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3章 永世傷痛(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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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傷,一個禮拜之後便好全了。
    天氣在一天天變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爐躲在房中,與心慧、心洛他們玩鬧。
    日子也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兩月有餘。
    我、無夜和衛聆風的關係,好象從那一夜之後就變得相當微妙,仿佛牽了一絲欲斷不斷的線,日日相處,如履薄冰。
    這兩個月,除了詢問有關戰艦的問題,衛聆風從不召見我,見了麵也不會多說任何題外的話。偶爾路上碰到,他身邊總跟著芊芊有說有笑,見了我也隻當沒看見。
    芊芊自然是和顏靜一樣如常光臨我這裏,她很清楚,我不想聽有關衛聆風的事情,所以從不提及。隻是她一直隱藏著的,眉宇間的憂色,卻也讓我沒機會詢問。
    至於無夜,他依舊跟在我身邊。和隱在暗處,不到晚上不會出現的步殺一樣,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有時我不自覺地會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讓那麼多人說想保護我。隻是,說我懶也好,胸無大誌也好,我的心裏從來沒有過變強的欲望,被守護便被守護吧。
    對我來說,這與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動手燒飯、洗衣服,是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無夜。雖然步殺最終沒事,雖然他有他的苦衷……我隻能說也許時間長了,我會淡忘,但現在卻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讓無夜、心慧和心洛他們跟著,連小銀也丟給了心慧,獨自一人跑出宮殿。
    外麵的寒風很是凜冽,天空陰沉沉的似要下雨。我來到一個僻靜的處所,這裏有一個圓形的石桌和幾張石凳,無頂無牆,卻隱在層層樹木之後,很難發現。
    我將冰冷僵硬的手緊緊交握,渴望汲取一點溫暖。是祁國的冬天來得晚也去的晚嗎?記得一年前的今天雖然冷,卻不至如此冰寒,還是因為那時……有陽光般的溫暖在身邊?
    一道無聲無息的陰影落在我身側,步殺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聲音響在頭頂:“怕冷,還跑來這裏做什麼?”
    我微微一笑,把手從溫暖中脫離出來,歪著頭道:“步殺,右手伸出來。”
    步殺微微疑惑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把刀交到左手,寬大、略顯古銅色的手掌靜靜攤開在我麵前。
    我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絨狀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著笑輕輕說:“這個,叫作護腕。在練刀或者與人搏鬥時,可以緩衝你手腕受到的傷害。雖然對你這樣的高手來說,這種保護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其實,隻是一個小小的紀念品而已。”
    我抬起頭,看著步殺黑亮的雙眸和耷拉在他額前的黑發,露出一個燦爛卻隱隱憂傷的笑容,聲音輕快地道:“慶祝我們,認識一周年。”
    步殺眼中有淡淡的熒光流轉,收回手,看著黑色絨狀護腕上用白色絲線繡的那個若隱若現的“步”字,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彎了彎。
    “咳~我知道我繡的很不好,可是這個……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
    我從懷中摸出另外一個淡藍色的護腕,在他麵前攤開,淺淺一笑,道,“如果還能見到祈然,就請你……交給他。”
    步殺接過,目光落在深藍色絲線繡的“然”字上,淡淡點了點頭,仔細揣進懷中。
    臉上忽然有一陣冰涼的觸感,接著手背上,眼瞼上,我愕然地抬頭,看著天空緩緩飄下的白色雪花,如鵝毛般在我的頭頂盤旋、飛揚。
    我攤開手,看著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興地叫道:“步殺!下雪了!”
    步殺冰冷的眸中有著淡淡的柔和,默默望著站立在飄揚大雪中的我,不發一語。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真正的雪。”我轉頭望向黑衣黑發的步殺,他的發絲、衣衫上已經落了不少雪片,“而且還是一年的初雪。要是祈然也在這就好了,我們三個可以在這樣的季節,留張曠古絕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這種神仙級別的帥哥在,拿回現代,絕對能讓萬千人瘋狂。
    步殺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動,看著我,卻沒有開口。
    我笑了笑,開口解釋道:“我留給祈然的手機看到了嗎?那個可以把人的聲音、影象都錄下來,再定格,然後就好象最傳神的人物畫一樣,那就叫照片。”
    步殺棱角分明的唇微動了動,伸出手,冷聲道:“太冷了,回去吧。”
    總覺得步殺與生俱來便沒有什麼好奇心,剛剛那樣的話,放在古代任何一個人麵前講來,不都會被認為是驚世駭俗的嗎?
