
    屋裏的暖爐早就滅了。我也沒心思再起身去點。這是柯洛的房間。
    滿屋子都充斥著那個人身上的味道。和那個人一樣的幹淨和整潔。
    我躲在被子裏，卻還是冷的瑟瑟發抖。
    我想到柯洛還在屋外，就跌跌撞撞的起身，將臉靠近木門。
    透過隔紙，我看見石階站著的那個背影。
    是那晚抱著我的背影。那個我第一眼看見，就想擁著再也不放開的背影。
    我推開門。我看見。
    一身朝服。在漫天大雪中格外亮眼。和那晚一樣的月光，悄然的灑在他的肩上。
    他背手而立。那樣挺拔。那樣決然。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急忙轉身。眸子裏有深深的驚喜。
    有飄雪落在他的眉毛上。積的久了，竟把他的眉染成了白色。
    蒼老了三分。他喚我道
    ：莫延……
    隻兩個字，就讓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湧上來，我狠狠的擦掉臉上的淚痕。
    走到他麵前。他把朝服的外裳褪下來，替我披上。
    我看著他。目不轉睛的。許久。
    這個人，到底是為何，讓我這般苦痛的心甘情願。
    我歎了口氣，低下頭。再抬起時，我衝他笑，然後我說
    ：進屋吧，外頭冷。
    他癡癡的看著我，神情裏的思緒捉摸不定。終了，他苦笑
    將我勾進懷裏，緊緊的擁著不放。
    他的臉因為凍的久了，靠在我的頸窩裏，那樣冰涼的觸感，卻讓我感覺到如此真實。
    我含著笑，回擁住他。
    他的額抵在我的眉上，他的眸裏有水汽，他看著我，唇靠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他說：莫延……
    那一聲，混著他蓋上來的吻。砸在我的心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