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9章 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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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我一邊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一邊奇怪地張望,奇怪!藍瑩月不在嗎?
發現身後的人瑟縮了一下,我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來都來了,還怕什麼?”
更後麵一點的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偷笑。
說起來,這幾日,除了跟風尹莫出去,其他時候我都跟他們三個呆在一起。聊天、論詩詞,有時就跟錦鴻和心慧胡鬧一通,看二哥在一旁手足無措、又氣又急的樣子,最後倒是連爭論什麼都忘了,齊齊笑話於他。
吵歸吵,笑歸笑。錦鴻對我崇拜之情反而日盛,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二哥對著我時也基本上不會再害羞到木訥不成言。還有就是心慧,幾日下來也被我調教的在他們麵前越來越沒大沒小,四人的笑聲常常在藍府響個不停。
對於這樣的情況,風尹莫沒什麼反應,隻是看我的眼神常常若有所思,不知在打什麼主意。至於二娘和藍瑩玉,據心慧說那天之後被藍君清狠狠教訓了一頓,暫時是不敢造次了。
最麻煩的要數藍劍俠,看見我時,眼神一日比一日抑鬱,一日比一日深邃。說不好,這樣的人很可能有雙重人格,有時確比風尹莫那種重利不重情的人更可怕。
可是,心洛沒有救出,我除了盡量躲著他,提心吊膽,卻是別無他法。更何況,現在多了二哥和錦鴻這兩個朋友,我還真舍不得他們和心慧、心洛四人。
有時,錦鴻和二哥討論海戰,神色憂慮而無可奈何。我隻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什麼話都沒插,當然就算詩詞做的再好,他們也沒指望我一界女流能有什麼好的意見。
從他們的對話聽來,汀國現在的處境很是艱難,被逼退守在“葫口灣”,按這種情況看來,沒有鑰國太子傅君漠的援助,亡國隻是遲早的事。
其實,暫時解除海戰危機的辦法我不是沒有,隻是……不願說。
如今我已經很清楚這個世界正處於類似東漢末年,三國鼎立的混亂時代。象汀這樣一個小小的島國,偏偏處在三個大國的要塞海域,擁有良好的海戰技術和眾多礦藏,是絕不可能長期獨立存在下去的。
說不好,對汀國的戰爭,就好象一戰時薩拉熱窩事件一般,不過是一場龐大戰爭的導火線。一個計策,一名良將,救的了一時,卻絕不可能扭轉它的命運。
所以,我索性裝傻充楞。也幸好他們談論這個問題的日子並不多,否則肯定被悶死。
日子就這麼又過了十幾日,我終於忍不住提出去看望二姐,錦鴻起初死活不肯。奈何他現在對我是越來越沒轍,在我軟磨硬泡下終於惴惴不安地答應了下來。
於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跨過門檻走進去,屋裏有淡淡的清香,我正待再叫,裏麵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身後的人已經如風般衝了進去。嘿!我忙提起裙擺跟上,這麼經典的場麵怎麼能錯過?
果然,一進門就見錦鴻緊張地扶著一個長相柔弱,容顏清麗無比的女子,自是藍瑩月無疑。
我抬頭,猛得一驚,隻見房梁上懸掛著一根白色的綢緞,底下是張翻倒的長凳。難道……?
“你要自殺!”看來錦鴻也發現了,早忘了什麼羞澀禮數,臉色鐵青,暴怒地吼道。
藍瑩月在他懷中感覺到他的怒氣,瑟縮了一下,才低頭細聲地道:“沒……沒有啊,我……隻是想綁一個秋千……”
我一個趔趄,差點翻倒在地。這個藍瑩月……興致未免也太好了吧?哪有一點象被關起來,要孤老終生的樣子?
錦鴻的麵色略微緩和了一陣,這才醒起自己還抱著她,忙放開,囁嚅地道:“大……”
我踏前一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臉從裏紅到外,簡直要滴下血來,最終還是低不可聞地叫了聲:“瑩月。”
二姐楞了一下,有些怔怔看了他半晌,神色頗為複雜。倒是讓我看出了兩個字——有戲。
“二姐。”我笑著向她請安。
“四妹你回來了?”二姐看到我一楞,隨即驚喜地叫道,“這半年可吃了苦?外麵好玩嗎?”
暈!這最後一句,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笑道:“很好玩,二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二妹。”
這時二哥和心慧也走了進來。二哥輕柔地叫喚,心慧則笑著請了個安,站到我身邊。
“二哥。”二姐笑笑,隨即臉色黯然地麵向我,道,“我怎麼可能出的去?”
