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2章 少女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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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鑰國的天有沒有變,但我卻知道藍家,變天了,就在傅君漠匆匆娶走藍家三小姐後。
在熱鬧婚禮的粉飾太平下,傅君漠的手下趁夜色殺了藍家船廠的所有守衛和低級工人,而那些手藝高超的師父則連著新造好的戰船一起被綁走。的
最糟糕的卻仍不是這些。藍家所有戰船的設計稿和行軍布陣圖,都被換成了白紙。
藍君清震怒,幾乎要殺了所有跟傅君漠有過牽扯的人!
二娘李玉兒被禁足房中,在前線的二哥等人也被緊急召回。
我雖沒被禁足,但不用無夜提醒,也很清楚,我的行止在被人跟蹤。
同一時間,海戰越發緊張,汀也終於到了國難當頭的日子。
大街上,再不似平常的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反而經常能看到一些大戶人家匆忙地載著幾車行裝,攜家帶卷,倉皇逃去。
就在這樣有些蕭條,有些緊張的氛圍中,衛聆風的書信到了。署名的不是他,而是文策,我猜應該是那天那個文秀的跟班,因為信中提到,十日將至。
信送的光明正大,不似那黃金,是在最熱鬧的婚禮那天,秘密送進來的,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可是信,在這戒嚴的藍府卻肯定要經過藍君清之手。
藍君清把信遞給我,問:“你怎麼會認識祁國的宰相?”
我低頭回答:“是我私奔那半年中,偶然結識的。”
他“哼”了一聲,又問:“你要去赴約?”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
他淩厲的目光盯了我許久,最後頹然地揮了揮手,說:“去吧。”
我福身出去,卻聽他冷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能利用的話……就好好利用。”
我打了個寒戰,走出這冰冷空曠的房間。
“無夜,有沒有辦法甩掉身後那群人?”
無夜點了點頭,這一次我沒帶其他人,我們兩個東轉西轉,轉的我頭暈,他說:“甩掉了。不過主子,其實,沒必要。皇上身邊自然會有人處理他們。”
我無語,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後這種話拜托你早說!”
還是那間“包廂”,那一文一武正站在門口。我走到那文秀的麵前,問:“你就是文策?”
他溫文含笑,點了點頭。
“原來你是祁國的宰相。”我恍然,“我還想怎麼會有這麼氣質迥然的跟班呢?”
文策的嘴角抽了一下,沒有答話。
我又轉向另外一個:“你叫什麼?”
那英武的哼了一聲:“玄天。”
這麼有氣勢的名字?我弱弱地問:“你是……侍衛?”
他額角青筋暴跳,幾乎是用吼的:“我是護國將軍!!”
“是,是……”我忙賠笑,忍不住喃喃道,“祁國到底是怎麼變成第一強國的?”
文策不看即將暴走的玄天,忍笑道:“藍小姐請,主人已經在裏麵久等了。”
衛聆風今日一身白袍,銀絲錦緞束腰,一頭黑發仍是用一根金絲繩隨意紮起垂在身後。那個英俊瀟灑,那個玉樹臨風,看得我都呆了三呆。
他笑笑,指了指身邊的座位,說:“藍小姐請座。”
既然他叫坐,我便好不客氣地拉著無夜坐了下來。今日那兩個一文一武,咳~文策和玄天倒沒再客氣,大咧咧坐了下來。文策還溫笑著為我和他主子布菜,我說我怎麼當初會認為他是跟班呢?
我把別在腰間的白玉摘下來,推到衛聆風麵前,道:“原物奉還。”
衛聆風看了一眼,卻不接,嘴角扯出一個極度美型的笑容:“你不想問問這塊玉的含義嗎?”
我剛在外麵繞了半天,饑渴得很,美食當前自然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也虧得我還能想起注意一下吃相,當然,他的問話隻是隨口答道:“你說啊。”
“這是曆代祁國皇後的鳳璽,憑此有權利調動臨都一半禦林軍和所有皇宮……”
“咳咳……你…...說……咳咳~什麼?”一杯冷熱適宜的水已經非常周到地被遞到了我手邊,我一把推開,顫聲道,“你剛剛說什麼?”
