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見深對荷仙的情。荷仙大約就是他第一次愛的人罷？他與她注定了不能相守，正因為這樣，他才更關心她，更愛他罷？若皇帝知道為了她，他父皇的那一腳早已讓他失去了生育力，他還會這樣待她嗎？就算他知道那件事後會恨她，從而放過我，我也不會將那件事講出來，必竟裏邊牽連的人太多了！我不願意為了我一個，讓那麼多人流血。
    約半個時辰，禁衛兵全部出來，紛紛表示沒有找到荷仙太妃。
    這次皇帝真的生氣了！他一耳光打在我臉上，暴怒道：“你忘了朕曾經是怎麼跟你說的嗎？！”
    我輕捂著臉，皇帝曾經的話猶在耳邊。
皇上曾說過他與荷仙不僅不能，更是不可能；他曾說過我與荷仙若隻有一個能活，他希望那個人是我。他更曾說過我若殺了荷仙或與荷仙過不去，是另一種形式的逼他不得不殺我！他的那句“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猶在耳邊回響。
    嗬，這是他第二次動手打我了罷！他也曾說過他在也不會動打我的！他的話，有那麼幾句可信麼？
    我回道：“陛下若是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並無二話。臣妾隻想隻說：荷仙已不在蓮萃宮裏，更不在碧蕊殿。臣妾並無將荷仙私禁之事！”雖然我說的都是事實，但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話，叫他怎麼去相信呢？
    “那你告訴朕，荷仙去了哪？”
    “她，去了九天之外，雲端之上。她已升仙，大約已位列仙般了。”這是我猜測之言。神的葫蘆將荷仙帶走了，相必荷仙真的會位列仙般吧？
    “糊說！”皇帝怒道：“你若在不說出荷仙的下落，休怪朕不念夫妻之情！”又放柔了聲音，道：“落兒，你早該明白朕的情與太妃無關，她又是你親自下令接回宮的。你又何苦非和她過不去呢？”
    “臣妾沒有，更不會與太妃過不去！臣妾之言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虛言！”但我的話又怎足以為信呢？
    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回話道：“奴才叩見皇上，焰西王爺求見。”我一直都不太喜歡太監，以至於我身邊親近的都是宮女，更難得聽到這太監的聲音，一時心裏有一種惡心感。總管接著說：“皇上見還是不見？”
    “傳他進來吧！”
    主人進，與我四目對視，似有不舍，又有無奈，大約還是覺得我太沒用了，事事都要他出麵幫我解決。而我，也隻會盡幫他找麻煩。主人行過參拜君之禮便欣喜道：“恭喜皇上，賢德太妃昨日升仙，位列仙般。”
    嗬，主人為了救我，這樣的謊言也說得出來！
    皇帝道：“此話怎麼講？”皇帝對主人的語氣比對我的說話時的語氣溫和得多，也許隻因為主人還有他用得著的地方罷。人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允滿了利用，隻是皇帝他自己不知道，也許他想要利用的人，也許正在利用著他呢！
    “昨夜小臣夜觀星象，發現在帝星旁邊的一星粉色星星升起，此星星芒雖小，呈粉色蓮花樣。小臣已猜為太妃荷仙升仙。今日一早便聽說太妃失蹤一事，才敢相信太妃確已升仙。”
    主人的解釋並不令皇帝感動滿意，他覺得主人如此說，不過是為我替我開罪。且又因主人要為皇上領兵攻文安侯，故沒有開口駁回。但他對我的態度也明顯淡了。
    內監總管又報：“皇上，萬貴妃娘娘，柳淑妃娘娘，莞婕妤小主求見。”皇帝一聲：“準！”萬貞兒，柳如施，沈宛兒三人入內，齊行參拜之禮，皇帝一聲：“免！”三人齊起身。想不到這後宮的消息遠比我想像的還傳得快，這大約就叫做壞事傳千裏吧？隻是這三人是敵非友，我且隻能步步為營。直後悔昨夜放過了宛兒與柳如施，若不是因義父已無活命機會，重看了與宛兒的情誼，也不會無故故錯失了滅敵機會。心裏一番懊悔。
    皇上問萬貞兒道：“你們來做什麼？”
    柳淑妃柳如施回道：“皇上，臣妾等聽說賢德太妃昨夜碧蕊殿升仙，特來瞧個稀罕。望皇上恕罪！”柳如施果真是字字帶刺，一句平凡的話到了她的嘴裏也變得意味長遠。