我撇了撇嘴道:“放心,我自有辦法。”
可能我這話講的太有信心了,二姐和錦鴻眼中的光芒慢慢亮了起來。兩人目光相觸,又慌忙避開,都是滿臉通紅。
看他們如此,我卻發愁。其實……我很可能隻是說大話而已……
第二日,我和風尹莫還是自管自地走在街上。
我深吸了幾口氣,暗暗為自己加油,才停下腳步,輕扯了扯風尹莫的衣袖。
他有些愕然地回頭看我,因為我跟他出來逛街……如果這算逛街的話……少說也有一個月了,兩人都是各管各的沒說過幾句話。
我有些尷尬地笑笑,支吾了半晌,才道:“風公子……想請你幫個忙。”
“哦?”他驚訝地揚眉,不由笑道,“你請我幫忙?莫不是我聽錯了吧?”
這個家夥……好!為了錦鴻和二姐的幸福,我忍!調整表情,我堆上一臉笑容,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閃過戲謔的光,倒是爽快地問道:“幫什麼忙?”
“這個……就是……那樣……然後……最後……”我皺著眉,話在嘴邊繞了又繞,看他臉色慢慢開始不善,不由笑得越來越勉強,聲音也越來越輕。
風尹莫沉著張臉,冷冷地看著我,聲音簡直可以直接凍死我:“你要我去追求你二姐……”
我麵色惴惴,後退一步,還是點點頭。
他逼近一步,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幫她和那個姓劉的私會?”
“這也沒辦法啊!”我訕笑了下,“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讓我爹肯放二姐出來……”
他冷笑了一聲,當街就捏住了我的下顎。這個變態,怎麼老喜歡做這個動作。
他嘴角揚起在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竟然想出這種辦法?”
我強忍著疼痛和恐懼,勉強笑笑,道:“這個辦法挺好啊!叫什麼來著,對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他原本瞪著我的冰冷麵孔,忽然一楞,手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沒再看我,喃喃自語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得意、豪情、殘忍、恍然……似乎什麼複雜的感情都有,“我怎麼會沒想到這麼簡單的辦法呢?”
唉!看來我的話,應該說是三十六計裏的其中一計不知給了他什麼啟發。看他誌得意滿的樣子,恐怕有人要遭殃了吧?心裏有些煩亂,卻始終不關我的事罷了。
“若兒,你可真是塊寶啊!”他笑意未盡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若兒?這變態,幹嘛忽然叫的這麼親熱?我皺眉退開一步,鬱悶地看著他。
他毫不著惱地笑笑,道:“好!我便幫你這一回。”
“不過……”他走近一步,我慌忙一退,不幸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剛好被他一把抱在懷裏。沒等我掙紮,他已用略有些低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道,“可別忘記你欠了我這個情。”
說完,便爽快地放開了手,轉身離去。
又第二日,我坐在房中,看著心慧忙碌,忽然出聲道:“心慧,先別忙了,我有話跟你說。”
心慧見我神色肅穆,有些呆楞,慢慢坐了下來。
我倒了杯水,慢慢喝著,平靜地道:“藍君清已經答應讓二姐出去了,等再過幾天,大家習慣了她的出現,錦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閑言碎語當然還是避免不了,不過,至少也有了抗爭的機會……”
“小姐,你真厲害,竟能想出那樣的辦法。”
我笑笑,繼續道:“等這件事告一段落……”我頓了一頓,目光淡淡地盯著她,“我就必須要離開藍府了。”
“小姐!”心慧一聲驚呼。
“心慧,”我歎了一口氣,“到了今時今日,你仍然不願跟我說實話嗎?”
心慧臉色猛地一白,有些顫抖地盯著我。
心裏象是堵了塊粘粘軟軟的東西,說不出的難受。我正想開口,敲門聲響起。
心慧收斂了神色去開門,一楞,道:“大少爺。”
我心中一滯,藍劍俠來幹什麼?卻聽心慧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心洛!”
我一喜,果然看到心洛穿了件素白的布衫,臉容淡淡地跟在藍劍俠身後。看到心慧的時候,眼中閃亮,脆生生地叫道:“姐姐。”
然後才麵向我,仍是幽幽一笑,低聲喚道:“小姐。”
我笑著搶到藍劍俠麵前深深一福,道:“謝謝大哥。”
藍劍俠深深地看著我,眼神憂鬱,一語不發。
我的笑不由僵在臉上,不知該做何反應。
“心慧,你先帶心洛出去。”藍劍俠低沉卻不容抗拒的聲音響起。
心慧一楞,本能地搖頭,見藍劍俠麵色冰寒,臉色不由一白,卻還是支吾著辯道:“小姐……小姐不能離了我……我的伺候……”
藍劍俠眼中的殺意一閃,向一旁冷淡的心洛瞟了一眼,聲音冰冷地道:“放肆!”
