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歡迎你,我的孩子  第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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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油麻地,大名鼎鼎的廟街,美都餐室。穿著普通的馮雲山一口流利的粵語,大搖大擺地走進這家具有悠久曆史的餐室。他和來這裏喝下午茶的香港本地居民毫無二致,悠閑自在地坐在二樓的一個卡位(雅座),要了茶點。他倚著綠色鐵窗,漫不經心的目光掃視著窗外
    美都餐室很有傳統,自開業以來就是柚木隔板和舊式圓形白底黑字的時鍾相伴著,挑高  
  
  
的天花板上,依舊掛著白色的吊扇。所以這裏有很多老顧客,也有很多遊客慕名而來,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一樓分別靠門和靠樓梯的兩個桌子,有一對來自大陸的旅遊者和本地的商人占據。他們和別的顧客毫無二致,貌不驚人,沒有任何特征。馮雲山上樓以前瀏覽了一下他們的位置,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都是自己的人,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他們要通過製造一些引起大家注意的事端來掩護自己撤離。
    馮雲山耐心地享用著自己的下午茶,看見自己等的人攬著兩個濃妝豔抹的女孩走進來。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穿著也很雜,拿著現在流行的大哥大,進來以後直接招呼兩個女孩去一個桌子吃飯,自己上樓了。
    他徑直在馮雲山麵前坐下:"先生,這裏沒人吧?"
    "有人沒人你不也坐下了嗎?"馮雲山看著自己的報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侍者送來禿頂點的茶點,下去了。
    "有什麼風?"馮雲山看著報紙,聲音隻能對方聽見。
    "台風。"禿頂也是那樣,吃著茶點用極低的聲音說。
    "說。"
    "要變天了,小心地基。"
    馮雲山眉毛挑了一下:"洞有多深?"
    "深不見底,我沒探出來。"
    "從哪裏發現洞口的?"
    "你去舅舅家把禮物拿走,回去自己看。"
    "風聲緊嗎?"
    "很緊。"禿頂抬頭看他一眼。
    "實在不行,就回老家過冬吧。"馮雲山加重語氣。
    "再等等,我會想辦法取暖的。"禿頂撕咬著白條雞。
    "家裏給你準備了衣服,在姨媽家。"馮雲山說完喊買單,然後徑直走了。
    禿頂繼續大吃,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香港祥和商行。
    二樓的行政經理辦公室煙霧繚繞,周新宇對著兩張偷拍自沙頭角入境處的照片發呆,這兩張照片上都是同一個人,而32歲的周新宇對他已經列了十年的檔案。化名為"孫維民"的周新宇真實身份是T地區軍事情報局的少校情報專員,常駐香港。作為諜戰的對手,他對這個花白頭發的中共高級情報幹部研究多年,他知道這個叫做馮雲山的老頭已經提升為中共安全部副局長級別的部門領導--如果這樣說來,這樣的人物駕臨香港,肯定是有不可替代的情報任務。
  
    但是,他的人跟丟了。
    一煙灰缸的煙頭顯示著他內心的焦躁。
    二戰以後,香港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成為東西方冷戰時期的諜報天堂。各種政治勢力範圍的情報機關在這裏展開了一場看不見的情報戰,T地區情報機關針對大陸開展的各種情報活動也都以香港為基地,從情報搜集到行動破壞,五花八門琳琅滿目。更多戰略層麵的高級情報活動都隱藏在不為人知的黑暗當中,而見諸於報端的破壞活動相對來講是比較低級的戰術行為。
    所謂情報工作,就是要挖到對手所不願意讓你知道的秘密,而又不要對手知道。所以,諜戰的本質並不是打打殺殺,這其實是一種很紳士的遊戲。這個遊戲有著自己的遊戲規則,真正的情報幹部肯定不是007那種拿著殺人執照到處惹麻煩的花花公子,情報工作的意義就在於挖掘搜集各種公開和秘密的信息,從這個目的講,你綁架或者暗殺沒什麼太大的用。
    周新宇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所以他對馮雲山這樣的人物居然親自出現在香港感到深深不安。
    對馮雲山的跟蹤失敗,他並不意外。
    馮雲山到底來香港做什麼,才是他最關心的。
    而按照計劃,他這幾天還要到大陸去一次,安排和自己的關係見麵。
    如果馮雲山來香港和自己去大陸接頭有關係,那麼這個事情就複雜了。
