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二十六章 願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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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什麼地方?為何,如此熟悉?
    我身處在層層迷霧中,停停走走,然後,仿佛早做慣了一般,輕輕撥開那彌漫在眼前的濃霧,看向不知是真是幻的萬千世界……
    耳邊有回旋繚繞的歌聲,伴著我相看……相受……
    情天動  青山中  陣風瞬息萬裏雲
    尋佳人  情難真  禦劍踏破亂紅塵
    ……    
    “芸芸,對不起。我必須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後悔。也許穿越時空的機器發生故障,我再也不能回到你身邊。可是,此時此刻,我拋棄不了遠在四百年後的親人和家庭。如果……不回去一趟,我也絕不會甘心,甘心讓四百年後的那個世界,就此滅亡。”
    “這個十字架,你好好保存著。裏麵注入了我新研發出來與你體內磁場呼應的能源,隻要時刻將它放在身邊,就能保證你一直平安,也能讓我……找到你。”
    ……    
    媽媽單膝跪在一塊巨大的鵝蛋形岩石前,將手中的十字架埋入土中,美麗的臉上露出蒼白的笑容:“你要做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樣的負擔太深、太重,所以我便……不想再要你的救贖。我們的孩子……也是。”    
    
    哥哥手中拿著那串剛剛看來還灰暗無光,如今在手中卻晶瑩耀眼的十字架項鏈,眼中有微微的恍惚和茫然,良久才沉聲問道:“這個……多少錢?”
    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哥哥身上,那目光,甚是專注,專注到仿佛是用盡了全力來彌補一生看不到的時光。良久,直到哥哥眼中露出蘊怒之色,才用有著哽咽的聲音緩然道:“這個項鏈,隻需索取先生身上,那枚五元的硬幣。”
    ……    
    “冰兒,生日快樂。”哥哥將十字架項鏈小心地掛在我頸上,臉上有著些微地尷尬和不自在,卻還是對著我和爸爸,堅定地說:“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
    
    “淩小姐,你要怪,就去怪你那無情的哥哥。”我護著身後的小雨,看著眼前之人怨恨而又猙獰地控訴,“他為何要將我們公司趕盡殺絕,為何……不能給我爸爸留一條後路?!”
    我知道,哥哥現在是淩雲集團的真正執行者;我也知道,哥哥行事決絕狠辣,不留一絲餘地。可是卻不知,他到底……絕情到何種田地。
    車子歪扭著,翻跌著向前行駛,一聲驚雷般的槍響在車中響起。小雨拚了命衝撞開槍的人,槍滾到我手上,車內亂成一團,突然便沿著陡峭的碎石壁直翻而落。
    車門被撞開的瞬間,我使勁渾身的力氣,將左臂見血的小雨推出門外,自己卻因為衝力,和兩個歹徒撞向後車窗。    
    車窗碎裂,玻璃飛濺,我隻覺渾身劇痛,下墜著失去了知覺。
    天地間,一道絢麗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發、彌漫,轉眼間充斥了整個山穀。
    在緩緩消失的我身下,是止不住下墜之勢,卻睜大了驚恐的雙眼,透過朦朧淚光,眼看著我消失在光芒中的……小雨。落水,飛濺。
    遠遠的似有悲傷的歌聲,動人心魄,仍在我心底,久久回蕩,回蕩……
    ……    
    又想起  你的臉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裏  柔情似水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幽靜的深穀夜間,有一間極為普通的,新改造而成的石屋。石屋前,月色下,立了一男一女。男子黑衣黑發,神色冷漠,握了把細黑的長劍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而女子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此時卻是皺緊了一張小臉,兀自在托腮沉思。
    “為什麼你的內傷還是好不全呢?”冰依眨了眨眼,望向星光閃爍的夜空,深思道,“你的筋脈阻塞淤滯,而且傷你的內力中,帶有與你本身陽剛內力相克的陰柔之勁,是以無論你如何將真氣運轉十二周天,都無法打通所有經脈。”
    步殺看了眼那張極其認真的小臉,心底隱隱有些好笑,卻並不搭話。
    “所以,我便讓你學習武俠小說中的療傷方法,讓真氣從兩腳湧泉穴開始灌入,務必要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先天氣穿穴而入,從弱漸強的緩緩貫脈通經,滋養竅穴。”
    聽到這裏,步殺也不由微微動容,冰依口中常常會冒出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就比如這幾日她常提起的習武之道,療傷之法。
    初時聽來隻覺奇異好笑,抽絲撥繭後,卻驚異地發現,有些竟真的涉及修習絕頂武功的禦氣法門。
    