衛聆風把水拿到另一邊,答道:“憑此有權利調動臨都一半禦林軍和所有皇宮守衛。”
“不是這個。”我急急揮手,“前麵一句!”
“恩哼~”衛聆風長袖略略拂過臉,強忍住笑意,“這是曆代祁國皇後的鳳璽。”
我嚇得麵色蒼白,身子向後縮了縮,抖抖道:“幸好隻是暫時寄放在我這裏。”
衛聆風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指間點在玉上,輝映著如有熒光。他露出一個笑容,把玉又挪到我麵前,滿臉正經地道:“沒錯,隻是暫時寄放。如今朕便把它送給你了。”
我,呆滯。連要咽下的口水都哽在喉間,心髒暫停五秒。
送……給……你……了?你,就是我?
我又抖抖地身體往前靠了靠,伸出左手,撫上他的額頭,恩,真光滑~咳~找打!伸出右手撫上自己的,對比。喃喃道:“奇怪,沒發燒啊,那怎麼盡講胡話。難不成是神經錯亂了?”
“哈哈……咳~”房中的笑聲,忽起,又馬上強行中止。
我敢確定笑得肯定是玄天,這少根經的家夥,我不過是陳述事實,做出判斷,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看衛聆風眼睛有些危險地眯了起來,我忙識相地收回手,把玉推回他麵前,手向觸了瘟疫似的趕緊縮回來。
“我說衛......呃,皇上。”奇怪,我又不是祁國的,幹嘛得喊他皇上。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叫一聲又不會少塊肉,“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您老就別開了。”
衛聆風夾起一樣不知名的漂亮菜肴到我碗裏,淡淡道:“你看朕的樣子象在開玩笑嗎?”
我把“象”字吞回肚子,好飽,那菜再色香味俱全我也吃不下去了。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豁出去了,正了正色,提音:“我不要嫁你。”
衛聆風臉上笑意更濃,居然又樂此不疲地夾了個菜過來:“朕知道。”
這下我隻得蒙了,傻傻地問道:“知道你還把……還把這鬼玉送我?”
衛聆風隻笑不語,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最後隻得投降:“那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
“原因,很多。”隻見衛聆風放下筷子,竟真的煞有架勢地對著我數起來。
“朕忽然想起,皇宮中好象正缺個皇後。此其一。”
忽……忽然,想起?我甩去滿頭黑線,撫正抽變形的嘴角,忍,一定要忍!
“藍家的實力,雖缺了一半,倒也絕不可小覷。說到聯姻倒也未嚐不可,此其二。”
我拿起筷子嚐了口碗裏的菜,怎麼如此淡而味呢?我冷然笑笑,好一個第一強國的皇上!隨後抬頭說:“皇上繼續。”
衛聆風麵上淡淡,給我夾了另一道菜:“朕宮中的妃子,多有黨派,無論扶了誰做皇後,都於權利的製衡不善。若上台麵的是你,一來因為聯姻她們不好諸多阻撓,二來你一人在祁國無權無勢,她們也不會太過忌憚你得了那位置。此其三。”
文策愕然地抬頭望向皇上,他從沒想過,隻轉瞬間的決定,這個人竟已經考慮了這麼多得失利弊。自己比起他來,果然是遠遠不及萬一。
不就是說你想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好替你擺平後宮和朝廷的糾紛嗎?我冷笑道:“皇上這話說的可真坦白。”
衛聆風笑笑,繼續道:“你於朕有救命之恩,朕也算……喜歡你這個人,於情於理朕都要好好報答。娶你回去,不知算不算以身相許?此其……”
“夠了!”我忙打斷他,要再讓他這麼如數家珍下去,我恐怕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我抬頭認真地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嫁!”
衛聆風微一側頭,文策馬上傾身為他續滿了茶,待要為我續,我忙按住,淡淡道:“不勞宰相大人了,我承受不起。”
衛聆風抿了口茶,氣定神閑地道:“在你出來前,藍老爺肯定有讓你好好利用文策吧?”
我一驚,抬頭看著他,那封信,他竟是故意送的光明正大?