  珠海。拱北海關。一個三十多歲的澳門遊客剛剛走出口岸,就被早已等候在外麵的一輛外地牌照的奔馳接走。
    車在珠海市區拐了幾個彎,確定沒人跟蹤以後,開進一個僻靜的海濱小院。這是珠海市國家安全局的一個安全屋,很少啟用,而早已等待在這裏的馮雲山則說明這次啟用的意義重大。
  
    取道澳門回到大陸的交通把從香港的情報交接點帶回的情報交給馮雲山,這是一本普通的雜誌。不過微縮膠片就在這本雜誌的夾頁,馮雲山讓手下的技術幹部處理了一下,衝洗出來的照片就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隻看了一眼,馮雲山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是一些安全係統內部的絕密文件。
    馮雲山把照片輕輕放在桌子上,沒有什麼語言可以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隻有悲涼。
    內部出問題了,而且,是級別很高的鼴鼠。
    他歎口氣拿起紅色保密電話:"給我接部長辦公室。"
北京。人民大學。
    十幾個男女同學坐在一間向陽的會議室裏麵,王斌也坐在中間。坐在首席的是一個中年人,旁邊是一個清秀的女同誌,不過也有二十七八的樣子,幹練成熟。學校的校辦老師也在座,不過她在這裏起的作用也就是個陪襯了。
    "我姓魏,魏公村的魏。"中年人一開口大家就笑了,"你們可以叫我魏處長。"
  
    魏處長看著眼前厚厚的簡曆,隨手翻著:"你們都是自願報名的,希望來我們單位來工作。你們的簡曆我都看了,而且你們老師也介紹了你們的情況,都是各個院係的優秀學生,其中不少是黨員,可謂精英啊!"
    大家靜靜地聽著。
    "不過,由於我們安全部工作的特殊性,我們對人才的需求可能也會比較特殊。"魏處長微笑著掃視著同學們的眼睛。"對於大家希望到中直機關工作的熱情我是肯定的,但是我們肯定是要有所選擇,有所側重。今天,我們就按照次序,一個一個談一談。"
    王斌被排在下午,他心情煩躁,就跑到球場上一個人打籃球,冬日裏麵揮汗如雨。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的思緒,從小他就習慣了把什麼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裏。他沒有告訴馮雲山自己參加了安全部的招新報名,那無非是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極力反對,不願意他再重蹈父母的覆轍;第二種,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在感情的作用下替他說話,當然如果老馮說話,他進安全部就是板上釘釘的了,雖然馮雲山是個絕對鐵麵無私的人,但是在對王斌的感情上是不可能完全秉公的。
    這兩種可能性他都不願意看見。
    他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入安全部的大門,走入那個屬於他的生身父母的秘密世界。
    讓自己和父母的生命融和在一起。
    他已經是學生會的副主席,學生黨員,班上的尖子,擺在他麵前的保送研究生的道路一片輝煌。如果自己一切順利,那麼日後的輝煌是肯定的。無論去國家機關還是當職業律師,他的未來是可以想見的。
    然而,這一切他卻放棄了。
    相反,他卻要投身一個秘密的事業。
    一個甘願埋葬自己的青春、智慧和理想的秘密事業。
    下午,魏處長見到王斌的時候,他已經洗了個涼水澡,換了衣服,還是那麼彬彬有禮衣著樸素。
    "王斌。"魏處長翻著王斌的簡曆,實話說他對這個內向沉穩的孩子第一眼的感覺就非常好,隻是他不會說出來。"我看了你的簡曆,你是安徽合肥人,八歲來到北京。但是在你直係親屬這個項目裏麵,你卻是空白。這是為什麼?"
    魏處長仔細打量著王斌,他能看出來這個孩子心裏有秘密。而這個秘密可以不告訴別人,他卻必須知道。
    王斌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
    "我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王斌說,"我是按照政策,把戶口遷到北京的。"
    "生病?"魏處長問。
    "不,因公殉職。"
    "他們是警察?"
    "不。"
    "是軍人?"
    "不。"王斌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可以信任我。"魏處長緩緩地說。
    "他們是……戰士!"王斌的語氣變得堅定。
    魏處長看著他的眼睛。
    "真正的戰士!隱蔽戰線的無名英雄,真正的無名英雄!"王斌的語言變得流暢。
    魏處長和那個女同誌都是一愣。
    "我為我是一個英雄的兒子感到自豪!"
    王斌堅定地說。
    魏處長沉默半天:"你父母是哪個部門的?"