“心慧。”我朝她笑笑,“沒事,你先出去吧。順便弄些東西給心洛,他關了這麼久必然沒有好好吃過一頓……”
“小姐!”心慧驚叫,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你……你……”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輕鬆地道:“快出去!剛剛的帳還沒算完,你可又欠了我一碗花蒸釀。還有,心慧,無論何時都請你記住……”
我臉上依舊笑著,眼中卻淡然而冷漠:“我早已不是以前的藍瑩若了!”
不顧藍劍俠渾身一震,我把心慧和心洛推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心洛忽然仰起他漂亮的小臉,直直盯著我問道:“小姐,你喜歡我姐姐嗎?”
我一楞,隨即笑笑,認真地回答:“喜歡,她是我的朋友。”心慧扶著心洛的手猛地一顫。
他低頭沉思了一陣,再度仰起臉,認真地問:“小姐喜歡我嗎?”
我摸了摸他絲滑的頭發,溫柔地笑道:“喜歡,心洛也是我的朋友。”
心洛沒有笑,清秀稚氣的臉上凝重而憂傷,聲音冷然,又懷著希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能保護我們嗎?”
讓這樣一個孩子的眼中染上憂傷……讓這樣一對姐弟失去希望……你……夠狠。
我半跪著身子輕柔的將他抱在懷裏,心中象流淌著潺潺的溪流,朱唇輕啟緩慢卻又清楚地在他耳邊,或者是在他心裏種下咒語,一個拚了命想讓他和心慧幸福的咒語……
我微笑著放開手,半跪在地。他還在震驚地看著我,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睫毛忽閃忽閃。放心吧,心洛,我一定會讓你們幸福的,我保證……
心洛如玉般秀氣、如露水般光華的小臉上慢慢綻放出燦爛地光芒,他的眼眸清澈而閃亮,定定地望著我。忽而露出一個無比天真,卻又無比耀眼的笑容……
下一刻我隻覺麵頰上有一瞬清涼溫軟的觸感,我微楞地看著眼前的男孩……
一個比羽毛還要輕柔的吻,一張比月光還要美麗的小臉,一雙比水晶還要透徹的眼睛……這樣一個男孩要我如何丟下他不管?
“小姐。”他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手拉住心慧一手牽住我,慎重地象是許下一生的誓言,“那麼,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曾有個男孩承諾一輩子的誓言,伴我走過落英紛飛的季節。”
心,忽然痛的厲害。
曾經……我們是否也希望著,那樣的春去秋來可以永遠牽著手走下去?曾經……我們是否也相信,我們三個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如果,不是我這麼怯懦地逃開……
一直以為不會再痛!其實是因為,痛,早已紮根在心底,象血液一般,流淌進全身每一個細胞……直到習慣它的存在,如呼吸般自然。
我關上房門,回頭望向藍劍俠,他溫文俊秀的臉上,憤怒、不甘和欲望扭曲成一副猙獰的畫麵,雙眼冒火般瞪著我,再也見不到半點往日的疼惜和憐愛。
我嫣然一笑,渾身釋放出淡淡的殺意。藍劍俠,想對我用強,憑你……還不夠格!
“砰——!”門被一把踹開,風尹莫滿布焦急和殺意的臉出現在門口。隻是,看到屋裏的情景不由一楞。
藍劍俠倒在地上,脖子處有一道細細的血痕。而我則端了個茶杯坐在桌邊,淡笑地看著他。
不過也真的隻是一楞,他的情緒很快恢複了過來,慢慢走過來坐到我身邊,有些自嘲地笑笑:“我竟然會擔心你。”
這是個陳述句,我喝了口茶水,沒有說話。
風尹莫同樣倒了杯水,聲音漠然地問:“他死了?”
我搖搖頭:“被我下了麻藥,昏過去而已。”
他放下杯子:“你知道我會來?”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我點點頭,抬頭看著他,靜靜地道:“這一個月來,你幾乎天天約我出去,其實,是為了觀察城防的漏洞吧?你會選擇我,也並不是對我感興趣,而是藍府的小姐中,隻有我的行蹤在你掌控之中,對吧?”