    我縮了縮脖子,真的很冷,將凍得通紅的小手放進他寬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著往回走。
    看他毫無表情的側臉,不由有些不滿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這樣特殊的節日,我和小雨肯定會互送禮物,然後跑到外麵狠吃一頓。”
    雖然這種習慣,絕對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養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會自發地回到那個簡陋的小屋中,紀念爸爸帶著我們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殺,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別說慶祝了,我看你壓根就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對吧?”步殺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握緊了我的手繼續往前走,我則依舊絮叨個不停,“我就知道,因為你的腦袋裏從來不儲存無關緊要的東西……”
    步殺忽然徹底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臉上的雪花,冰冰涼涼,握著我的手卻一直溫溫帶暖。他淡淡地開口,說:“以後會記住的。”
    看著他極力掩飾的認真表情,我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既然他說會記住,那以後……就肯定不會再忘記了。
    我放眼望向逐漸被白雪覆蓋的皇宮禦園,心裏有著淡淡的悲傷和思念在滋長蔓延,我輕輕地開口,象是在詢問,又象在呢喃:“祈然會不會記得今天呢?此時此刻,又是否……和我在同一片漫天飛雪的藍天下……懷念從前……”
    這場雪一下便斷斷續續下五日有餘,期間那場超大規模的雪仗,竟然把顏靜、芊芊、無夜、衛聆風和步殺都莫名其妙拉進了混戰。
    (PS:有關打雪仗中發生的事,請靜待番外三,偶怕拖戲,所以寫在番外裏了。)
    渾身濕透回到落影宮的時候,因為瘋得過頭了胸口總有些空落落的,卻意外地舒坦,仿佛長久以來鬱積於心的東西都一下子被發泄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時候,離我的封後大典也隻剩下半個月了,聽說各國前來祝賀的使節團也都陸陸續續到達,依照不同國家不同身份,分別被安排進不同的驛館。
    這日,正閑得慌,忽見心慧匆匆進來,麵帶憂色,說:“小姐,太後傳詔。”
    我心中“咯噔”一聲,太後?自從大婚那日後,我便一直沒見過她。如今傳詔我,又是所謂何事?那個噬心術,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被一個小太監恭敬地領進長青宮,再度看見太後絕色姿容的時候我還是呆了許久,直到她慵懶性感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叫藍瑩若?”
    我猛地一驚,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偌大的宮殿中竟然隻有我和她兩個人。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話一出後,她便安靜了下來,她不講話我也不好搭。於是,整座宮殿中空曠寂靜,我就這麼百無聊賴地站了將近一個小時,在我終於忍不住想發彪的時候,她終於動了。
    她緩緩地支起柔若無骨的身子,走到我麵前,說:“皇上在前幾日滅了汀國,你知道嗎?”
    我猛然抬頭,滿臉的驚愕剛好對上太後深思探究的目光,心頭狠狠一跳,忙垂下眼,低聲道:“瑩若不知。”
    真沒想到衛聆風動作這麼快,從我走出藍家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就把一個國家給吞並了。
    “占領汀國後,皇上下的第一條令,就是將藍府宰相,你的父親——藍君清處死。”
    我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好象是記得當初跟衛聆風提條件的時候,我讓他善待藍府眾人,除了藍君清那老頭。
    咳~他也實在……太守信用了吧!雖然,聽到姓藍的要被處死,我很冷血地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驚愕卻是實實在在的。
    當初的那些個細節,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沒想到他還記得這麼清楚。
    太後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說:“與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來,又聽她繼續道:“看來皇上是真的喜歡你。從定了你為皇後開始,他就把所有反對的折子都壓了下來。”
    “哀家原來思慮再三,也覺得隻有立你為後,才是對汀國最好的策略。卻沒想到,皇上早有布置,僅三個月時間就滅了你們汀國。那現在他仍不肯廢你,堅持舉行封後大典,就隻有一種解釋——皇上,他是真的喜歡上了你吧?”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樣的話,隻能低了頭,望著她鞋上的精致繡花發呆。
    “可是,皇上卻親手殺了你的父親,你會恨他嗎?”