    “可是,為什麼效果不如書上的理想呢?”
    看她一副幾乎要抓破頭的模樣,步殺的嘴角幾不可彎地翹了翹,拉過她微涼的手安置在長椅上,心道:她還是一樣怕冷。淡淡道:“想不通就算了。”
    這幾日,生活平和寧靜。步殺隻覺得,心中的戾氣越來越淡,有著淺淺的,異樣的喜悅在心底滋長蔓延。    
    有時,他會醒起,自己仿佛忘了什麼極端重要的事情,可是轉瞬間,卻又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啊!對了!是自然!”清亮的叫聲猛然打斷他的沉思,隻見冰依一臉興然地跳起來,扯著他袖子大聲道,“你需要的天然之氣,必須是天地間最純淨的,而且要自然吸取,完全不流能於形式。可是這幾日,你雖身在大自然中,卻太過著意自己的傷勢,反失去了平常之心,故而無法融於自然,取於自然。”
    
    步殺眼中閃過異色,隨後沉思,心中竟豁然開朗起來。原來……他的內傷並不是無可救藥,而實是他自己太過著意了,反而無法達到冰依所言,“洞然忘我”的境界。
    思及此,他便將手中汲血交到冰依手中,就在這渾然天成的幽穀山林間,微仰著頭,麵向夜幕星空,輕輕閉上了眼。
    片刻後,他已無情無緒地沉浸在這平日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間,終從對武道的追求,對守護身邊之人的渴望投身到蟲鳴蟬唱的世界,其中的轉接渾然天成,不著痕跡。
    強大的內息自然流轉,步殺緩緩睜開眼,神色依舊清冷如昔,卻出奇地平和安寧。緩緩對上那雙,閃爍著琥珀色光澤的眼眸,輕聲開口:“謝謝。”
    冰依漂亮的雙眸如月牙般彎了起來,隨即睜開流瀉出滿穀的熒光。她象是忽地想起了什麼,低頭在腰間掏了半晌,忽然抬頭詭秘地一笑道:“步殺,右手伸出來。”
    步殺恍了恍有些迷蒙的眼,有些嗡然做響的雙耳,緩緩將右手伸出,靜靜攤開。
    這一幕,何其熟悉;這一幕,仿佛纂刻般,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因為他答應過那個人,從此以後,要牢牢記住,這一日。
    步殺收回手,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用歪七扭八的白色絲線繡著“步”字的黑色護腕,聽著少女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個,叫作護腕。在練刀或者與人搏鬥時,可以緩衝你手腕受到的傷害……”
    
    是的,他知道。他早知道,這是護腕。
    步殺忽然靜靜開口,打斷了少女的話:“祈然的呢?”
    “恩?你說誰的?”少女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迷惘之色,愕然問道。
    步殺看著手上的護腕,專注地每分每秒認真地看著,看著。然後,他嘴角一揚忽然露出一個極度自嘲卻又恍然的笑容,喃喃自語:“原來……在我心裏,竟真的存在過這樣的想念。”
    他接過少女手中的黑刀汲血,握在右手。笑過之後,他的麵容竟仿佛被波蕩過的水麵,反而緩緩平靜下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仍舊帶著迷惘之色的少女,眼中慢慢展露出,從不敢輕易泄露的柔和光芒,一絲一縷,彙聚成海。
    步殺歎了口氣,左手緩緩撫上汲血的刀柄,雙手上下交握。他眼中的溫柔之色如潮水般盡數退去,轉為再無人可以影響,再無人可以左右的堅定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守護那兩個人,能守護一天,那便一天;能守護一年,那便一年;能守護一輩子,那便……一輩子。
    這樣的信念,無堅不摧,無情可化。是的,無堅不摧,無情……可化。
    即便他自己,也再無法動搖哪怕……一分一毫。
    “也許,這真的是……埋在我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步殺的雙手緩緩舉起,看著眼前如鏡花水月般逐漸波動影重的世界,臉上露出一個淡然卻極度珍貴的笑容,“但卻絕不是我——最想實現的願望!”
    