他眼中有些異色,神色卻依然平靜,揚了揚眉,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笑笑:“大概一個月前。發現心慧會武功,而且,絕對不賴,我便知道她的身份有問題。”
“當時,我首先想到的是藍府眾人,不過,馬上就排除了。”
“為什麼?”
“藍府的人如果想看住我,不管是藍君清還是藍瑩玉,無非是為了我的婚嫁問題,這個大可明著來。而且,為此放這樣一個人物在我身邊,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最終讓我肯定下來的,卻是心洛體內的毒。”
風尹莫一楞,眉頭微微皺起複又舒展:“‘千蟲萬花’無色無味,天下知道之人少有,你竟然能診出來?”
我淡淡一笑:“你無謂動殺機。心慧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就該知道我根本不是真正的藍瑩若。對於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隻要一樣東西。”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千蟲萬花’的解藥。”
頓了一頓:“不是藥引,是真正的解藥。”
他眸光一寒,挑眉:“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給你解藥?”
“給這樣一個孩子下‘千蟲萬花’,來逼迫他姐姐服從於你,風尹莫,你夠狠!”我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冷笑道,“或者我應該尊稱你一聲鑰國的皇太子?”
“傅——君——漠——!”
祈然曾經說過,天下隻有一種藥物的歹毒可以和“血蠱”相提並論。那就是鑰國皇室的密藥——千蟲萬花。
他發作時的疼痛與血蠱不相上下,除了定時服食藥引,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輕痛苦。而且在發作期間,情緒波動越大,痛苦就會越深。
唯一與血蠱不同的是,千蟲萬花是藥,有真正的解藥,不象血蠱無藥可解。
風尹莫,不,應該說是傅君漠臉色平靜帶著淡淡的冷笑,眼光卻灼灼地象是要將我燒穿:“我原本就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太小看你了。”
我微微一笑,正要回話……
“瑩若!瑩若!”錦鴻生怕全相府聽不見的大嗓門在老遠的地方響起。
我苦笑一陣,看來今天的攤牌行動隻能宣告中斷了。這個少根筋的家夥,叫他喊瑩若,他就非得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嗎?
傅君漠的目光淡淡落到我身上:“這個……你打算怎麼辦?”他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藍劍俠。
“怎麼辦?”我聳聳肩把他推出房間關上門,才笑道:“涼拌唄!他自己有手有腳,醒了自然會走。”
他微微皺了下眉,才道:“你還是小心一點,他這個人……”
我打斷他:“放心!連你這樣的人我都敢惹了,難道還怕他嗎?”莫名的關心……又是出自他,我絕對不希望……承受!
錦鴻一陣風似地衝到我麵前,滿臉喜色地叫道:“瑩若,你原先說能讓瑩月出去我還不信。想不到你連這樣的法子也想的出來……啊!風公子,你也在啊!”
他曖昧地看了我們倆一眼,才賊笑道:“果然還是瑩若你的麵子大啊!”
我無語,這個白癡平時笨點也就算了,這一刻想象力倒是出奇的豐富。
“叫風公子太見外了!”錦鴻向傅君漠胸口揮了一拳,我看傅君漠臉色微微不悅,卻不好發作,不由幸災樂禍地暗笑。隻有錦鴻仍毫不知情地說著,“你既是瑩若的……知己,我就叫你尹莫吧!這次真是太感謝你了!”
傅君漠扯出一個笑容:“不謝!”
“瑩若!”錦鴻一臉期待地麵向我,急道,“不如我們今天就出去走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無奈地笑笑:“隻要風公子同意就好。”
傅君漠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沒意見。”
“太好了!”錦鴻一蹦三尺高,叫道,“我馬上去通知劍雲和瑩月!”
看他又一陣風似的跑掉,連招呼也忘了打一聲,我不由失笑。其實,活得象他那麼單純,應該快樂很多吧!