    我握緊了拳頭,暗罵自己笨,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正躊躇著到底要怎麼回答。卻聽太後的聲音又響在耳側:“皇上允許你帶那幾個隨從在身邊,雖不合規矩,卻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他特許你不用每天來拜見哀家。皇後要處理的一切事宜,要麵對的一切壓力,他也都一力擔了下來,說一切等封後大典結束後再說不遲。”
    “這些,哀家還是可以理解成,他不願你掌大權。”
    “可是,”太後一雙美到攝人心魄的丹鳳眼緊緊盯在我身上,甜柔的聲音也變得深沉:“皇上居然會放過步殺,還留他在你身邊。你到底知道多少有關……”
    太後的話越說越急迫象是急於質問我,卻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得一頓,平緩了語調,繼續道:“可是皇上為了你,竟忽然連安排了這麼久的計劃也不肯執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驚,抬起頭來問道:“什麼……計劃?”
    太後殷紅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這麼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違逆他的意思。不過,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過給皇上製造個機會,讓他可以放手去做……”
    我緩緩瞪大了,心裏象燒了把火,點燃了不安,並急速擴散。我用盡了全力才能讓聲音不會顫抖,說:“太後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瑩若先告退了。”
    “不急。”太後懶懶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現在還不能走。”
    我雙眉緊皺,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到無法抑製,總覺得有什麼我無法承受的事正在發生。我豁地站起身來,再顧不得什麼太皇太後,狠命往外衝去。
    “紅袖。”太後冰冷的聲音在我身後淡定地響起。
    人影,驀然閃現在我麵前,一根絲帶夾著勁風從我鼻尖刮過,堪堪將我攔住。我愕然抬頭,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美麗女子,正站在我右側,冷臉看著我。
    紅色的絲綢在眼前一閃,快如靈蛇往我麵前鑽來,我雙目一凝,正待反擊,隻覺眼前一花,一把黑刀橫貫眼前,紅色絲綢如柳絮般四散飛揚。
    紅色絲帶在我眼前飄揚,遮蔽住我的眼睛,我的心卻忽然透亮起來。
    有什麼計劃、什麼陰謀是需要我,或者說我們的加入下才能實現的呢?
    我忽然想起山洞中,衛聆風知道自己中血蠱時,那恍然陰狠的表情。
    想起大婚途中,衛聆風針對傅君漠布下的陷阱。
    想起無夜說,衛聆風向他詢問過心洛的事情。
    甚至想起,顏靜的失寵和芊芊的忽然得寵,可能都不隻是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的心亂成一團,指甲扣進手心裏,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步殺,這裏你可以嗎?”
    步殺冷然點了點頭,說:“去吧。”
    我狠狠點頭,猛得衝出長青殿。
    身後若有若無傳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語調似在竭力維持著冷然,卻掩不去其中的憤怒:“她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你離開少主……”
    “……你保護她又怎樣?她還不是拋下了你……如果……絕不會把你一個人置於險地……不顧而去……”
    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後跟了一群人的的無夜截住,我雙手撐著膝蓋猛喘了幾口氣,調勻內息。
    “主子,你沒事吧?”無夜也同樣喘著粗氣,眼中滿是驚慌過後的餘悸。
    “我沒事。發生什麼事了?”
    無夜微微一頓,才開口:“心慧、心洛和賢妃都不見了。”
    “什麼?”我驚叫一聲猛得抬頭,“連心慧和芊芊也不見了?”
    無夜點了點頭,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說:“賢妃本是與容妃來找主子你的,聽說你去了太後處都有些擔心。尤其容妃,堅持要去長青宮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過來了。”
    “誰知未入宮門便被攔住,緊接著落影宮的侍女倉皇來報,說留在那的心洛和賢妃失蹤了,原來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部昏倒在地。”
    “我和心慧心中一急,便先跑了回去。落影宮中竟然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在這皇宮中要綁人走本來就不容易,還要突然間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更是難如登天。”
    “心慧急得不行。容妃就建議我先去向皇上稟奏求救,我一時見不到主子,也沒有其他調動軍隊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我忙問:“那衛聆風怎麼說?”
    無夜的眼中閃過深思的光芒,沉聲道:“皇上的反應很奇怪,他說:‘戲才剛剛開幕。不急,朕此次定要將他們連根拔起。’可是轉眼卻又給了我皇宮守衛和禦林軍的調度權,叫我盡管大張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腳,衛聆風這家夥果然什麼都知道,忙問道:“那後來呢?為什麼連心慧也會失蹤?”
