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完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454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是不是不哭了,就不會受到傷害?
躺在我的懷裏,她仍然全身冰涼,仍然會哭著睡著,哭著醒來。
能不能不再這麼折磨自己了?我握著她冰涼的手,輕輕地對她說。
“不要離開我,不要每次都丟下我一個人……就算我覺得不幸福——也一定不要丟下我……”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她這樣喃喃對我說。
——就算我覺得不幸福,也一定不要丟下我。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誰說。醒來後又是全新的一個人,陽光明媚,靈活理智。
“今天吃什麼?”像樹袋熊一樣纏抱著我,幾分調皮和撒嬌。
“小姐今天要吃什麼啊?”
“我是女王!要叫我女王……說了這麼多遍都記不住!”黎天愛總會這樣糾正我。
“遵命,女王殿下!女王殿下今天要吃什麼啊?盡管吩咐小的吧。”我承認我已經開始愛上她了,她在不知不覺中成功將我放在童政身上的心毫無保留的收回來,又毫無保留的放在她身上。
我無法說服自己不愛上她,就像我無法說服自己再恨她。
“讓女王我好好想一想,嗯——我要吃……鄭諾小壞蛋……”哈哈哈,忽然哈哈大笑著向我撲過來,我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躺在了地上,我們倆臉貼著臉,忽然愣了一下,我盯著她的眼睛。
那眼睛真好看,我們就保持這樣曖昧又奇怪的姿勢有兩分鍾的時間,忽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輕輕吻了她的唇,隻一秒鍾的功夫,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我能感到一陣火熱。
黎天愛倒是處變不驚的笑了,對我說:“你不是愛上我了吧!”
我被她這麼一說頓時更不好意思起來,我裝作不耐煩的樣子的推開她:“愛上你個鬼,快起來,你好沉!”
黎天愛玩味著翻身坐在我旁邊,又饒有興致看著我:“怎麼啦?真地愛上我了?臉紅得像猴屁股似的。”
我背對著她站著,盡量表現出鎮靜,心卻七上八下。
“啊,女人——”我一邊心不在焉的切著絲瓜,一邊想著早上發生的事,忽然聽到黎天愛大喊一聲,“女人,忽然想起來我馬上有個約會,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吃好喝好啊,沒有我陪你,千萬別難過啊!”說完還摸了我的臉,戲弄的笑著。
我踢了她一腳:“快滾,要不然讓你嚐嚐小鄭飛刀的厲害!”
那家夥嘻嘻一笑閃身出去,隨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我的心都僵硬了。
那天晚上,我心亂如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看什麼節目都覺得無聊,已經十二點了,黎天愛還沒回來,我關了燈坐在屋子裏,聽時間從我身邊匆匆走過的腳步聲。
夜讓全世界都停止了呼吸,生命在這裏停滯不前。我百無聊賴的站在窗前迎著那個入門的方向望著,我沒等到黎天愛的車,卻等到了童政的車。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來找我的,我看見他抬頭望向窗口,我躲在窗簾後麵靜靜地看著他的動向。
心痛。
我看見一個不常抽煙的人,在午夜靠在自己的車邊,一根又一根的抽煙,而他等的那個人此時卻不知道身在何方。
黎天愛,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至少是有兩個人在同一天裏,為了你這個沒心肝的人——
失眠。
納蘭性德說:“人生若隻如初見!”
我覺得我不是一個舉杯弄清影的文人騷客,也不喜歡對鏡冥思“朱顏辭鏡花辭樹。”我是一個需要在金錢和權力的漩渦中彰顯自己的人,渾身都沾滿了銅臭的味道,無盡的欲望才是我的代言。
但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想,人生若真的如初見一般,多好,想想不是也很好。
我是上海人,去周莊很方便。我很喜歡那個四周環湖的九百年古樸小鎮,像一顆已經煙塵幾世紀的黑色珍珠沉浮在澱山湖、澄湖、南湖的懷裏,靜謐而乖巧。
這和物欲橫流的上海截然不同,我知道我雖然喜歡這裏卻不能留在這裏,我要選擇自己的地方。
而我的地方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一旦得到這樣的權力就可以把所有不喜歡的人、違背自己的人踐踏於腳下,輕蔑的看他們垂死掙紮、苟延殘喘,那種感覺非常刺激。
我的地方還要有很多很多錢。我用錢買權力,用權力維護我的錢。
我的要求好像並不奢侈,世界上有無數這樣的地方,我單單選擇了北京。
其實北京這地方並不好,至少我這樣認為——空氣汙染非常嚴重,人民素質不高,交通堵塞,住房緊張,幾乎所有的封建主義劣根性在這裏被誇張放大。
即使這樣我仍然選擇留下來,開始的時候我把這當成自己意誌堅強同時也是成熟了的表現。
現在看來,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多舛悱惻。
我坐在街口昏黃的路燈下望著她回家的方向,回想起昨日的種種,想哭卻隻剩下辛酸。
空蕩蕩的二環路,一場暴雨剛剛把一天的塵囂衝刷幹淨,沒有炫目的煙花作陪伴,消弭孤寂。像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無畏,槍林彈雨,劫後重生。
我的生活一直很簡單,並且越來越簡單,簡單到一目了然隻看表麵。
那就是,你對我好,就是真的要對我好——諾言與甜言,隻是叫人開心的小把戲。
我不會再當真。
你害我一次,救我一次,現在我們兩清了吧,我本來應該恨你的不是嗎?