    黑刀閃著白影直劈而下,沒有半分猶豫,沒有半點停頓,然後,斬碎了鏡花,斬碎了水月,也斬碎了……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世界。
    翱翔那  蒼穹中  心不盡
    縱橫在  千年間  輪回轉
    為何讓  寂寞長  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  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  說的清
    隻奢望一次醉    
    ……    
    
    祈然走進來儀閣時,出乎意料地看到一臉耍賴表情的冰依,和黑著張臉的步殺。他不由搖了搖頭,隻覺好笑,想不明白冰依為何就如此喜歡整步呢?
    “步殺,我告訴你,你若不做伴郎,我就不嫁了!”
    祈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何謂伴郎,也許其他人不清楚,他和步卻是聽過冰依解釋的。一想到讓步穿上大紅喜服,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他就抑製不住浮上嘴角的笑意。
    步殺顯然早發現了他的存在,狠狠一眼朝他瞪來,隨後麵向冰依,冷著張臉:“我絕不做!”說完大踏步跑出房門,幾乎可算是……落荒而逃。
    “哈哈……”留在屋裏的兩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過想來,步殺可能最終還是會答應冰依的要求。畢竟他身上如此重的內傷,連他都治不好,卻被冰依的奇思妙想化解了。畢竟……他們三人本就是一體的,無遊天下,不離不棄。
    祈然走前,輕輕攬過一身紅衣,未施脂粉的少女,心中滿滿的都是柔情和幸福,還有隱隱的,潛藏在心底的虛空和茫然。
    “冰依,我們真的要成親了嗎?”祈然捧起少女晶瑩的臉蛋,輕輕撫過,一遍又一遍,顫聲道,“十日後,是我和你,成親。不是別人?”
    “是我和你成親,不是別人。”冰依柔順地靠入他懷中,環手抱住他,聲音平和寧靜,卻堅定無比,“十日後,我就會成為你的妻子。此情不變,此誌不渝,一生一世,隻愛你一人。”
    祈然渾身一陣顫抖,恍惚間竟想著:即便這是假的,我也要抓住,牢牢抓住,我的幸福。他將懷中的少女緊緊抱住,沉聲道:“我也是。一生一世,隻愛你一人。”
    
    又想起  你的臉  尋尋覓覓  相逢在夢裏
    時時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裏  繾綣萬千
    ……    
    
