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十九章 救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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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醒了嗎?”心慧輕輕推門進來,“小……小姐!!怎麼回事……”
    我頭也不抬地繼續將手中撚起的銀針刺入步殺心脈周圍的大穴,沉聲道:“文若彬在哪?”
    “是……是步殺嗎?”心慧小心走近幾步,忐忑地看著我,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我點了點頭,起身洗淨了手,深吸一口氣,加重語氣:“文若彬在哪?”
    “在……在他房中。”
    我扯過被子替步殺蓋上,抓著錦被的手指纖細、慘白無比,使勁了渾身的力氣,才勉強止住那篩糠般的顫抖。    
    “心慧,對不起,除了你,我沒有人可以信任。拜托你!”我壓下顫抖哽咽的嗓音,回身扳住她肩膀,乞求般地低語,“無論你用文若彬的名義也好,祈然的命令也好,幫我看好步殺,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他,直到……直到我帶祈然回來。”
    因為祈然的安排,我房間在皇宮最偏僻靜謐的地方,平日沒什麼人會來,可是難保……
    心慧震了震,眼裏流露出微微的心痛,半晌才鄭重地承諾:“小姐,你放心吧。”
    我點了點頭,感覺心頭卡著酸澀與淡淡的感動,轉身飛速掠出了房間。
    
    城北落日軍營——文若彬二話不說,笑著給了我這個地址,我卻沒辦法對他的調侃,做出哪怕一點點虛掩的反應。    
    我飛奔在喧囂的大街上,不管是撞倒了什麼人,或是被大聲喝罵,我都隻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因為我沒辦法停留,一分一秒,也不可以。
    從皇宮到軍營並不是隻有這麼一條路,可是,卻絕對是最近的一條。
    “對不起,請借過!”我喘著息,一遍又一遍在奔跑中,機械地說著毫無誠意的抱歉。
    肩膀上狠狠一痛,我死咬了咬牙,拚命穩住東倒西歪,痛到麻木的身體,脫口仍是那句:“對不起,請……——!”
    蒼雪國的大街,本是熱鬧而不混亂,卻因為我的衝撞,硬是破壞了這和諧的氣氛。
    耳邊充斥的是什麼聲音?象是怒罵,又象斥責,我卻全然聽不入耳。
    擁擠的人群,在我身邊,壓得我無法動彈半分。焦灼的心,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幾乎要漲破我全身每一個細胞。
    我狠狠運行起體內僅餘的一點真氣,也顧不得會傷到誰,拚命撐開人群,踉蹌著跌出最擁擠的包圍圈。    
    虛軟的腳卻再也站不穩,我心中低咒了一聲,無能為力地隻能由著身子往前方撲跌過去……
    
    唇上微微的溫熱和麻痛,我看著被壓在身下的陌生男子,楞了楞。
    接——接吻了?
    “對不起!”我猛地彈起身來,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心裏微微有絲詫異滑過,剛剛跌倒的那一瞬間,我明明有運用內力閃開眼前的人,卻沒想到還是跌倒在他身上。    
    隻是這念頭也不過是一晃,便被我拋諸腦後。對現在的我來說,隻有時間,哪怕是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我沒有回頭,所以也看不到,我身後那個仍躺在地上的男子,伸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唇,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詭異笑容。
    
    馬——?!    
    闖出城門的時候,體內的真氣幾乎被完全用盡了,渾身疲憊酸軟不說,連呼吸都無法正常維持。所以第一眼看到那匹被拴在城門不遠處的白馬時,不由感歎地想要大笑一陣。
    騎馬?見過,也被人牽著韁繩溜過幾圈,可真讓我坐在馬上飛奔……
    “對不起,借你馬兒一用——!!”隻是怕有借沒法還啊!
    我向著不遠處正朝馬兒方向走來的男子大喝了一聲,隨後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狠狠一甩韁繩。
    “駕——!!”
    一直以來,默默站在我身邊保護我的,是你;為了祈然獨自承受一切痛苦的,也是你!
    步殺……步殺……步殺……
    “駕——!!”我穩住在狂風中跌蕩散架的身體,心裏一遍又一遍念著這個名字。
    “砰——!”我從馬背上被甩下來,韁繩勾住我的腳腕,拖曳、疼痛、掙紮,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    
    我猛地掙起身體,滑出袖口中的匕首,割斷韁繩,一個縱躍,再度跨上馬背。
    “駕——!!”嘶啞的聲音,帶著血與淚,囂叫在空中。
    步殺!我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混合著血淚的淒美與心酸,這一次,終於輪到我和祈然,站在你的前麵,保護你!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撐住!
    