是這個女人千方百計讓我在行業內初露鋒芒,然後一手毀掉我所擁有的一切,讓我一夜之間一無所有,負債累累;也是這個女人處心積慮的博得我的信任,然後又讓我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這樣折磨我到底讓你多開心?
不過現在全無所謂,誰欠誰還不都一樣,沒差!那時候的我開始懂得,東西要自己爭取,不擇手段!溺水時就算找不到靠岸,能抓到浮木也好。你不是這樣一字一句的教我?教我知道自己的權利!
可我終究不忍心看我們形同陌路,從前我不知如何解釋,如今卻清楚的明白,我們總是口是心非,裝作毫不知情,然後互相傷害。
“你知道嗎?上帝創造我們的時候,給每個人加了一隻翅膀,大小型號不同。我們要找到另外一支匹配的翅膀才能比翼雙飛。我費盡心力終於找到了你,卻發現我們是一順的。”這笑話是她和我說的,忽然又嚴肅地說,“找到一個型號不一樣的翅膀,至少還能飛起來,可是找到一個一順的翅膀,無論如何也飛不起來了吧!”
“幹嗎要用飛的?人本來不就用走的嗎?”我破天荒的一次一語驚人,簡直可以獲年度最佳反映大獎。
黎天愛忽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愣愣的盯著我半天,我都被她看的直發毛,有點丟人現眼的怯生生地看著她。
“你……真聰明啊!我怎麼沒想到?可以走的啊。”黎天愛忽然豁然開朗的抱著我,我有點手足無措的看著她。
有時候我也常想,都二十好幾奔三十的人了,拉著那些愛恨過日子有什麼好處嗎?連自己都覺得累。但是,始終不甘心,
看著別人幸福自己不幸就已經夠慘了,更何況是要將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讓!
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活在虛構的幸福裏,以為總有一天在終點處,那個人會站在那裏。
滿身束縛,苟活於世俗的牽絆下,無法反抗,因為已經所剩無幾。等待在前方的,將會是怎樣的自己。
所以我想用我的所能好好的關心她,感化她,愛她,但她終不能明白我的良苦。她太執迷不悟,包在外麵的繭又硬又厚。
沒有止境的後悔,明知逝去的一切已經無法改變,驀然後首,以成逝去的昨天,想廝守的願望如此渺茫,曾幾何時,愛成了最深的恨意,本來想閉著眼睛,也可以有個依靠,如今,睜開眼也隻看到黑暗。
如果早知道這或許就是我們的結局,我們還會相愛嗎?你還會拖著萬念俱灰的恨意去愛那個令你孤注一擲的男人嗎?
怪隻怪黎天愛太過貪心,想坐兩把椅子的結果隻能是掉到兩把椅子中間的空隙中。
“真想換個城市生活,這城市讓我厭倦了,周圍都是摸得請我底細的人。”
“去吧。”我們並肩坐著,各懷心事。
偷偷瞟了她一眼,讓人心寒的目光。
“你不留我?”