    十日後,冰淩國風之都,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冰淩的子民,原依國的臣屬,他們都彙集在這個神秘的古都,隻為了一事。
    因為這一日,他們的少主,即將迎娶他心愛的妻子;因為這一日之後,他們的少主終究還是決定放棄到手的權利,飄隱遠走。
    但無論如何,此時此刻噼啪作響的是鞭炮聲,奔走喧囂的還是喜悅之氣。人人都能看到那如天神般受人尊敬的少主臉上,洋溢著真正的,幸福美滿的笑容。
    祈然穿著一身新郎喜服,原本披散的長發被金絲繩束在身後,絕世的容顏,帶著最深摯的渴望,沒有半點遮掩地展露在眾人麵前。
    於是,在這喧鬧喜悅的都城中,凡新郎白馬過處,所有的人聲都沉寂下來,隻貪戀地靜靜地看著那張,再無法用筆墨言語來形容的喜悅容顏,傾身跪拜。
    “小姐!小姐!都說了你現在不能隨意走動……”
    剛從馬上下來的祈然錯愕地看著他即將迎娶的準新娘,身披霞衣,頭戴鳳冠,從來儀閣中衝出來,後麵跟的是滿臉焦急的心慧。
    “冰依!”祈然一把抓住來人的皓腕,忽然覺得有些頭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中已醞釀了幾分危險的氣息,“你不會想要逃婚吧?”
    “怎……怎麼可能……?”冰依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隨後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臉現焦急之色,“祈然,我的項鏈不見了!”
    “項鏈?”祈然的神色微微一怔,麵上沒有什麼變化,心裏卻輕輕“咯噔”了一下。總覺得,不知何時消失的空虛、茫然之感,一下子又回到了身周。
    “是啊!”冰依兀自懊惱地跺著腳,頹然道,“就是那條十字架項鏈。那是哥哥送的,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就算不能讓哥哥看到,也該讓他送的禮物,陪伴左右啊!”
    “少夫人!少夫人!”內堂傳來一個侍女的呼喊聲,隻見她到了麵前,先是有些怔忪地向祈然一福,隨後醒起了什麼,忙攤開右手道,“少夫人看看,尋找的可是這件物事。”
    隻見她的手心上垂著一條晶瑩奪目的項鏈,項鏈底端還懸掛著一個呈十字的掛墜。
    祈然隻覺原本喜悅平和的心,一下子便被揪緊了。
    冰依臉露愉悅之色,驚喜地叫道:“就是這條,謝謝你啊!”說著,正待伸手去取,卻在中途被一雙晶瑩修長,形如美玉的手截住。
    祈然將項鏈取在手裏,緊緊握住,望向神色有些驚疑的少女,許久才平複了心情,柔聲道:“在我們成親以前,這條項鏈,就先寄放在我這裏,可好?”
    冰依一雙靈秀的柳眉微微皺了起來,眼中露出為難之色:“可是……這畢竟是……”
    “先寄放在我這裏。”祈然低頭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裏竟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懇求的神色,用暗啞低沉的聲音重複,“可……好?”
    冰依身體輕輕一顫,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急切卻又柔聲地道:“好!”
    冰依緊抱的手鬆開了一點,身體卻仍偎貼在他懷中,幽幽地說:“祈然,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不!在所有的世界中,你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比最最寶貴的東西,還要寶貴。所以,我絕無法拋下你獨活。所以,我才會想要嫁給你,一生一世,隻留在你身邊。一生一世,隻看你一人。”
    
    祈然的雙唇,微微顫抖,他想開口說,我相信你;他想開口說,我也一樣。可是,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這一幕,曾在他腦中幻想了一遍又一遍;這些話,曾在他心底渴望了一次又一次,終於……還是成為了現實。
    隻是,心底翻騰的不安是什麼,胸口浮起的空落又是什麼?鏡花水月……難道終是空嗎?
    
    風之都冰淩城的未央殿中,坐著數百個在天和大陸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冰淩國的皇上蕭逸飛和皇後冷清雅坐在上首,臉露祥和笑容。
    他們身邊站著一個負責司禮的尚官,此時隻聽他對著堂下並肩而立的一對玉人唱道:“一拜天地日月星,二拜東方甲乙木,三拜南方丙丁火,四拜西方庚辛金,五拜……”
    唱完那煩瑣的拜天地告文,殿中眾人臉上昏昏欲睡之色,終一掃而光。隻聽那司儀尚官清了清嗓子,向坐在上位的皇上和皇後,做了請示,這才回過頭,朗生唱道:“新人就位,覲見皇上,皇後!一拜——天地!”    
    新娘的頭上蓋著紅布巾,看不到麵容,新郎的絕世容顏,卻是無絲毫保留地展露在眾人麵前的。隻見新娘先就著身前的紅毯墊跪了下去,新郎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也跟著跪下,雙雙叩拜,隨後起身。
    
