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究竟為何要溫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9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沉沉恍惚地睡了一夜。臨走前宰相親自燃的清塵在不透氣不通風的宮殿裏凝聚消散,靜靜滑進鼻息,原本無半點影響的淡淡清香這回卻讓人聞得濃厚的沉重。重重的呼吸著我再次輾轉反側,卻仍在睡寐,這藥的好處就是你有時明知睡不好睡不香卻就是不能醒。腦中紛擾的仍是先前那些刀光劍影,最後那帶有著足以撼動我原本心裏持有的一切的那被強迫被動的激吻……下腹隱隱有火在燒,溫溫的,仿佛還不曾蘇醒的什麼。他溫潤的冰冷的吻,為何如此凝結在身上消散不去……
後來我知道,這是一個男人,想要,使盡全身解數隻一吻而得心的慣用手法。
不是為了一鼓作氣得到你,而是要得到心,讓你再離不開。
狡猾麼?
我卻以為那隻是他的心血來潮。
我的一時興起。
是否太牽強?
嗬,別說情啊愛的阿,那壓根不適合我。我根本隻有恨呀……
就在這時,房外有了索索的動靜,窗扇無聲地開啟隨著一縷冷冽的風灌入內室,又立馬化無。聞不得腳步,珠簾拂動那細碎的音質,在這寧靜莊重的大殿裏根本輕得不會惹人顧及。
然而我在夜晚的敏感度早就練就得不言而喻,經常稍有風吹草動就能被驚醒。眉心皺起,呼吸跟著沉凝,卻因為清塵的關係而無法動彈,隻能憑著已蘇醒大半的耳力警惕著似乎離得越來越近的壓迫力。是的,不過是一股我猜測的所謂壓迫的感覺,也許不過是我多心——待轉醒,會發現不過隻是一陣風或一燭熄滅的聲音,張開眼,也不過是一個貌似人的鬼影。
如若真的是個人的話,那這個人的氣息我卻一絲也感受不到,不過是自己心中一種寧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的害怕促使著我去尋找那一抹極微弱的壓迫在床外的氣魄。
可見他必定不是尋常之物,因為自從我睡覺要燃香後寢睡時一直都是重兵把守,一般人是不可能闖入的,除非是去而複返的那些有著野獸般血紅的眼的……我全身的毛孔都一個個開合,隻為這不同尋常的似有若無。
我急切切得試圖動著手指,從食指開始,拜托,把清塵滅了,讓我醒吧……我是真的怕了!清塵的香一時之間的消散,又大大的漫延在鼻尖開來,帳幔必定已被人從外撩起,一道陰影閃在昏暗中!但也夠了,終於我的雙手都有了氣力——狠狠地努力著,如八爪魚在深潭裏掙紮,我才終睜開眼來,飛快地掃著那個居然已經近在咫尺的身影——一張傾身而至的精致而仿佛天生略帶邪佞的俊朗麵容。
我徹徹底底地愣眼了。“你?”
“……我什麼?”男人也驚訝於我的驚醒,停頓了一下麵色,後看我迷糊轉醒又傻傻的模樣,不禁扯開嘴角,輕鬆笑道,朝我眨眨那百人之之中才能找出的極出眾的鷹眼。
他倒一點也沒攪了人好夢的愧疚,好生地愜意跨坐在床沿,瀟灑至極地隨手把帳幔挑開收進。隨他的動作,內室的燭光才曳曳生輝照上檀木的床,令我分外提了神刷了眼,清楚地看盡床邊那氣定神閑的臉。
沈瑞珂啊。
我徹底無言。看樣子不是自己的幻覺,他夜闖寢宮來了。看樣子活得極度不耐煩了。話說他武功有這麼好?不但悄無聲息,居然連大內高手也無能察覺?