    “我帶了皇宮守衛在宮裏仔細搜查,豈料沒有搜到心洛,卻聽到有人驚報說:‘新娘娘被人虜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馬上在宮內外戒嚴搜尋,但不得將消息泄露出去!’”
    “新娘娘?”我愕然道,“難道……是說我?”
    無夜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驚駭下就馬上趕回宮,卻發現連心慧也不見了,問了落影宮的侍女,她們也隻說沒見過她,容妃則剛剛離去。”
    “於是你就往長青宮來,剛好截住了我?”無夜點了點頭。
    我的腦中現在是一片混亂,冷靜!冰依,冷靜下來!好好理清思路,時間……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隨時都可能有危險。我必須趕快想明白……
    一開始遇到衛聆風的時候,他確確實實是中了血蠱。血蠱不說難找,更加……難下。要從手少陰經引入,再服下蟲引,才能成功。
    象衛聆風這麼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邊非常親近的人,想從他手上經脈引入蟲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麼,最有可能的人,應該就是當初極為得寵的容妃——顏靜了。
    然而,想不通的是,如果當初衛聆風就猜到了顏靜和他老爹是奸細,依他有仇必報的性格,為什麼不馬上除掉他們?
    就算是為了引出宮裏宮外其他的奸細……他也不應該刻意冷落顏靜,那不是明擺著在懷疑她嗎?衛聆風這麼聰明,絕不可能為了一時氣憤,而影響了整個計劃的實施。
    接不上的那一環,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還有,芊芊為什麼會被一起虜走?是湊巧被連累還是在……衛聆風計劃內的?
    然後是綁走心洛的人,應該……是傅君漠的手下。想要在皇宮裏不著痕跡地綁走一個人,沒有多年的眼線布置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可是從兩代鑰國皇帝對他的重視,恐怕他的真實身份要比人人都在搶奪的“四聖石”更加……難以想象。
    衛聆風所謂的計劃,應該就是徹底拔除尹鑰兩國混在宮裏宮外的奸細。
    這個計劃,隻要有了心洛,別說鑰國,隻要他稍微讓人放點“**在祁國皇宮”的風出去,尹國……也一樣會上鉤。
    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會連心慧也失蹤了?
    “主子,與其在這裏想破頭,不如直接去問皇上。”
    我心中一沉,點了點頭,運起內息飛速往風吟殿跑去。
    衛聆風竟然……不在。他身邊的太監小順子說,皇上剛剛換了便服離開。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宮,步殺也剛剛趕到,我仔細查看了他身上沒有任何傷,才放心地開始在宮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蹤的客房隱隱有迷香燒過的痕跡,其他什麼線索也沒有。
    “主子你看。”無夜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回頭,隻見他手上赫然拿著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櫃子後麵發現的。”
    我握緊了手中淡綠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響個不停,直讓我全身發麻發寒。
    衛聆風傳旨說新娘娘被抓,讓無夜去搜,自己卻換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個太後說,衛聆風因為喜歡我不想實行計劃,她不能違逆,計劃卻還是在進行……
    難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驚疑和恐懼如發酵般在胸前竄行蔓延,我緊緊捏住手中的衣服,難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
    “吱——”一聲尖銳的叫聲恍惚間喚回了我的思緒,我低頭看到小銀猛咬扯著我的裙擺。
    小銀!對了,還有小銀!原本心亂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間抓到救命稻草般,驚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問道:“小銀,你知道心慧她們在哪對不對?”
    小銀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視著我,點了點頭。
    “沒有時間了,我們快走。”
    小銀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動,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腳步,問道:“小銀,怎麼了?你不是知道她們在哪嗎?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們啊!”
    小銀看著我,委屈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皺眉沉思了半晌,忽然驚慌地叫起來:“小銀,你是說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
    小銀的黑眸一亮,忙點了點頭。
    心洛和心慧……兩個隻能救一個嗎?要救誰,到底要先救誰?
    “老大!!糟了,侯爺那剛剛傳來消息,我們被騙了!”
    “什麼被騙?你慢慢說。”
    “老大!這……這個女人根本不是祁國的皇後,隻是她……她貼身的婢女。”
    “什麼?!”
    老大,那我們還要不要把她交給太子?奇怪,我們抓來的那女子明明穿著娘娘的服飾……”
    “糟了!難道我們都入了那皇帝的套?”
    噼裏啪啦聲在屋外響起,混亂一片。
    “老大!那個女人殺了六弟,跑了!!她……她竟然會武功!”