    “二拜——君王!”禮成。
    “三拜——父母!”
    新娘已經跪了下去,正待叩拜,卻發現身邊的新郎有些呆楞地站著,並沒有跪下。不由扯著他的衣服下擺,輕聲道:“祈然,怎麼了?”
    祈然輕輕皺著眉,有些茫然地看看大殿之上,那兩個慈目含笑,他極為熟悉的人。然後,目光輕輕流轉,落在神色難辨的蕭祈軒身上,冷漠如昔的步殺身上……一一看去。
    最後,他的耳中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低頭看到那被遮住了麵容的少女,心頭一軟,還是跪拜了下去。隻是……隻是……
    “夫妻——對拜!”新郎和新娘,麵對麵站著,不再下跪,殿堂中響起喜悅的轟鬧之聲。
    祈然的麵色慢慢從迷惘變為沉痛,隨後又從沉痛中緩緩蛻變出來。藍眸深深凝視著對麵緩緩叩首行禮的新娘,頭上的紅綢絲巾如水波般粼粼抖動,他的麵色一片寧靜,寧靜中又帶著一抹決絕之色。
    “然兒,讓你行禮呢?還發什麼呆?”耳邊傳來蕭逸飛含笑的聲音。
    祈然微微垂首,斜飛入鬢的雙眉輕展,竟不知不覺地笑出聲來。
    這一刻,原本都以為是新郎太過緊張的觀禮之人,都有些被震驚了。不為那張綻放笑意的臉容有多耀目,隻為那笑聲中,實在夾雜著太多嘲諷和決絕的意味。
    “祈然……”冰依已經扯掉了頭上的紅蓋,原本泛著琥珀色光澤的雙眼此時一片黯然,望著他充滿了焦急、恐慌之色。
    “我希望,父皇和母後一直是如記憶中那般慈愛的,從未算計過我,所以……”祈然抬頭望向坐在上首的兩人,聲音輕柔和緩,“便在這夢中創造了你們。”
    他的目光移開,落在蕭祈軒身上:“我希望,大哥可以放棄冰依,繼承這冰淩王國,讓我遠離世間權利仇恨,也成全了你從小的願望,所以便有了此刻的你。”
    然後,他看向已經逐漸分不清麵容身影的步殺,聲音中流露出微微的苦澀悲痛:“步,我最希望的,是可以治好你的傷,然後我們三個便可以如從前那般,暢遊天下,或者隱居田園。”
    祈然微微歎了一口氣,藍光輕輕閃爍,終於落在眼前紅衣黑發,頭戴鳳冠的少女身上,神色不可抑製的變柔:“我愛的那個人,她的心裏藏了太多的秘密,埋了太多的感情,我卻希望,她隻看著我一個人,心裏……隻裝著我一個人。”
    “我愛的那個人,有著太多的執著,太多……與我無關的執著和……不願放棄的感情,讓我總是恐懼著,她會不會終究還是放棄了我,選擇其他。”
    “我愛的那個人啊!”祈然的臉上露出如春風般柔和的微笑,仿佛在透過虛無的空間看著這時間最寶貴的東西,“就象風一樣,渴望自由,渴望飛翔,絕不會為任何人徹底妥協停留。也許這一輩子,我都別指望將她牢牢收在掌中。”
    “所以,我便在夢中想象出這樣一個你。”祈然伸出手,輕輕撫過少女如凝脂般的麵頰,“與我成親,隻愛我一人,隻看著我一人,隻為我駐足停留,這樣的你。”
    “隻是……我騙的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祈然收回手,輕輕笑了起來,笑容平淡而堅決。
    
    “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祈然的手輕輕撫上大紅喜服上的紐扣,一一解開,聲音堅如磐石,平靜無痕,“即便是你,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冰依,也一樣。”
    大紅的喜服在這似是喧囂,似是靜寂的大殿上漫天飛舞,仿佛忽然舒展的卷簾,又仿佛頃刻彌漫的紅霧,遮蓋了這原本喜悅卻虛幻的世界。
    一身月白長衫的祈然,抬手扯掉束在發上的金絲,一步一步,往大殿外白茫空曠的世界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親身踩碎他自己的一個夢想;每一步,都更加靠近那個殘酷冷血的現實世界。可是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過。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猶疑過,平靜低沉,卻聲聲回蕩:
    “這一生一世,不!這生生世世,我蕭祈然都隻會愛那一人,無論她象風象沙,是去是留,此情不變,此誌不渝!”
    ……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我依然走著,沒有終點,沒有目的,隻是靜靜地,仿佛與己無關地,看著這萬千世界。事實……卻是與我切身相關的世界。
    