“我希望你幸福。”我發誓這句話絕對是真心的,我發誓。
“哼。”從黎天愛鼻子裏幽幽的發出這一聲音,正好撞進我的耳朵,“幸福離我太遠了,現實才可能有點把握。”說完話便站起身來,好像並不準備再聽我要說什麼,我也就沒再說話。
看她的臉總覺得決絕的隱忍,可看她的背影總覺得毫無希望的渴求。
長大了自然而然會覺得累,不像孩子時那麼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回想起高三時,麵臨高考,班主任為了提高全班士氣,鼓勵我們考到祖國首都,爭取在那裏生根發芽,慷慨激昂的發表了很多演講,其中最著名的一端是這樣的:
“到北京去吧,懷著當初你們父母響應號召知識青年下鄉的壯闊心情。”
同學在下麵做啞然狀。
然後老師又不明所以地胡說八道了一氣,講祖國人民跑題的專能發揮到極致,不知不覺間跑到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命題上:
“說到結婚,男同學一定要找個北京女人,女同學自然要找個北京男人,這樣才能穩固你在北京的地位……除此之外,向在北京生存,你還要有錢,你沒錢就你爸有錢,你爸沒錢就你爺爺有錢,你爺爺沒錢就你姥姥有錢,要是你們全家都沒錢,就找個有錢的對象吧……”講台下大眼瞪小眼的唏噓了一陣。老師仍幔口吐沫星子亂飛的說:“你們拚命跑到北京去定居不是為了你們自己,是為了你們的孩子,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
我記不清後來老師又發表了什麼高談闊論,總之,我響應班主任政策,義無反顧地考到可以讓我生根發芽的北京。
現在在北京已經有差不多快十年了,晨昏暮楚,我和黎天愛朝夕相伴,我們還是互不了解,隻比陌生人好些。
我原來以為釣魚並不是女孩子得熱衷,至少不應該是黎天愛的熱衷。可她竟然出奇的喜歡釣魚。
她總是在周末的時候拉著我坐在湖邊釣魚,對我來說與其說是釣魚不如說是浪費寶貴的青春。
“想不通。”她很專注的坐在岸邊,我知道到釣魚需要心平氣和。可我覺得她是一個不安分的人。
“想不通什麼?”她眼睛不離水麵,很輕聲地問我。
“想不通你竟然喜歡釣魚。”
“有什麼想不通,釣魚最磨練人的忍耐力。我們總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比如魚,可我們總會花了一天的時間也一無所獲,即使我們真的釣到魚了,我們又不一定真的會把它們帶回去煎炸煮燉,我們通常會放生——我們釣魚是因為我們最在乎的並不是魚。”
“我小時候沒有錢也沒有心情釣魚,我看到有人釣魚就會安靜的坐在旁邊等一會兒,覺得釣魚是一件磨練人意誌的事情,很多成大事的人都耐得住這樣枯燥的氣氛。”看我不說話,她又接著說,“我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了,以為守在海邊就會有魚跳出來,運氣不會主動送上門來,所以我們要自己去爭取,而爭取的過程會很艱難。”
她回過頭意味深重的看我一眼。
我原來一直以為可能是生活奪走了太多本該屬於她的東西,所以她有些不能控製自己,有些迫不及待,在黑暗中亂抓一氣,以為自己總能抓住點什麼,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不在乎會不會抓到什麼,抓到以後該怎麼處置,她隻是在乎別人和她一起時這種緊張得心情,她隻是喜歡看別人無助。
其實我從來都沒想真的和你爭什麼,我們互相愛著卻還嫌不夠,生生拉一些不相幹的人進來趟這渾水,所有人都變成了遊戲的棋子,一不小心連自己都輸了,還輸得慘不忍睹。
因為我們之間還缺一個諾言和保證嗎?或者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相信!
對自己喜歡的東西能不能完整的得到?但毀掉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永遠都不懂!
當你愛上了某一人,這個人就被你戴上了一個光環,隨著愛的加深,光環越來越大,越來越耀眼,直到你看不見這個人。你不是很理智?為什麼也會犯這種錯誤?
你和他之間,一步又一步地拉遠了距離。
你走得那麼快,輕舞飛揚灑脫地跳躍著。而他卻舉步維艱,望著你的背影暗自歎息。你一不小心地轉身,便把他弄丟了。從此你獨自一個人留在了下雪的冷冬!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局嗎?以為自己很灑脫很驕傲,以為自己是童政最不能放手的人,以為童政會懷著無論何時都堅強而執著的心跟隨著你嗎?像個傻瓜一樣驕傲的走在前麵,可是一不小心就丟了身後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和童政的事,卻還是在當天晚上哭著對我說:“原來,最痛的不是當時失去了愛人。而是突然明白了這麼多年的隱忍和落寞在刹那間被真相全悉擊破。”
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我說:“那些孤單與遺忘是多麼的沒有價值!”