    “站住——!!”我的眼前塵沙迷糊,隱約間看到一個手握長槍的士兵對著我吼,“擅入軍營者死!!還不快下……啊——!!”
    兵大哥,不是我不想停,是這馬被我抽瘋了,根本停不下來啊!
    “來人啊——!!”被馬撞翻在地上的士兵迅速起身,朝著身後來回走動或操練的軍隊大吼,“有人闖軍營!”    
    黑壓壓的人影朝著我和飛馳的馬兒方向聚攏過來,絆馬索橫貫麵前,我心中一凜,眼看就要來個人仰馬翻。    
    我人在馬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刀割般的冷風灌入喉嚨,疼痛難當,我幹咳了兩聲,運起透支又透支的內力,大聲吼道:“祈然——————!!”
    祈然——————,祈然————,祈然——……
    軍營臨山而建,三麵依著峭壁。我的喊聲,嘶啞無力,卻隨著飛奔跌倒的馬兒,和翻騰卷曲在空中的羸弱身體,於這人潮濟濟的空曠山穀中,一遍又一遍回蕩。
    身體如願的,在千鈞一發之際,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旋轉,點落地上。
    “你到底在幹什麼!!”祈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掌,和我全身破爛的衣衫、數之不清的傷口,又一回失控地大吼。
    “你們誰傷的她?!”祈然把我抱在懷裏,狠狠地望向四周早已傻眼了的士兵,渾身暴漲的殺氣,讓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顫抖,噤若寒蟬。
    “祈然……”我聞著那淡淡的幽穀清香,是因為安心,是因為完全的信賴,所以一直忍住的淚才會一滴滴掉落,“回去……快!”
    祈然頓了頓,收回渾身的殺氣,低頭驚痛又憤怒地看著我。
    “快回去,再遲……就來不及了……”我抬起傷痕累累的手指,在他胸口一筆一畫地完成那兩個字——步殺。    
    “是——……!!”瞳孔猛地擴大又收縮,祈然有些惶然的看著我,象是要從我眼中印證那不是真的。    
    我忍不住咬住下唇,狠狠點了點頭。
    “莫言,告訴他們,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祈然用平靜地語氣敘述,還是眾人熟悉的,淡淡的神情,至高無上的威嚴。
    卻隻有緊貼著他的我,才能感受到他全身浮滿恐懼和不安的顫抖,一陣又一陣。
    士兵們不由鬆了口氣,大概在慶幸,少主依然是他們心目中的那個王者。然後,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探頭張望窩在祈然懷中的我,猜測著這個其貌不揚,邋遢無禮的小丫頭,到底是何人。
    “你還吃得消嗎?”祈然牽過士兵手中的馬,通體純黑,雙眼桀驁不訓,應該是一匹極度烈性的馬。
    
    我點了點頭,咬牙苦笑道:“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祈然的眼中一痛,卻還是點了點頭,抱著我輕輕一躍,跨上了馬背。
    “黑風,”祈然的手輕輕撫過馬兒長長的棕毛,低聲道,“今日我給你特權,隨你愛怎麼跑,隻要你能用最快速度趕回皇宮。”
    “噅~~~”黑風仰天大叫了一聲,聲音說不出的愉悅和久被壓抑後釋放的痛快。
    祈然將我牢牢護在懷中,單手掄起韁繩,狠狠一甩:“駕——!!”
    