    宛兒也道：“請皇上恕罪，嬪妾等什麼見識過，就沒見過誰升仙，最好奇的便是，太妃娘娘哪裏升仙不也，且偏要來碧蕊殿，不知仙妃這碧蕊殿裏有否有什麼法寶呢？”宛兒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昨日一時心軟放了她，她就是這樣回報於的！
    主人道：“也不怪諸位娘娘沒見過，升仙這種事，一定要找一位非常友好的人為護法，在升仙之人未能升仙成功之前，必得保護肉身不受驚擾，否則，不僅不能升仙，還有可能神形具滅，魂飛魄散。想必在太妃娘娘是認定了仙妃是個可信之人，才會到來碧蕊殿罷！”
    “焰王爺說得有理！”說話的人竟然是萬貞兒！她又想打什麼主義？我是絕不會相信萬貞兒會無故幫我請情的！但萬貞兒卻繼續道：“賢德太妃與仙妃娘娘不僅是長得相像，感情也特好。前兩日太妃還與臣妾提起中宮不可一日無主之事，她還力勸本宮擁戴仙妃，請皇上冊仙妃為中宮呢！試問，仙妃與太妃娘娘這麼好的感情，若太妃要升仙，不找仙妃護法，舍她其誰呢？”
    萬貞兒的話說得頭頭是道，隻可惜事實與她說的完全不一樣！但萬貞兒的話明顯比主人的話有用得多，皇帝開始想信荷仙是升仙的謊言，道：“太妃果真的向你提起中宮之事？”
    “是的，皇上！”萬貞兒道：“太妃娘娘還說仙妃是皇後之不二人選呢！”
    柳如施想說什麼，剛要開口，被萬貞兒的一個眼神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柳如施硬生生吞加話兒的表情卻被皇帝看在了眼裏，道：“淑妃有話要說？直說無妨。”
    柳如施受了萬貞兒了壓迫，隻是微微一笑道：“臣妾無話要說！”
    “嬪妾有話要說！”宛兒道：“嬪妾聽聞翠心庵裏仙妃娘娘逼得太妃自刎，相必太妃與仙妃未必如貴妃娘娘所說的那樣友好罷？”
    宛兒舊事重提讓皇帝的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彩，示意萬貞兒最好給一個合理的答案。萬貞兒道：“皇上對太妃的尊敬感天動地，仙妃也是一個識時務之人，在皇上的光輝下對太妃早已化敵為友。難道你們覺得有皇上在，她們會相互爭鬥嗎？”
    萬貞兒的一席話硬把宛兒說得一愣一愣的，沒了下文。
    我不明白萬貞兒為什麼會替我周旋，她一直不是恨我入骨麼？我將她從後位上一手拉下，她現在竟然在為我說情。萬貞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一時說要幫我立足中宮，一時又幫我在皇帝麵前求情，你到底要做什麼？
    萬貞兒的話果然比主人的話還有用，我知那隻因為在見深的心裏萬貞兒的份量重！見深呀，你待萬貞兒尚能如此，你為何如此待我呢？
    “落兒，朕想聽你怎麼說！”在萬貞兒的話下，皇帝見深的語氣也溫和多了。他這麼一說也就是等於有意於給我一個機會。我回道：“皇上，太妃娘娘確已升仙。昨夜她深夜來訪，令臣妾為她護法，並令臣妾不得將此事聲張，人知得多了對她升仙一事不利。臣妾也是謹尊太妃娘娘意旨，請皇上明查！”
    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如此一來，皇帝已半信半疑了。且有宛兒與柳淑妃二人本就不受皇帝的太多注視，更別說信任，她們的話已對我沒有任何威脅。她們二人也清楚知道這點，都不在開口了。
    我忽然想到辰兒。皇帝那麼寵愛辰兒，我是有必要讓他知道辰兒已走了。我道：“皇上，昨晚太妃連走時，將辰兒也一並帶走了！”
    皇帝驚道：“辰兒也升仙了？”我回道：“不，太妃是升仙，辰兒是死了！”
    “辰兒死了？”皇帝眼裏有不舍了，“罷了！緣盡時，終須分離。辰兒若去陪了太妃，也是好事一件哪！”皇帝眼裏雖有些唏噓，卻又不過而而。
    他就這樣輕描淡述地將辰兒的死帶過去了，他那麼寵愛辰兒，辰兒的死，他也不過如此！他是帝王，不應為一隻已死的貓傷感，但辰兒是他寵愛的辰兒呀！看著見深隻為荷仙的離去傷心，憤慨，對辰兒的離去隻是淡淡一提，不禁讓我有些心寒。我以為他至少會下令將辰兒厚葬的，但沒有。
    又想到我如果有一天死去，他會不會也像對辰兒一樣的待我？我與辰兒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他寵愛的東西。他能這樣對辰兒，難保他不會這樣待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何處惹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