他不是不愛,隻是假裝不愛。他不是不愛,隻是不敢再愛。而你卻為了這種狗屁的蒼白想法酗酒自殘、放逐自己活得一敗塗地。
很多年了吧,我們三個人從認識開始到現在互相埋怨、互相傷害、互相愛——真的已經很多年了。
我們本來是三個不互相融的人,不是不喜歡對方的喜好,而士討厭對方的喜好,但我們像做夢一樣互相吸引,把對方讓自己討厭的喜好盡數吸收消化,成為自己的喜好。
當我知道童政喜歡咖啡的時候,就會常去雕光打發寂寞無聊的時間,我回去他常坐的窗邊靜靜伴著下午流淌著的時光喝一杯薰衣草奶茶。
我並不是很喜歡薰衣草奶茶,但我知道黎天愛最喜歡這個草本的味道。
我不是喜歡隨便表達心情的人,但我喜歡偷窺別人的心思。我喜歡這裏是因為在這裏總能看到很多人留給對方的留言,每一段留言都有一段故事。
3月23日“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今天來了。
最近的‘呼吸道感染綜合症’挺嚴重的,我隻希望她不會被感染。”
6月7日“你怎麼老是跑得那麼快,別以為我會一直坐在原地等你。
快點回來找我。我從十數到一,快點出現。
我在樹上、牆上、電線杆上……沿街畫滿了記號,快點回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今天先不數了,累了!明天再說,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9月11日“又來了,仍然是我一個人。
對麵桌的兩個女孩子剛剛做了頭發,互相交流經驗;
旁邊專心致誌的男孩子長得真好,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個混血吧;
這裏的格調真好,要是你能來一定會喜歡的。
可你為什麼就是不來。”
12月21日“好,讓我們複習一下。
發明電燈炮的是愛迪生;發明電話的是貝爾;打碎花瓶的時列寧;發明飛機的是萊特兄弟;懷表煮進牛奶鍋裏的是牛頓;發明蒸汽機的是瓦特……
發現你的是——我。
我的名字是——童政。”
這些都是一個人留下的,我看他的字覺得很溫暖,雖然我知道無論他寫多少,收件者都不是我,但我仍然會很虔誠的看。
——童政,有一天,我們都會明白自己的心意,愛對我們並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
“喂!”如果不是我三請四催、類似綁架一樣把她綁到雕光,她一輩子都不能主動來一次。看著她全神貫注的看著那些留言,誰說的——認真地女人最美麗?竟然是真的。
“嗯?”抬頭迷茫的看我一眼。
“……沒事”不知道說什麼,就是想看看她。這麼多年在我身邊消失了,留給我鴉雀無聲的寂寞。
“切——”又低頭去看。
一下午的時光就這樣晃晃悠悠的飄過去,我們坐在這個小屋子裏分享對方的生命。
“喜歡這裏嗎?”
“還好吧。”
“想留言嗎?”我看她還很關注那些留言。
“嗯……還是不了吧!沒什麼好說的。”
“也許會有人看到,也許日後再來看到曾經的留言,心裏會不一樣吧。”
“還是不了,不想把不幸拿來扔給不認識的人徒生悲涼。”
“那就寫點高興的事。”
“高興的事不想拿來給不認識的人浪費。”
“那……”
“還是不寫了,當我沒來過吧。”
阿茲海默症引起的失智,會出現多種認知的缺陷,包括記憶的損害,病人會逐漸喪失新信息學習能力,並且忘記以往已學會的知識。在認知障礙上會有失語症、運用不能、認識不能以及執行功能障礙。
具體症狀包括:記憶力喪失、無法操作熟悉的事物、語言問題、時間及空間定向力異常、判斷力異常、無法抽象思考、東西放錯位置、情緒及行為改變、人格特質改變、對事物喪失興趣或原動力。阿茲海默症患者有時會不認得親友,伴隨憂鬱、妄想等疾病,性格可能會變得異常煩躁,偏執多疑,不喜歡與人互動."
無端發現自己有著和她一樣的惡魔神經,經常向上帝許願期望她得這種怪病,然後安心在我身邊做個乖孩子。
我做夢都希望她出車禍,但不能死,她死了我找誰報仇?
我就看著她躺在床上,也不用綁著也不用恐嚇,我就在旁邊,給她剝個桔子,要蘋果嗎?還是最愛的楊梅?要什麼?要什麼,我都給她準備好,隻要她不走,我什麼都舍得。
她不是說我鐵公雞一毛不拔嗎?隻要是她我什麼都舍得。
不管我說什麼,她隻需要閉著眼睛躺在那裏,不言不語,隻要閉著眼睛就好了,別讓我看見她在我麵前那麼囂張的表情。看得我真想狠狠狠狠地抽她,抽得她半邊臉腫上半年。
今天一早上就一直下大暴雨,坐在辦公室裏,我覺得信口一陣沉悶,抬起頭看看鍾,離下班還有很長時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無所事事。
要是有一天她死了怎麼辦?先我一步死在我麵前,怎麼辦?