    祈然抱著我腳步混亂地推門而入,兩人的臉色都是紙般慘白,這黑風的變態跑法,我真是……
    “小姐,你回來了?”
    心慧從裏屋推門出來,身後還跟著個人,我心中一驚,卻聽那人叫道:“主子。”
    祈然放下我,光速衝進裏屋,“砰——!”門被重重關上,密密實實。
    我全身驀地一陣虛脫,癱軟在地上,渾身的傷口,火辣辣疼痛。
    “無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怎麼進的宮?”
    無夜小心地將我扶在床上坐下,低聲道:“剛到沒多久。回主子,我是以祁國特使的身份,進入皇宮的。”    
    我點點頭,傷口忽然有麻癢的感覺,我低頭看到費力舔著我傷口的小銀,詫異地道:“小銀,你這幾天都跑哪去了?”
    小銀“吱吱”叫了兩聲,並不理睬我,隻埋頭,仔細舔我全身數以百計的大大小小血痕。
    
    時間一分一秒,又一分一秒,我仿佛能聽到家裏那個華麗掛鍾的“滴答”聲,不斷響在耳畔,提醒著我祈然進去的時間,和……步殺危險的程度。
    “主子,你休息一下吧。”
    “是啊,小姐。”心慧抱走累癱熟睡的小銀,想是怕我冷,又給我套上另一件外套,“少主進去都已經三個時辰了,而且短時間內恐怕出不來……”
    “冰依——”門毫無預兆地打了開來,祈然額頭見汗,臉色愈加慘白,沒有一絲停頓地對著我道,“去太醫院取三兩人參和五兩何首烏,還有,讓你師父馬上過來這邊,快!”
    “好!”我猛地從床上蹦起來,根本不等心慧和無夜阻攔,衝出屋外。
    
    祈然把想要跟著師父進去的我攔在房外,肅然道:“你現在身子太虛,精神力不夠集中,進來幫忙反而會壞事。”    
    說完,也不等我回話,砰地一聲便關上了門。
    我長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苦笑,幫不上忙,心裏倒是有些為這樣的祈然高興,卻又馬上被擔憂步殺的心情,徹底淹沒。
    等待是漫長的,心慧端給我的飯菜,熱了一次又一次,擺在我麵前。
    不是我不想吃,隻是我很清楚,現在的我,即便勉強咽下了這些食物,也會馬上吐出來。
    屋裏開始傳出了粗重的喘息聲,師父歎息的聲音,還有……祈然的靜默無聲。
    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房間的門,移不開,閉不了。象是僵化的石膏,卻隨著緊縮的心髒,慢慢破裂剝落。    
    “……小姐,別擔心,不會有……”
    “吱啞——”,門被輕輕拉了開去,師父花白的頭發首先印入我眼簾,他看著我,眼神有些悲傷和對晚輩的心痛,搖搖頭歎了口氣,躍過我步出了房間。
    我渾身猛地一震,全身的血液象是被抽盡了,腦中,胸中,眼中,一片空白。
    我忽然,好怕好怕,知道結果。
    從來沒有懷疑過祈然醫術的我,竟然也會……害怕知道結果。
    眼前有個白色的身影晃了晃,我抬頭看到祈然慘白的臉,汗濕的額發,還有通紅的藍眸。
    他一步一搖地走到我麵前,雙眼落在我身上,仿佛悲傷到要哭泣地,就這麼靜靜看著我。
    “步殺他……”我僵硬地開口。
    祈然俯下身,把臉埋在我頸間,一分緊似一分。
    “我要殺了那個人!”祈然咬著牙,全身抑製不住地顫抖,“我發誓,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我抬手想撫上祈然抖動的肩膀,卻隻抓到他垂在一旁的黑發,頹然下拉。
    他貼著我身體,輕輕地開口,蒼涼、悔恨又數不盡的悲傷:“步的武功……被廢了。”
    ……被……廢了?
    他說:“步的武功,被廢了。”
    我能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脖子,輕輕流淌進我的身體,我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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