    “臭娘們!給我把這個庭院重重封鎖,看她能跑到哪去!會武功是嗎?抓回來就給她下‘化功散’!他娘的,敢殺了六弟,既然不是什麼值錢的貨色,看老子不讓人玩死你!”
    ……
    
    我猛地深吸一口氣,舔舔被寒風吹裂的嘴唇,沉聲道:“小銀,心洛和芊芊去了哪個方向?”
    小銀從我懷中蹦下,不住從南往西北方向跑動,口裏叫個不停。
    “往西北方去了?”小銀忙點了點頭。
    “步殺。”我茫然無措的目光望向步殺,無聲地懇求。
    步殺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擔憂和不安隱隱在黑眸中波蕩,但許久他還是歎了一息,冷冷道:“我去找,但不保證能帶他們回來。”
    我猛得舒出一口氣,感覺長久的擔驚受怕讓我忍不住想落淚。我咬住了嘴唇,看著他良久,才說:“不要受傷,不要逞強,還有……不要擔心我。”
    步殺淡淡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也一樣。等我回來。”
    “啪——!”木頭碎裂的一聲巨響,“靜兒竟然敢為了個男人出賣我!”
    “侯爺,我們鑰國所有的探子都在被‘飛鷹’追殺,皇上的軍隊已經包圍了這裏,我們不如快從地道逃走吧?太子的人應該已經在碼頭接應我們了。”
    “蠢材!靜兒既然出賣了我們,你以為那地道還是秘密嗎?”
    “侯爺,那我們……”
    “以皇上有仇必報的性格,我們就算投降也難逃一死。”
    “太子,你也別怪我出賣你,為了保命,我勢必要跟皇上做一場交易。有‘銀童’在手,再加上有關他的秘密,我就不相信皇上會不動心……”
    “侯爺!侯爺!不好了,那個小孩和賢妃娘娘全都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看……看守他們的人全部中了瘁毒的銀針,死……死了,他們就象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拿了心慧和心洛遺留下來的兩塊“玉牌”,和步殺、無夜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宮大門。我本想憑“紫鳳”調動城中禦林軍,卻發現他們早已被人調走,剩餘的人馬要負責城防要塞,奉皇令不得離開。
    步殺向西北走,我和無夜則在小銀的帶領下朝西而去。
    小銀狠命地往前跑,我和無夜狠命地追著它。我的心口象有一根帶刺的毒蒺藜,隨著跑動一下一下不停地紮著我,總覺得如果不跑快一點,很有可能,我就要後悔一輩子。
    心慧!心慧!求求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啊!
    小銀帶著我們跑到一個麵積很大卻毫不起眼的宅子大門前停了下來,朱紅的大門緊閉著,可是裏麵似乎傳來紛亂混雜的聲音。
    我正要上前,無夜已先我一步,一腳把門踹開。
    裏麵三三兩兩聚集了十幾個男子,望著突然奪門而入的我們,一時呆楞在原地。
    小銀叫了兩聲,停頓下來,我知道因為這裏煙霧彌漫的關係,它已經嗅不出心慧的具體位置了。
    寬敞的廳中一片狼藉,他們有的在搬運箱子,有的在整理裝備,有的在爐前燒著什麼,人人臉上驚慌而焦急。
    我沒興趣管他們跟衛聆風之間的你陰我謀,手上很不習慣地握了把長劍,望著他們冷聲道:“被你們抓來的那個女孩在哪?”
    一個身形修長做書生狀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皺眉看著我道:“姑娘是何人?”
    “我問你們那個女孩在哪?”
    那男子望了孤身的我和無夜一眼,又望望空無一人的門後,眼中殺意一閃,原本就警戒著躍躍欲試的的眾男子馬上操了家夥向我們直逼過來。
    無夜一步跨到我身前,要將我護在身後,我抬手使力推開他,淡淡道:“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讓你們來保護。”
    一直以來,我是不是有什麼做錯、想錯了呢?
    心慧和無夜他們一直在我身邊,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仿佛理所當然的存在,理所當然的保護我、照顧我。可是……
    我動作生澀地舉劍刺進某個人胸膛,滾燙的鮮血濺到我臉上、手上,我的胃酸一陣翻滾。他就這麼睜大了無神卻又不甘的眼睛瞪著我,緩緩癱軟倒地。
    我的心裏是恐懼,是無助,是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的痛恨,我的這雙手……從來沒有沾過血,從來沒有被汙染過,那都是……哥哥拚了命才保護下來的。
    可是現在…….