其實死也沒什麼可怕,黎天愛活到今天就是抱著必死的心吧。
這麼空蕩蕩的生活,死了投胎轉世還不過把這空蕩蕩的生活再挨一遍。可是抱著她了無生氣的身體,我是不是也走投無路了!
也許還是我死了更好!
黎天愛曾說:“有一天身體問心,我要是痛了,醫生會給我治,你痛了,誰來給你治啊?於是心說,我隻能自己給自己治。也許就因為這樣,每個人都有一個治療自己心中傷痛的方法:喝酒、唱歌、發火,或哭,或笑,跟朋友訴苦,去旅行,跑馬拉鬆,最差的一種方法是逃避這種心痛。”
心痛的時候,黎天愛的方法就是喝酒,一改往日中規中矩的模樣,穿梭在光怪陸離的酒吧間,紮著清爽的馬尾辮,不著粉妝,既不喧鬧也不卑亢,冷冷的坐在一隅,看見過來搭訕的男人,頭也不抬,夜間忽然漏出本來惡魔的麵目,卻仍然高傲的像隻公雞。
黎天愛不斷的喝,一杯一杯接一杯,從血色瑪麗開始,到藍錦魂結束,臉上逗留著殘酷的辛酸和不甘的遺憾,搖擺,搖擺,搖擺,看不清前路的摸索。
喝酒讓你感到溫暖嗎?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做人要瀟灑一點,豪放一點!身體是耗材,不用就是浪費!”
“做人開心一點,驕傲一點!心在上麵,所以不會墮落!”
“做人隱忍一點,封閉一點!全給別人了,就喪失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睜開眼睛發現我已經不在你身邊了,請一定默默為我祝福……”
“人們都說在十字路口最容易迷失自己,不知道何去何從,可是選擇根本沒有必要,人們太貪婪總給自己設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十字路口有紅綠燈嘛!告訴你怎麼走就怎麼,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較真呢?”
這些話留到你清醒以後對自己說吧!
愛情總是比冰海的船容易沉,船可以打撈,但愛情不可以。
失蹤的船一定在海底,過去的愛可不在心裏。我們太狹窄,如何麵對往事的藤蔓,為了前行,除了全部丟失航海日記,水手沒有別的選擇。
為什麼假裝的溫柔你可以做的那麼純熟,知不知道,這比你的冷漠更傷人。
普列舍倫廣場上,那拿著月桂樹枝的女神,你是真的懂得愛情了麼?命運弄人,幾經周折還是讓你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了。即使是以樹的形式。隻要能在一起,變成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雖然沒能成為我的妻子,
但是我會永遠愛著你。我要用你的枝葉做我的桂冠,用你的木材做我的豎琴,並用你的花裝飾我的弓。同時,我要賜你永遠年輕,不會老。”阿波羅是這麼對達芙尼說的。她變成了月桂樹,隻為逃避他的感情。其實她心裏也愛他的不是麼?調皮的丘比特偏偏要為了阿波羅的一句玩笑話捉弄他。讓他感受到愛情,卻不能輕易得到愛情。
黎天愛,你知道嗎?不能從小一直陪著你成了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我看不到你是如何倍受傷害,
如何在自己的軌道上越走越遠,不能抓住你的手教你在受傷時痛哭,不能抱住你的肩膀安慰你,所以才會有你今天的決絕,才有今天我們的錯過。
你從心裏恨王清蘭,恨你兩個舅舅和舅媽,恨你爸爸,恨你的外公和媽媽,你恨周圍所有人,因為他們都遺棄了你!沒有聽到你的求助和呼喊,他們一去不複返的離開你,所以你怨恨,你絕情。
表麵上你裝作一副憐憫天下的偉大,似乎對妹妹的男朋友厭惡至極,除了要回外公的房子,你好像並不關心其它,但你一步一步心狠手辣有的放矢。你不會原諒任何一個背叛你的人。
你要回了自己的房子,逼得大舅一家居無定所,兒子吸毒成癮,最後不得善終;二舅一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什麼時候來報複我?什麼時候報複童政?