“你要幹嗎?”我好不容易強忍住自己醒時不自覺要揉眼大哈欠的壞習慣,微薄怒地瞪向那個害我剛才嚇得半死的人。如今虧他在我麵前還笑得樂嗬嗬的,“嗬嗬,沒呀,來看望看望你呐。”
我翻起白眼。二話不說撇開頭朝內壁,懶得看他,免得自己傷神。邊悄悄順手用指腹快速的揉開眼頭。“把檀香捏了。”
不用回頭,背後的人定是挑了挑他粗狂英挺的單眉,床上的分量霎那減輕了一些,風渡來風拂去,一下又氣息湧上背頭來。
“好了,”說著,他毫不安份的湊上來,隨即坐過床沿朝裏傾下身斜靠在我的肩旁,“你們殷墟的香湮好香呀。”他的氣息似有似無地擱在我的肩頸吹拂。
不顧他刻意討好的半帶誘惑的語氣,我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哼,越是香的東西越是毒物。”
話才出口,他猛地伸出指把我的臉板過,要我看向他,輕聲冷喝而出:“誰要毒你?”原本全是桃花笑意的眼裏折過紮人的冷酷光芒,極為認真地犀利射來,本應笑臉盈盈的麵容掃過一絲不屬於他俊朗外表的陰鷙,我略張嘴被他麵上突然冷冽的氣質攝到。
還來不急回口,似乎注意到自己語出不妥的沈瑞珂神色倏地就緩和開來,那一閃而過的酷厲仿佛不過是幻物般再一瞧,又是那一臉笑嗬嗬滿臉和氣的樣子,伴著立馬就而至的滑頭語氣。
“還是說,你是在說自己?”男人邪魅的眼睛泛著幽幽的光芒不懷好意的由我的眼瞄至挺悄的鼻下,那一抹殷紅,輕佻的仿佛隨著他肆無忌憚的眼描繪了一遍。目光就這樣慢慢沉了下來。乘我怔了一分時,捏起我一簇散在胸前的發絲,鼻息不由分說來到我的脖間,“好香呀。”不等我光火欲揚起的手煽下,大上半個模子的修長高大的身型輕易退開,輕鬆的躲過我的出掌。
我的手因此空落下。極度不甘心的冷冷瞪著他。
他輕率的笑容竟也一下子小小停促了一番:“……別這樣,”雷打不動的身子不知為何震了下,奇怪的愣愣注視於我,“像極了受傷的小動物呐……”沈瑞珂微低下顎,悄聲喃呢著什麼,邊不住詭異的輕笑著,我聽得模模糊糊的。不禁更加火大,口氣不佳道。
“什麼?!”敢這麼看輕我?!
他淡笑不語,忽而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卻掀開唇瓣說:“為何與你在一起,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會不自覺忘了來的初衷呢……”他歎息道,慢慢主動分開了我倆原本挨得緊緊的距離。識時務的離我安全距離以外,互相席床而坐,夾雜在清澀與成熟的嗓音沉穩著說不上的動聽。
即使這樣,他依舊是那副侵襲力極強的魅惑人極牢牢而深地盯著我。對美的事物多少有點著迷的我,多少也有點招架不住。
我合下眼簾,不想回應故作起了沉默。許久,承受不了麵前的他片刻不離的睨視,轉移話題。“來幹嗎?”話說,剛才我也貌似被他越扯越遠了。這人真是……
他仿佛早就習慣了我不好的語氣,嗬嗬低笑著,眼神瞟著千絲萬縷的幽沉。“我說了,來看看殷墟的太子呀。”在這風高日黑山豬都不會出沒的晨昏夜晚?摸著黑偷偷潛入寢宮特地把我從床上叫醒,就為這?我大感意外,神情卻仍是不溫不火,等著他把話說絕了。
半響,那笑眸閃了閃神,知道我完全不會配合他的玩笑,正了臉色,雙手倏地捧起我的臉即使下一刻就被我重重拍下,我挑釁地瞪向他,男人見狀仍是笑吟吟地卻認真地凝著我:“沒事吧?殷宮好像封鎖了消息,但我知道今晚會有人有所行動。沒驚擾到你這吧?”話罷,才剛識時務為俊傑退得遠的壯碩身子又不禁向內壁的我偏靠了幾寸,仿佛是種情不自禁似的,隻得讓人裝作無事不好發作。
“……”說什麼蠢話。若有事我還能在這裏睡大頭覺。我撇撇唇。原來他是來打聽消息的用的理由倒是道貌岸然,但又有誰人信?