“如今的汀國,沒有朕的援助,絕撐不過五天。”衛聆風沒有溫度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藍老爺雖然已經在傅君漠手上吃過一次虧,在這當口,卻不得不再賭一次。”
我想笑,卻不知為何扯不出笑容,隻能麵無表情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汀國更隻是汀國。”這些,與我何幹?
“哦?”衛聆風有些詫異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朕還以為自己的國、自己的家和親人藍小姐多少會顧及一點。”
我渾身都打了個哆嗦,警戒充滿了全身每一個毛孔。那話明顯就暗示,他懷疑我是不是真正的藍瑩若。這個人,太厲害了,就算隻是多跟他呆一秒,都覺得自己會被莫名其妙地吞掉
。
我深吸了一口氣,掩住心理的忐忑,淡淡道:“皇上,你就別多費唇舌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頂多,也不過再私奔一次。”
“那便沒辦法了。”衛聆風收回那塊在桌上被晾了許久的白玉,眼光灼灼而興味地掃過我,麵色卻仍是淡然,“撇開第三個理由,朕頂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藍家二小姐。”
“衛聆風!”我拍案而起,怒視著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大膽!”玄天和文策傾身而起,一把將我按回原座,兩隻手同時緊握住了刀柄和扇骨。文策原本溫和的臉上冷然一片:“皇上麵前豈容你放肆,還請藍小姐別不知好歹!”
殺機,盡現。
無夜的手伸過來握住我的,他手上的繭刺地我生疼,可我卻緊緊握住,生怕這一放連我僅存的一點勇氣都失去了。
我揚起頭,高昂著下巴,冷冷看向眼前這個俊得邪魅、笑得溫和,卻讓我垂在桌下地手忍不住發冷顫抖的男子:“皇上,你愛娶誰便娶誰,與我無關。反正,我?絕?對?不?嫁!”
說完再不看他表情,拉了無夜的手便出去,我知道若再不離開,我肯定會被擊倒,這個男人太恐怖了。
手握上門把的那一瞬間,他悅耳得讓我發顫的聲音傳來,似響在耳側:“十天之內,你若後悔,便找文策,朕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當時我壓根沒想過他說的為什麼是十天而非五天,更沒想過我如何可能找得到文策。盡管答案在第二天便揭曉了。
隻是當時,我除了狼狽地奪路而逃,什麼也沒能想起。
回到藍府,心慧在門口等著我,見了我她有些興奮地迎上來,說:“小姐,二少爺和錦鴻少爺回來了!”
那近一個月的相處,讓心慧也幾乎跟二哥他們打成一片,所以現在知道他們回來,便難免有些興奮。
我心頭一緊,原本應該雀躍的心卻為了衛聆風那句“朕頂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藍家二小姐。”而煩躁起來。
是我一意撮合得錦鴻和二姐,如今他們剛開始兩情相悅,阻礙也漸漸消失,我卻要殘酷地告訴二姐你要嫁去祁國,原因是我不肯嫁。
回想這一路走來,我一直在不斷得攔麻煩上身,不管出發點是不是自願的。
明明做的是好事,明明……是在追逐陽光,明明……渴望象祈然那樣溫暖人心,可是為什麼覺得陽光離我越來越遠,原本堅強的心卻也越來越軟弱呢?
因為我想,所以去做,然後就會快樂。
我一直這麼認為,也這麼在做。
可是這一刻,我卻動搖了,我所做的這些真的是我想的嗎?我真的……快樂嗎?