    王斌說了自己父母生前的單位。
    "你在北京,誰照顧你的生活?"
    "我不想說。"
    "為什麼?"
    "我怕你們也照顧我。"
    "我不會照顧你。"魏處長淡淡地說,"你在我眼裏,和別的學生是一樣的。"
    "馮雲山,他是我幹爹。"
    "喲。"魏處長笑了,"老馮啊!"
    "我說了,你別告訴他。"
    "為什麼?"
    "我怕他不同意我參加安全部的工作。"王斌誠懇地說,"他可能會因為我父母,反對我介入這個行業。"
    魏處長沉思半天:"你先回去吧,我們考慮一下,等通知參加我們下次的麵試。"
    王斌起身,有禮貌地告別,出去了。
    魏處長點著煙,想著什麼。
    "處長,怎麼辦?"那個女同誌問。
    "還是得等老馮回來再說。"魏處長打定主意。"這個事情不能瞞著老馮,也根本瞞不住。老馮是這個孩子的養父,按照道理,我們也要征得他家長的同意。"
    夜色當中,周新宇出現在廣州火車東站。他在解放軍體院東門口的麥當勞找了個對著外麵的座位,把自己的報紙疊好放在桌子上,眼鏡摘下來放在報紙上。外麵一片熱鬧,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看見人來人往。無論是不是搞清楚馮雲山去港的目的,迫在眉睫的接頭是他不能不來的。而這個關係對他又非常重要,對於T地區軍事情報局來說,這可能是近年來最重要的收獲之一。
    一個月前的一個夜晚,一個來自中國大陸的電話直接打到了T地區軍事情報局局長的家裏。
    "喂,哪位?"局長很職業地問。
    對方沉默半天,隻有急促的呼吸聲。
    局長警覺起來:"你是哪裏?有什麼事情?"
    "我知道你的電話有錄音。"對方開口了,"我也知道你是誰。"
    局長保持沉默,在自己拿不準主意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聽著,我現在對你重複下麵這些。"那個人開始背誦海外情報局的各個主管的姓名、化名和住宅電話。
    局長眉頭皺起來,這是行內的人。
    "還需要我證明自己的身份嗎?"對方的聲音變得從容。
    局長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你說,有什麼需要我為你做的。"
    "錢,我需要錢。"對方斬釘截鐵。"大筆的錢!"
    "好說。"局長說,"我們可以保持聯係,你告訴我聯係的途徑,我的人會和你聯係。"
    "我會再打電話給你,我要和你直接掛上關係。"對方掛掉電話。
    於是,這個代號"人馬座"的關係就進入了海外情報局的秘密檔案。"人馬座"顯然是個老於此道的高手,提供的情報數量多而且質量高。從交往當中,海外情報局也得知他利用公款炒股賠錢,於是隻能鋌而走險。這樣的例子不算少,不過大多數這樣做的都很難提高核心情報,而"人馬座"顯然可以接觸到更多的核心資料。
    周新宇沒有參與對"人馬座"的直接經營,他也是最近才開始接觸到這個專案的。顯然局裏麵對情報的需求加大了,而且希望可以直接對"人馬座"的情報搜集活動進行指揮,而不是滿足於他有什麼提供什麼,於是命令常駐香港的周新宇準備直接經營"人馬座"。
    周新宇就熟悉了"人馬座"的專案檔案,並且按照原來約定的聯係方式聯絡了"人馬座",令他惱火的是,局裏居然始終沒搞清楚"人馬座"是何許人也,隻是在不斷地給瑞士銀行的帳號打款。那我們就是在一直被"人馬座"牽著鼻子走啊,主動權居然在被經營對象手裏?這讓周新宇非常不可理解。
    在他的一再要求下,甚至是威脅要斷掉對"人馬座"的經濟支持,對方終於同意見麵了。但是,地點和時間由對方定。周新宇無奈,顯然這是對方可以做的最大的讓步。
    於是周新宇就按照約好的時間和約好的地點出現在廣州。
    但是,時間過了三個小時,一直到麥當勞要打烊,人還沒有到。而周新宇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已經不能在這裏再逗留了。於是他起身,直接走入東站,坐車直接返港。
    當車進入香港範圍,周新宇身邊坐下一個人。
    "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
    坐下的人似乎是隨口說。
    但是這在周新宇的心裏不壓於8級地震,他抬頭。
    一個三十多歲麵色蒼白的金絲邊眼睛坐在他的身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人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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