誰會信他真會關心別國的太子?何況我豈能告訴他。那些刺客很是厲害,不到死就決不放棄進攻,當真是冒著見閻王的念頭才來的,其中有一個尚存氣息的最後被捕獲時竟也毫不猶豫吞藥自盡——如此盡忠,可不免給殷宮敲了警鍾。宮人都一個個躲房裏不敢出來了。為我鋪床時也是一臉硬著頭皮抖著身的模樣,好笑的緊,也悲哀的緊。正想著,突然一隻手橫擺在我麵前,我疑惑又不忘警惕一個剔眼掠上去。
“沒事就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想攬過我,在看到我麵無表情的無趣臉孔後,沈瑞珂訕訕收回。真讓人訝異,今天的他仿佛和初認識時那風流樣子有了千差萬變,難道是我多心了?
“那時我真是嚇了好一會兒。當真有了茶不思飯不想的症狀。”說罷,他自己都嗬嗬低聲輕笑。仿若鬆了口栓緊了好久的氣。
我神色不由凝結了一分,反應過來後才覺得這可能又是個陷阱,慢慢隨口道,“盡是胡謅,胡琴的聲音可一直響到晨昏。”貌似剛剛才停扉了吧。
“是呀。”他理所當然地看著我,正襟危坐的樣子似乎還不明白我為何刻薄諷刺,竟讓精明的他在此刻添塗了些意外的傻氣。
我才由此轉而想到。所以,你人馬上就到了這裏?這麼擔憂放不下心?
若說不觸動是假的。但我弄不懂他這份心是從哪裏的,我有做過什麼足以讓他這麼重視的嗎?我知道姘太子風流重情,從小就傳有不少風韻俗事。難道對我這種人也格外的有嗎?我不禁撇頭怔怔的望他。他的視線像是有感覺似的,立馬就碰觸上了我的眼。
壓住內心點點湧動,我故作淡然:“說清楚。是誰派來要殺你的。”
“你擔心嗎?”他驀地咧嘴。
“如果不是今日連累了我,我會在乎嗎?”我嗤笑而出。
我承認我冷血,可是那是因為我們皇室不需要溫柔。
溫柔才是對你的最殘酷。
倘若本不溫柔的忽然對你施舍起了溫柔,那是最、最、最——殘忍。
男子靜默了一下,“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憑他個白路出家的和尚還能想帶我去殷墟的哪裏?發著楞的我微微蹙起秀氣的雙眉,不知其意。
“觀夕樓。”
失神片刻的我驚訝的抬起頭,發現原來他已經對殷墟的一草一木如此熟悉、甚至已多勝過於待了近十年的我。那麼,他為什麼非帶我去不可?為什麼要絲毫不顧忌得表現出對殷墟的熟悉、出入也猶如無人之境,短短三天他和他的姘國謀士們是怎麼做到的?又是要探取些什麼?難道他不知道作為別國皇子他對殷墟已經深入的太多管得太多了麼。難道他不知道今日秘密闖宮一事根本瞞不了任何人,反而隻會起疑麼?為什麼……一路上,我滿腹疑問。而對我來說,今夜,日夜也早已顛倒!
即使我有多麼困和累啊,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他居然為了順利進入寢室,竟把小草一個手刀擊倒在地。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怎麼了……”正欲拉我悄無聲息出太子宮的沈瑞珂一個健步越過“屍體”小草,我卻至此一動不動地呆在“屍體”仰倒的原地,然而他卻無動於衷地看著我,或許是因為我的表情太呆板了竟沒有看出我是因為什麼而愣在了原地,隻是帶著無奈的有些不耐地催促了我一聲:“清玉。”
我頓了頓,猶豫中,還是選擇了繞道而行。
沈瑞珂洞悉世事的雙眼中閃過了什麼一下子化在眼裏,變得很是深沉。我隻得微垂下眼簾,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沒看到,“走吧。”男人什麼也沒再說,攬過我的腰抱起開始飛簷走壁,雖然這個人掩飾得很好,但果然也是屬於皇族的那種睿智謹慎啊。
他到底想要從我的一言一行中探測出點什麼?
又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