什麼時候……
她總是裝作漠不關心又毫不相幹,卻洞察對手的所有底牌,她苦心經營製造假象,掌握了遊戲的主規則,她命題,大家參與。
她在暗中指揮大家一步一步落入她的套路,還懵懂無知的跟她兜著玩,看她純真無知又滿受傷害的臉,一雙眼睛深不可測。
我看不透她,看不透,永遠也看不透,猜不出,甘心在她的控製中進行,因為無能為力,所以適應成了我的規則。
我站在她背後,她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我,不是她失誤,是她存心讓我把她看透,把她看透成了對我最致命的傷害。
“七傷功”是各種武功裏製敵的有力功夫,但決非上乘。因為這種功夫傷人同時必先傷害自己,每傷別人一次,定要加力傷害自己一次,難道她確定她有把握不會先失利?!
因為愛著那個人,所以有多大的愛就有多大的傷害,看著深愛的人在自己的手中痛不欲生,她永遠都不會後悔!
“我不後悔!”
“我也是!”懂得你得規則以後,我終於可以釋然。
在寒冷的夜幕三更醒來,如今看著枕邊隻留下最深的恨意。不自覺的伸出手,想撫平那睡夢中痛苦的撅眉的表情。黎天愛從來都是在痛苦中閉上眼睛,又在痛苦中迎接黎明的嗎?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安心入睡,才能讓你真的不再後悔!
什麼才是你想要的安定?你應該是做好了跟我一起死的準備的吧?
從未坦白的話,今時今刻還殘留著,因為害怕說出來,就會化為灰燼。
已無法回去當初約定的地方,如果你已經決定放棄,那麼就親手將我毀滅吧。
我要讓你知道從失去鄭諾的那天開始,你便覺得世間這樣荒蕪,寂寞深不可測。
“明天我就是別人的女人了!不想在最後一天和我說點什麼?”如果黎天愛能和我說,不要走。我一定會立刻取消婚禮。
“穿我為你準備的婚紗,送我的女人去她最愛的男人那裏算是我積德的事情。”
“不能說點別的?”
“你比我大,見過的事情比我多,祝福都是虛妄,沒有一點牢靠,不想你陷入渺茫的欺騙中。”很久沒見過她抽煙了,不知道從哪裏拈出一隻煙,不點燃隻是叼在嘴上。
“怎麼這麼冷靜?都不帶一點欣喜或愧疚!”欣喜和愧疚,是啊,欣喜和愧疚。連虛偽的欣喜和虛偽的愧疚都沒有。
“如你所願,如我所願,平鋪直敘。”
“你的口氣好像我們已經變成了針鋒相對的敵人。”我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針鋒相對?好像你還不夠資格。”真想狠狠地抽她一巴掌,打到她鼻血直流眼冒金星,讓你黎天愛在我麵前猖狂。
終還是沒有下手,不就是這樣一張臉曾經在我麵前像金子一樣閃爍,不就是這樣一雙眼睛曾經在我麵前流淚,不就是這樣一張嘴曾經給了我最需要的熱吻?
怎麼忍心?反目成仇!
“我一直很想你親口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給我找一個男人?”如果我不能親口問她,如果不能親耳聽她自圓其說,似乎死不瞑目,可是真的從她嘴裏聽到真相,我又怕自己生不如死。
“什麼?你不是總說自己是老女人了——怎麼?我這樣做不對嗎?”
“對!怎麼不對,你不是一向這樣,從來都按自己的意識做事,哪裏管別人的感受。”
“你在埋怨我?我以為我在助人為樂日行一善。”
“你不後悔?”我咬碎了牙齒和血吞到肚子裏,真想在下一秒聾掉。
“我不後悔!”
一如既往的堅定和平和,眼角眉梢都帶安然的純潔,即使皺紋爬上你的眼角,銀絲綴滿你得額頭,你仍然能如此果斷毫不猶豫地對我說:“我不後悔。”嗎?
黎天愛的心像一把冰錐,因為隱藏在她的身體中,所以其實刺不到別人,傷害最大的不過她自己而已。我從來都不想和她爭什麼,爭來爭去不過徒勞,損人不利己。
我能容忍她像一個孩子一樣和我發脾氣,實在受不了就大聲和她對罵,我們互不相讓,開著門和窗,互相傷害到兩個人都淚流滿麵。
然後我安靜的回到廚房做飯,等她心平氣和的走過來吃飯,然後收拾好碗筷,並肩靠著坐在沙發上看冗長的韓劇。
無論她在外麵裝得多麼成熟,多有智慧,看起來有多理智,在我眼裏都是一個孩子。
孩子是需要寬容的,但不能放任,放任是漠視的一種。
晚上,我們並肩躺在床上,一句話也沒有。
從來沒這麼安靜過,原來安定的生活讓我這麼恐慌。
我忍不住,扳過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忍不住想哭,卻不想讓她看見。
“昨天不是說,再也不會來了嗎?”眼淚總是不爭氣,並非本意,“不是說,不要我了嗎?”