我回頭向傅君漠笑笑:“也帶上心慧和心洛吧。”
今日就暫且忘了身份,忘了千蟲萬花,忘了那些煩心的事,難過的事,好好快樂一天。
他有些失神地望著我燦爛的笑容,許久才淡淡地道:“隨便。”
大街上人很多,熱鬧非凡,好象在過節日的樣子。盡管是在戰況這樣危急的時候,這裏還是如表麵看來的繁華而和平。
百姓大概真的是最容易滿足的人群了吧!隻要不是在最壞的情況下,他們都會努力的活著,為柴米油鹽奔波忙碌,平凡卻……充實。
一路走來,基本上就聽到錦鴻一人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二姐則滿臉含笑,偶爾回他一句,偶爾回頭羞澀地朝我們一笑。
心慧可能是猜到我已經跟傅君漠攤牌了,所以一路上神色惴惴,目光怎麼也不敢與我相接。倒是心洛一路上都牢牢牽著我的手,麵上雖然淡淡的,眼睛卻閃亮。
至於二哥和傅君漠基本就是一路沉默不語。二哥是因為害羞,另外一個嘛!心思難測,我就不清楚了。
“瑩若、尹莫!”錦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道,“走了一路肚子也餓了,不如坐下吃點東西吧!”說著指了指麵前的客棧,正中懸掛著“天涯過客”。
“瑩若,這家‘天涯樓’是鄴城,也是汀國最好的酒樓。但他這裏最有名卻既非酒,也非什麼菜肴,你猜是什麼?”
看他眼光閃亮的盯著我,一副你一定會喜歡的邀功模樣,不由笑道:“是花蒸釀吧?”現在幾乎全相府的人都知道,藍四小姐酷愛花蒸釀,又有什麼好難猜的?
錦鴻一臉失望:“瑩若,你真厲害,一猜即中。可就不好玩了!”眾人不由哄笑。
一進酒樓,氣派果然非凡,絲毫不比尹國的“望江樓”遜色。隻見錦鴻神氣活現地走到櫃台前,高聲道:“老板,我們要三樓那間雅房。”
老板在鄴城這麼久,眼睛自然精亮的很,一見我們個個氣勢不凡,忙上前堆笑地鞠躬哈腰道:“幾位爺,可真不好意思,三樓的雅房今日被人包了。不如,幾位屈尊去二樓……”
見錦鴻麵色不善待要發作,我忙扯了他一下,笑笑道:“好,勞煩帶我們去二樓。”
錦鴻“哼”了一聲,才悻悻道:“把你們這裏所有的花蒸釀都擺上來,知道了嗎?少一樣……”
原本滿臉堆笑的掌櫃麵色一僵,才苦了張臉,低聲道:“這位爺,可真不巧了!本店的花蒸釀今日全讓三樓的客人包了!”
“你說什麼!”錦鴻麵色鐵青,一把拽起掌櫃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大廳廣眾,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耍我!”
我也有些愕然,一個酒樓的招牌……食品竟然會被人包下,這人的排場也真是夠大的。不過就算如此,錦鴻,你用得著表現得象個欺壓良民的惡少嗎?
不過不用我阻止,二姐已經扯了扯他的衣袖,雖沒言語卻也足夠他冷靜下來了。隻是麵色仍有些不善。
那掌櫃不停地鞠躬哈腰,連聲道:“真是抱歉,各位爺,還請你們改日再來品嚐吧!”
這時,傅君漠走前了幾步,取出一疊,估計整整十張銀票遞到他麵前,淡淡道:“他們也不可能吃下全部吧?”
我們這一身行頭,再加上出手的闊氣,一眼就能看出是家世顯赫,絕不可得罪的客人。天涯樓的老板既然能長期在這裏經營紅火,這點道理他自然都很清楚。
所以當他又退開一步,不住說著對不起,卻沒有伸手接銀票時,我著實大大驚訝了一把。不由好奇,這三樓坐的到底是什麼人物?
眼見傅君漠眼中寒光一閃,我忙走前接過他手裏的銀票,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下次再來吧!”
這個掌櫃雖然一直在點頭哈腰,可是眼神卻不卑不亢,看來也不是個普通角色。不過我這句話卻著實讓他鬆了口氣,連連抱歉,賠笑地說下次再來。
我扯了麵色微寒的傅君漠一下,含笑地準備離去。
忽然見樓梯口有個穿著良好,又有些瘦弱的男孩閑適地走下來,邊走邊對著掌櫃道:“老板,準備車馬。”傲慢的態度很是自然,仿佛那種居高臨下的吩咐是理所當然的。
掌櫃的一怔,忙恭敬地微微低頭,道:“公子要走了嗎?”那恭敬竟是同樣的自然,完全不能與剛才的虛偽客套相提並論。
“恩。快點吧!”男孩淡淡地應了聲,又閑適地走上樓去。
“……小姐……小姐!”
我一楞,回過神,心洛正仰著一張漂亮的小臉看我,於是問道:“心洛,怎麼了?”