    小雨渾身插滿針管躺在醫院中,仿佛死了一般。
    哥哥放棄了公司的事,每天不是在醫院照顧小雨,就是在外麵瘋狂尋找我的蹤影。
    爸爸重新接手公司,身體卻一天差過一天,半夜裏空曠的房屋中,有時能聽到他的咳嗽聲,還有蒼白暗淡的燈光,映著窗前,他日漸慘白的臉。
    小雨終於醒了過來,脫離生命危險,她清楚地告訴哥哥:冰依,消失了,消失在光圈中。很有可能……是穿越時空,到了另一個世界。
    哥哥還是每日在外麵尋找,卻更換了尋找的目標。他想起,那串古怪的項鏈,他要找到那個賣他項鏈的中年人。    
    小雨在燈紅酒綠、男淫女媚的黑社會地下酒吧,找到了爛醉的哥哥。
    兩個猥瑣的男人抓住小雨,把她拖到了暗處。小雨的衣衫被撕爛,露出縱橫交錯的繃帶,雪白的繃帶,絲絲滲血。    
    哥哥半醉半醒間,用絕絲切斷了那兩個男子的喉嚨,抱著麵色慘白的小雨,踉蹌離去。
    雨中,哥哥抱著小雨,看著她身上的傷,終於崩潰哭泣。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你和冰兒不會遭人綁架,不會掉落懸崖。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冰兒不會被那條項鏈帶去陌生的世界。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你今天也不會受這樣的屈辱。
    小雨臉色蒼白,沉默不語,卻將陽光般燦爛而純淨的笑容展現給哥哥,還有那最是溫暖,能將所有人融化的,柔軟懷抱。
    她貼在哥哥耳邊,輕輕地說:冰燁,你不要這麼說。冰依不是那麼軟弱的人,就算在另一個世界,她也一定能很好地活下去;就算活不下去,她也會為自己創造活下去的機會。我也……不是那麼軟弱的人,那樣的屈辱,就是你不來救,我也能想法子自救的。
    哥哥終於找到了那個中年人——水宇天澤,天澤說,他有辦法喚回被帶去異世界的人。可是,卻阻止哥哥,如此做。
    天澤說: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也許冰……你妹妹,注定了與那個世界緣牽萬縷。也許,她已經愛上了那個世界的某人。如果強行將她帶回,那麼最終,誰也得不到幸福。
    哥哥激動地大吼:如果她一直想回來呢?如果,她在那個世界不幸福呢?那麼,就都是我害的……
    
    他說:我一定要帶她回來。
    哥哥和小雨拿著天澤給他們的能源石來到我當日消失的懸崖。能源石啟動,五彩光芒充斥了整個山穀。    
    就在這個時候,槍響。哥哥抱著小雨,躲開去。
    小雨驚叫:冰燁,當初綁架我們的就是他們。
    哥哥手上沒有槍,還要保護小雨。能源石在混亂中,墜落懸崖,
    混戰,混戰。哥哥,還有小雨,誰保護了誰,誰又為誰犧牲。
    血光在我眼前閃過,漫天的血,仿佛在某個夢中見過,如此之多的鮮血,鋪天蓋地。
    小雨被擊中了肩膀,哥哥卻是被擊中心髒附近。
    他們兩個,都被推進了手術室。
    片刻,醫生驚惶地跑出來說:他……他是孟買型血型,血庫沒有血可輸。
    
    我看著那個世界,心底忽然恐慌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撥開雲霧,想走入那萬千世界。可是每一步,我都在走;每一步,我卻從未前進過。
    我眼看著手術室的燈,一明一暗,眼中仿佛能見到哥哥身體的血液,一點點流盡,卻得不到補充。我大聲喊叫,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冰依,冰依……”是誰,是誰在呼喚我,那麼熟悉,那麼心痛。
    胸前——忽然大亮,如驕陽般,籠罩我全身。
    聲聲的呼喚越來越清晰,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我恍惚中看到了胸前懸掛的十字架,久違的十字架項鏈,漸漸……失去……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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