    我全身的真氣運轉十二周天,動作旋急而決絕,一個轉身沒有半點猶豫砍向身後一人。
    可是現在心慧他不知受著什麼樣的折磨,時間一分一秒也容不得拖。
    現在,無夜正毫無猶豫地殺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使盡全力保護我。
    為什麼以前的我會認為那些保護都是理所當然的呢?我的手沾上血是汙染,他們的……就不是嗎?難道就因為他們曾經染過血腥,就活該再被汙染,活該理所當然來守護我這雙手?
    宅子中的場麵相當混亂,這裏的人武功都不弱。我仗著一身精純的內力和靈巧的閃避,時而砍倒幾個弱者。
    手臂上又是一痛,我顧不得去看是誰傷了我,急急避過迎麵劈來的一掌。回頭看時,見無夜的灰白布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鮮血。
    那些武功高的他多引了過去,自己對付,又要費心替我擋掉背後的偷襲,如何能不受傷?
    我的心口一陣酸痛:水冰依啊水冰依,你竟是到今天才明白嗎?不論是祈然的愛,步殺的守護,還是無夜、心慧的跟隨照顧,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付出是可以理所當然接受的!
    “主子,小心——”我聽到無夜的驚呼聲,緊接著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背後排山倒海般地勁氣襲來,一絲一屢透體而入,我猛地前衝了一陣,腿上被一把鋼刀劃過,火辣的痛,卻痛不及胸口翻湧的窒息。
    恍惚間隻覺喉頭一甜,我吐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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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船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二爺他們銷毀了證據,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好!”一個長相粗獷,雙眼閃著精光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臉上憂慮之色稍減。隨即目光瞟向被丟在一旁,全身衣衫破爛不堪,又隱隱沾有點點血跡的女子,冷酷地道:“把這個女人拖上船去。”
    “老大,這個女人既然不是什麼皇後,我們還帶著她幹什麼?”
    粗獷男子目光不屑地掃了他一眼,才道:“是太子下的令,說她……至少還可以做餌。”
    手下那人聽了,忙命令幾個閑著無事的男子,將她架上船。
    “老大,她——!”
    粗獷男子本在張望著來路,聞聲煩躁地看過來,不由也有些驚愕。隻見那女子被五、六個男子拖拉、踢打,可是卻兀自伸出傷痕累累的十指緊緊扳著碼頭沿岸不肯放手。
    粗獷男子一陣心煩,踢開那幾個沒用的小嘍羅,半蹲下身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臭娘們,看你被老子兄弟玩弄的時候也沒這麼拚命,反而風騷的很。怎麼?現在倒象是不要命的架勢來反抗了?”
    女子象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雙腳一得自由馬上連著那手一起纏上岸沿,仿佛永世都不願放開。
    那女子抬起頭來,隻見她的嘴角溢出血絲,頭發散亂,額角有不少淤青和血跡。她的臉凍得發青發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長相,可是那雙眼睛卻分外的閃亮,竟讓那居高臨下望著她的粗獷男子也一陣心虛。
    “我……不走。”女子的聲音沙啞無力,卻萬分堅決,“小姐,一定會找到我。我……絕不離開。”
    粗獷男子心中狠狠一躁,直起身來,大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竟然拿一個臭娘們沒轍,給我挑斷她的手筋腳筋,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憑什麼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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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折扇,扇的邊緣是利刃,緊貼著我的脖頸,壓出血絲,那個一開始問我們話的書生。看來他就是剛剛從背後偷襲我的人。
    他皺眉看著被人團團圍住的無夜,說:“不想這女子死的話,馬上……嗚……你!”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然後目光移到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緩緩倒地。
    我將薄如蟬翼的匕首拔出,收進袖口,腳步一個踉蹌。胸口和背上都好痛,還有全身大大小小的傷痕,可是……要快,因為這些痛都不及我心裏的恐懼……
    “吱吱——”不見蹤影良久的小銀忽然躥了出來大叫,我忙招呼無夜跟了上去。
    那些原本圍攻我們的男子,大概是看到書生死了一時慌亂震驚下,竟沒來阻截我們。
    小銀帶我們進了一間房,那房淩亂地象是發生過一場巨大的廝鬥,房間裏還有隱隱殘留的淫糜之氣。
    我的心一扯一緊,象要活生生被撕裂了一般。因為我看到地上有許多沾血的衣服碎片,那……那是我的衣服……還有,血跡和女子的體液……
    我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捂住嘴巴,眼淚仿佛滾燙的油珠般滴落到我的臉上手上,嗚咽聲是我的,卻又抽離至體外,在我耳邊回響。
    我甩掉長劍,緊緊握住匕首,衝出屋外。
    匕首插進一個人的肩頭,我看不清他的麵容,隻是一字一句地問:“那個女孩在哪?那個被你們抓來的女孩在哪?”