手上一緊,無夜握住了我的手,僅現得一雙眼睛看著我,有擔憂和撫慰。我早習慣了的蒙聲(因為麵具)此時格外溫暖:“主子,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我點了點頭,脫出手往裏走去。心慧有些愕然地看了看無夜,用眼神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無夜不答,隻是略略搖了搖頭,跟上我。
再次見到錦鴻和二哥,我竟有些無法相信。原來戰場真的可以把一個人的生氣乃至信念,全部摧殘殆盡。
上一次回來,談起戰事,他們雖然也憂慮萬分,眉宇間卻還是充滿了希望。即便是外表怯懦如二哥,熱血地戰意也仿佛潛藏在他骨子裏。
可是這一次,別說二哥,強如錦鴻原本單純熱情的雙眼凹陷了進去,眼裏有不甘有恐懼也有絕望。原本光潔的下巴,胡渣叢生,整個人都憔悴得仿佛曆盡滄桑。
二姐看到他的時候,當場就哭了,一把撲進他懷裏。也隻有此時,他的眼中才會閃過我熟悉的光芒,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隻是那溫柔中有多少苦澀,我卻完全不敢去深究。
他跟我說話的時候一副疲倦,讓我幾乎忘記短短一個月前那個一身爽朗的少年,是怎樣咋呼著我的名字:“瑩若,謝謝你照顧瑩月。”
“戰況很糟糕嗎?”我問。
他痛苦地抱住了頭,說:“我們的兵力相差太懸殊了,他們用十艘船狂打我們一艘,更斷絕了我們大部分的水和糧食供應。兄弟們在我麵前一個個死去,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哥向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四妹,這些事你也幫不上忙,別聽了反而……跟著難過。大不了,我……”他懦弱的臉上顯出決絕,“我們跟汀國同存亡。”
我緊握著拳,緊咬著唇,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些,與我無關,無關。
第二天,我在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心慧說,老爺請我過去。我一肚子疑問,匆匆做了梳洗,便趕去了。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好象有什麼喜事,見了我都在感激地鞠躬。
我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盛,竟莫名其妙被帶進客房。
藍君清一臉喜色地迎上來,完全不怕肉麻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是從來沒見他在兒女麵前如此失態過。隻見他湊過來,低聲說:“若兒,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女兒。我們汀國的好子民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心裏已經基本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還真以為我聽了他的話,能利用則利用啊?
“來,文臣相已經等你許久了,快過去陪他聊聊。”
說完,便帶了一幹人離開,偌大一個房間裏竟然隻剩下我和文策以及他手下三人。
我無奈地坐到他麵前,問:“你是怎麼讓他這麼高興的?竟然完全不懷疑你?”
文策詭異一笑,答道:“用一百萬兩黃金,二十箱精良兵器裝備和三千擔糧食做聘禮,一半已經抬進了藍府。而且還承諾待婚事定下便出兵相助,你認為他還能懷疑什麼?”
我咋舌,天哪!天下第一強國的主就是不一樣,看這架勢,活生生是要用錢把人砸死。不由冷笑道:“你們皇上真是好大的手筆。”
文策眼光往旁邊瞟了瞟,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猶豫卻誠懇地道:“藍小姐,其實……皇上說的理由雖然確實是理由。但……”他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堅決地說下去,“你認為藍家的勢力真的對皇上有如此重要嗎?朝廷的鬥爭皇上他真的會擺不平嗎?”
他說的很快,仿佛生怕有誰打斷他:“藍小姐,我希望你拒絕以前,能好好想清楚。不要誤會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來當說客的嗎?”我皺眉看著他,“你們家那位皇帝的心意,又豈是隨便什麼人就能看透的?雖然你說的這些全是事實,可是你要我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因為喜歡上我,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實在太無聊了。”
我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文策,淡淡道:“就算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說要娶我以前,他有問過我的心意嗎?他在乎過我是否喜歡他嗎?如此專橫的感情,即便是愛,我也不需要,更加,不屑誤會什麼。”
文策也站了起來,他收起臉上的笑容,此刻輪到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的精明讓我這才記起他也是一個國家的宰相:“藍小姐既然這麼堅決,在下也無話好說。我們送來的這些兵器和糧食,也足夠汀國再多支撐幾天了。那麼我便還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等藍小姐十天,如果藍小姐改變主意,自然可到此屋我。”
“否則,在下隻好改變心意,向……藍家二小姐提親。”
我走出那間客房,來到藍君清的房間,站在門口冷冷看著滿臉笑容的他。直到他被我看得笑容盡收,泛起蘊怒,我才冷冷地道:“藍老爺,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嫁的!”
轉身離去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藍君清咆哮的聲音隨風傳來:“你這個不孝女。”
我冷笑,握緊了拳頭,看著藍府的一草一木,對自己說: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