“我累了!兩個大人了,還玩追逐的遊戲,不想玩了,玩不起了。”任憑我扳著她的臉,我們距離好近,近在咫尺,距離又好遠,遠在天邊,“再說,你讓我上哪裏再找一個你這樣能忍耐我的人,做飯又好吃,蘋果削得那麼漂亮……”
不等她說完,我就吻住她的唇,溫熱的唇給我最安心的回應。
吻完,我愣住了,定定的看著她:“你——是甜的。”
她反肘撞了我一下,又笑著轉過頭來,張開嘴,舌頭上躺著一塊兒糖。
“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含著糖睡覺,下次疼死你我也不管了。”我伸手把糖拿出來,瞪了她一眼,“又忘了上次牙疼是不是?”
“哎!忘了。”
“忘了吧!那些痛苦的事情就忘了吧——”哭得凶起來,“兩個人一起走路,總要比一個人好的。”
怎麼卻把幸福全忘了,痛苦記住了?
你還和我說過:“怕不怕你爸媽知道我們的事?我反正無所謂,來無牽去無掛,孑然一身。”
“不怕,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我是被你慫恿的吧。
“要是他們反對呢?你怎麼辦?一哭二鬧三上吊?”
“那我們私奔吧!離家出走。”我是真的那麼想了,我們的愛情不被世俗認可,見光死。
我小時候就是一個堅持的人,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我可能像得到很多東西,權力、地位、金錢……可我沒有什麼時候這麼想攥住你不放,無論是誰來阻止,我都不會放手。
“私奔?你舍得?”
“舍得。”我斬釘截鐵的說,“我們私奔吧。”
“那是男人和女人做的事,我們這樣叫亂搞,有傷風化。”她嬉皮笑臉的樣子破壞了整晚最嚴肅的氣氛。
“可是沒有人像我們這樣認真。”我說這樣讓人心疼的話,空氣中湧出淺淺的寂寞。
原來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這樣義無反顧的認真。
我要結婚了,現在馬上。
從此以後我和她正式分道揚鑣。
我曾經下作的想象過自己將來會和什麼樣的人結婚——
又老又醜、滿臉老年斑、一身肥肉、走路需要拿著尿袋的守財奴富翁;
花錢大手大腳、一身酒氣、拈花惹草還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下賤男人;
手無縛雞之力、膽小怕事、鼠目寸光、低三下四的菜市場坎價大王;
外表看起來陽光明媚、事業有成、商戰經營,背地裏花天酒地、家庭暴力、心胸狹窄的企業家二世祖;
年齡像我兒子一樣大、不圖我錢也不圖貌,憑著少年無知的衝動就要和我廝守一生的傻孩子;
我很幸運,以上所說的各類都不是我的今天要嫁的人,我要嫁的人是一個事業有成、穩重大度有教養的新好男人,可能他既不會調情也不會花心思每天給我買花,但他會坐在我身邊陪我走過孤獨……
春光明媚的早晨,我穿著雪白的婚紗站在黎天愛麵前,她兩隻胳膊環在胸前,表情淡然地看著我,我努力讓自己笑起來,轉了一圈,忍住胸中的悶氣。
我像一個嫻熟的演員,裝作滿心歡喜的斑比一樣輕輕跳過去,附在黎天愛背上,忍住不讓自己流下眼淚,可手卻冰冷。
她轉過身推開我,微微朝我一笑,嫣然而又從容,又轉過身的時候輕飄飄懶散著蕩過一句話來,字字猛擊我的胸口。
“你早就知道我是騙你的!”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絕情,一定要我親耳聽到,“你覺得自己這樣有勁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像觸電一樣從她身上跳離。
如果我像她一樣絕情,我也許會比現在幸福一萬倍,但我隻會俯首。
“結婚去吧,那才是你的幸福不是嗎!”眼中流出一絲嘲諷般的勝利,舉手投足都是已成定局的姿態,絲毫不用擔心我反悔,她已經穩穩抓住了我的心,不擔心也不容許我反悔。
“黎天愛!”我忍不住怒吼出來。她的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緩緩才轉過身來,我已經沒興趣再哭了,我就要結婚了,我自己選擇的路,“可是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愛過我?”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問,我瘋了。
“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你清醒清醒吧。”早就知道的答案,沒什麼可驚訝的,因為沒有希望所以也不會有失望,可我的心卻碎了,我甚至聽得到它被撕裂的聲音。
“你瘋了。我恨你還來不及。”黎天愛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帶著戲謔的笑,抱著僵硬的我,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也恨你!”我在心裏大聲向她喊,“都是你!都是你的錯,我本來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我有穩定的工作,我很快就能事業有成,找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的老公,生個孩子,孝敬父母……我們不缺錢也不缺幸福。都是你的錯!我的幸福全被你毀了——我現在是什麼?”