    “屋……屋後的……碼頭……”
    我匕首一劃,結束了他破碎不成句的回答,也結束了……他的生命。
    無夜和小銀一直跟在我身後,跟著我向那碼頭的方向飛奔而去,我卻始終沒有回頭,甚至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自然也沒有看到,他們兩個擔憂、心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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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在碼頭回蕩。
    “老……老大,她的……手……手筋,腳筋,已……已經挑斷了。”那手下顫抖著說,手上沾血的匕首一個沒抓穩,恍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從沒有對一個弱女子這麼殘忍過,更加從沒見過一個弱女子會象眼前這個女孩那般……決然。
    他低聲勸她放開手腳,放開了,他便不用這樣對她,可她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手腳死死扳住岸沿,連眉都不皺一下。
    粗獷男子聽著那慘叫聲,仿佛也象經曆了一場大戰般,全身虛脫,頹然揮了揮手道:“馬上把她架上船去送走,我們留一艘船在這裏等老二他們就夠了。”
    “你——,你——,老大——!!”那手下聲音充滿了恐懼和慌亂,再顧不得什麼尊嚴氣勢,在這碼頭沿岸大叫起來。
    粗獷男子聞聲猛地回過頭來,望向那個全身是傷,手筋腳筋都被挑斷的女子,再掩不住心中的驚惶和懼意,臉色劇變。
    我飛奔到碼頭的時候,雙眼迷蒙著水霧,不知是汗是淚。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傷痛,意識仿佛要拋棄我一般,漸行漸遠。可是我卻仍然清楚看到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那衣衫在這冰雪天中破爛無法蔽體,原本雪白的底色早沾染了血跡、泥沙,慘然入目。
    那女子被五六個大漢架著不知要將她拖向何方,可是,卻拖不動。
    我的眼淚洶湧著翻滾落下,身上的傷痛比起此刻心裏的痛又算得了什麼?到底算得了什麼?
    心慧的全身都被製住,可是她的牙齒緊緊咬住岸沿,緊緊咬住……滿口鮮血,滿麵淚水,混合著一滴一滴落入奔流的河水中……就是不肯鬆口。
    “心慧。”我哽咽著開口,聲音很輕,卻又在這空曠的碼頭回蕩。
    死死咬住岸沿的女子忽地渾身一震,緩緩鬆開了嘴,隨著慣性被那群拉架她的男子拖後幾步,齊齊跌在地上。
    我衝過去,衝到她身邊,將她抱進懷裏。她看著我,破敗不堪的臉上露出一個美好、欣慰又意料中的笑容,柔聲道:“小姐,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狠狠點了點頭,淚水落到她猩紅班駁的臉上。我小心地放下她,然後將身上血跡斑斑的錦貂白裘脫下,放在地上,伸手繼續脫下裏麵的翠綠色短襖,然後繼續……
    一陣冷風伴著河岸的潮濕吹來,我的身上隻剩下一件素白的裏衣,在寒風中包裹著我微微顫抖的身體,映著我臉上嘴角的猩紅,分外刺目耀眼。
    我把衣服一件件從裏到外給心慧套上,看到她手上和腳上觸目的血痕,看到她癱軟無法動彈的身體,晶亮的雙眼卻仍擔憂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猛咬了咬牙,將噴薄欲出的淚水咽回肚裏。手筋和腳筋……此刻的我有什麼資格哭?
    背後忽然一暖,無夜將他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頭也不回地說:“謝謝。”
    然後扯下,繼續包裹在心慧身上。心慧哽咽的聲音響起:“小姐,你穿上啊!心慧不冷了。”
    我向她笑笑,緩緩站起身來。目光瞥過滿眼憂色的無夜和小銀,胸口又是一暖一痛。
    “你……就是她說一定會來的人?”一個聲音在左側響起。
    我的笑凝結在唇角轉淡轉冷,冰寒地目光一個個掃過這裏每一個,早被心慧一舉一動嚇到無法動彈的男子。
    我右手舉到胸前,左手橫抽,一根似金似銀,似黑似白的繩索在凜冽地寒風中,象是渴血的野獸,躍躍欲試。
    我,身動,如鬼如魅,伴著寒光閃爍,血腥屠殺……
    所謂暗殺,一是暗,一是殺。暗,即是要隱去自己的身形,讓人永遠無法琢磨下一秒你會從何處冒出。殺,則必須果決利落,不求讓敵人痛苦,不論達到目的的手段,唯一的目的就隻有一個字——殺。
    無夜記得,冰依曾經跟他說過,她會一種暗殺術,要比他的武功來得更厲害。隻是那種能力,一出手必取人性命,所以她不會用。
    當時聽到隻覺好笑,這麼一個纖瘦的女孩,不過是無意中得了點自己都無法好好運用的內力,哪來得厲害之說。
    可是此時此刻,他震驚地看著她在眼前讓一個又一個人無聲地倒下,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她如鬼魅般出現在那些驚慌失措的人身邊,手上的黑絲仿佛她身體一部分般靈巧收縮。不知為何所有刀劍對上那黑絲都會應聲而斷,被黑絲切割到的人則一下子都無法動彈。她的袖口便在那一瞬間滑出匕首,割破對方的喉嚨。
    她的眼中沒有了初時殺人的恐懼和悲痛,也沒有嗜血的快感,她的眼中更是連恨意都沒有,隻有毅然決然、無堅不摧的信念和執著。
    她曾說過:“無夜,人都說‘無欲則剛’。事實上,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有可以執著的信念,這樣的人,才是最強的。”
    
    屍體如累卵般堆積在我身邊,我收回手中的絕絲,一個踉蹌吐出一口鮮血。
    無夜飛快地衝過來扶住我,聲音竟是帶著顫抖和嘶啞:“主子……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看無夜回身要去抱起心慧,我踏前幾步阻止了他,輕聲說:“我來。”
    無夜看著我蒼白的臉,搖搖欲墜的身體,卻決絕的眼神,終於握緊了拳頭退開一步。
    我在無夜的幫助下,讓完全……沒有辦法自己動彈的心慧,伏在我背上。
    小銀在左邊,無夜在右邊,我在中間背著心慧,就這樣一步,一步,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小姐,洛兒沒事吧?”
    我扶提著她雙腿的手緊了緊,說:“會沒事的。步殺已經去找他們了。”
    “那就好。”心慧在我背上輕輕舒了一口氣,柔聲道,“小姐,你的背很溫暖呢。”
    我緊緊咬住下唇,直到點點血腥味伴著眼淚的苦澀在舌尖暈開,才發覺一直壓抑的淚終究還是落下了。
    “小姐,那天在汀國唱的歌,你能再唱一遍嗎?”
    我吸了一下鼻子,用顫抖沙啞的鼻音說:“好。”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  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飛過絕望
    不去想  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
    我看見  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給我希望
    ……”
    頸間忽然有滾燙的液體落入,灼傷了我的皮膚,也灼痛了我的心。
    心慧的頭埋在我的發絲間,想將她的哭聲掩藏,卻掩不去其中的蒼涼和悲痛欲絕:“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小姐,心慧現在什麼用也沒有,什麼也不能幫你了。”
    “小姐,我其實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有很多秘密都不敢說。可還是和洛兒一樣貪戀小姐的溫暖,這樣……你還會原諒我嗎?”
    “我總在想,要是有一天,離了小姐的溫暖,我該怎麼辦?要怎麼活……怎麼死呢?”
    “心慧。”我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遙遠的天空,淚水輕輕滑落在風中支離破碎。然後,我緩慢卻堅決地說,“我答應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的溫暖,除非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拋下你。即便……”
    即便,找到了回家的路……也一樣!
    “所以,你也一樣。除非我不再需要你的照顧,除非……我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否則絕對不可以拋下我。”
    “心慧,我們……就這樣約定好了!”
    心慧雙手緊緊摟住我被寒風凍僵地身體,無聲地哭泣,無聲地承諾道:“小姐,我們約定好了……”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  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飛過絕望
    不去想  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的
    我看見  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  給我希望
    
    我終於  看到  所有夢想都開花
    追逐的年輕  歌聲多嘹亮
    我終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裏會有風  就飛多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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