我想世上再不會有我這樣的新娘吧,淚流滿麵的在結婚前對自己的同性愛人哭訴埋怨。
我成了世紀絕代怨婦——沒財沒色、不再年輕也再不能愛上誰。
“我是什麼人你不了解嗎?我多害怕這個吃人的社會多害怕那些人的殺人眼光,我多害怕我會一無所有……我對自己說——同性戀!同性戀怎麼樣?媽的,老娘豁出去了,老娘一輩子為別人活,現在也為自己活一次,同性戀就同性戀了!豁出去了——”我忽然幹笑起來,好像練功走火入魔一樣。
果然是身經百戰、處變不驚,看見我這樣子,她竟然熟視無睹,冷笑著從我身邊走過去:“別裝了,你這樣真像個言情劇三流演員。”
言情劇三流演員?
哪個言情劇三流演員可以有我這樣一往情深的眼神?
哪個言情劇三流演員有我演得這麼感人肺腑,有我痛得撕心裂肺?
哪個言情劇的三流演員像我一樣傻,學什麼不好,學飛蛾撲火。
也許吧,可你說“我不後悔!”
不是嗎?過了這麼多年,往昔的回憶仍然不能忘懷,要帶著多少傷痛和隱忍才能走到今天?
身體永遠記得曾經的傷害,你說眼睛可以欺騙一切,但是身體永遠記得。
我應該愣在原地不動,還是鼓足勇氣像她一樣輕拍她的肩膀,然後故作鎮定地回之一笑?
燦然如花,冷漠如霜!
從一出生就帶著一股不能壓抑的魔性,企盼周圍的人都痛不欲生。
誰都不曾真正的打動你的心吧,你步步緊逼,一副要把周圍人統統吃掉的絕情麵孔,虛偽又冷漠的說著刀絞一樣的話,鋒芒畢露,毫不忌諱,刀刀穿透我心。
我真後悔,後悔對你百般謙讓,明知自己死路一條仍然癡心妄想。
我記得當時你欺負我生病,坐在我腿上環著我的腰吻我,含糊不清的說我們死也一定要在一起。
你說,找不到匹配的翅膀,又遇到一順的,都沒關係,反正人是不用飛的,走不就行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你真的醒了,我幾乎已經快要相信你已經相信愛情了。
我們兩個人的愛情——
怎麼就忘了!
我們去海邊的大橋上,沒有行人,隻有車輛飛馳著從身邊呼嘯而過,夜幕很重,天上有一點星星,我們肩靠肩摟在一起,腳下是平靜的大海。
“好像全世界隻有我們兩個人呢,”她說,“現在發誓吧,發誓永遠都要留在我身邊。”
“萬一是你趕我走呢?”我開玩笑。
“那你也不能走。”
“你真霸道!”
“好還是不好?”
“好。”也許隻要是這個人的要求,再無理我也會接受。
“你敢跑,我會不擇手段把你抓回來。”
“好啊。”
“把你鎖起來,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跑不掉——就算你恨我我也會那麼做,明白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把自己碎屍萬段親手奉上。
那時候的我們,多麼傻啊。引火自焚和畫地為牢成了我們最大的本事。
對於人類漫長得乏味的生命來說,和一個人的相遇到離別,隻不過是個細小的瞬間。
到頭來,回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怎見浮生不若夢。
是啊,人本來就是不用飛的,所以不用尋找翅膀,我們可以走的,可惜我們走到海邊的時候發現沒路了,又飛不起來,想換一條路走的時候,發現腿瘸了。
你就是這樣動機不良,明明已經找到了退路,卻又要堵住退路,你逼得大家都無路可走,做你奔赴黃泉的陪葬。
哪裏知道,我們這樣糾纏不休——根本不是愛,分明是因為孤獨。
黎天愛!
黎天愛你給我豎起耳朵聽好了,我鄭諾決不食言。
僅此三字,絕你一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