“瑩若,你從客棧出來就一直神思不屬的,怎麼了?”錦鴻關切的臉在眼前晃,我的心思卻還是集中不起來,“累了嗎?還是因為沒吃到花蒸釀而不高興啊?”
“不……我……”我微微皺著眉,“隻是覺得那個人……有些眼熟……”
“那個男孩?”
我不知道誰在問我,隻是機械地往前走著,機械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們在說什麼,我又一句也沒聽進去。
那個男孩真的很眼熟,我肯定見過,連聲音也是……很熟……
淚 有點鹹 有點甜
你的胸膛吻著我的側臉
回頭看踏過的雪
慢慢融化成草原
而我就像你
沒有一秒 曾後悔
體內的血液不知為何有些奔騰,我腦中一片空白,那個男孩是誰?耳邊有嗡嗡作響的聲音。我知道……很重要……這個人是誰,對我……很重要……
有人在跟我說話,有人牽著我的手,我卻毫無所覺,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腦中一片空明,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你就是紫宣姐說的那個醜八怪?”
我腳步猛地一頓,渾身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一個瘦小的身影,用鄙夷的眼光看著我,說:“你就是紫宣姐說的那個醜八怪?”
愛 那麽綿 那麽黏
管命運 設定要誰離別
海岸線越讓人流連
總是美的越蜿蜒
我們太倔強
連天都不忍 再反對
血液仿佛從胸口流盡,又一股腦兒衝回去。
我的手指緊緊扣在掌間,嵌進肉裏。在這喧鬧的街上,耳朵卻仿佛閉塞了一般,除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聽不見半點聲音。
眼淚從心底湧起,濕潤了我的眼角。
那個人……是祈然。
包下三樓那個人,包下所有花蒸釀那個人,竟然是祈然!
深情一眼摯愛萬年
幾度輪回戀戀不滅
把歲月鋪成紅毯
見證我們的極限
這一生,我可能會有很多後悔的事情,做的時候就會害怕將來怎麼麵對。感情與理智總是處在對立麵,相互製衡著我的行動。
可是這一刻,我的腦中卻沒有理智,也沒有情感,隻有那絕世的豐姿,那深湛的藍眸……
風在耳邊不停的吹,心幾乎要跳出胸口。我沒命的奔跑,用盡內力,用盡生命,隻知穿過熙攘的人群不斷奔跑。
因為我知道,若不回頭,若不奔跑,我必然會死去。
“傻瓜,哭什麼?我沒事……咳……”“真的,沒事……”
“當我醒來看不到你們。當我,看到步殺懷中滿是鮮血的你,我真的好怕……”
“傻丫頭,我也和你一樣,隻是不想看著朋友死去啊!”
“好!我可以幫你梳一輩子。”
“可是如果誰敢傷害他們兩個……我必將千百倍地討回來!”
……
眼淚,仿佛要將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流盡般,不停落下。
這樣的人,這樣的情,這樣的……思念,要我如何不回頭?
“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曾有個男孩承諾一輩子的誓言,伴我走過落英紛飛的季節。”
“砰——”我甩開扯著我的那些人,一把推開三樓雅間那扇門。
心疼一句珍藏萬年
誓言就該比永遠更遠
要不是滄海桑田
真愛怎麽會浮現
桌上,滿滿地擺著一個個小碗。我緩步走上前。
碗裏,都是花蒸釀。每一碗都是一種口味,每一碗都隻剩下了一半……
我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嘴邊,淡淡地桂花清香夾雜著眼淚的苦澀,仿佛那人的味道還留在唇齒之間。記憶如潮般湧上,在心口打著轉,清甜而憂傷……
“冰依,喜歡吃什麼,你來點吧?”
“我其實……無所謂啦。”
祈然微微皺眉看著我,絲毫不理會旁人驚豔的目光:“你都沒有最想吃的東西嗎?”
我一楞,忽然想起以前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我們約好回家,由爸爸親自下廚。他最愛煮的便是酒釀圓子,聽說是我媽媽生前最喜歡的。
心裏一陣難過和思念,我可能……這一輩子都吃不到那樣的酒釀圓子了。
“最喜歡的嗎?”我笑笑,“是酒釀圓子。每一種口味都擺一碗,把圓桌擠得滿滿的,可以讓我隨便挑。明明哥哥最喜歡水梨味,我最喜歡桂花味,可是我偏要搶他的。不過他還是會讓著我……爸爸……也是……”
後來,祈然才明白,我說的酒釀圓子就是花蒸釀。
第二天醒來,鼻間充盈了濃濃的清香。我呆呆地看著滿桌的酒釀圓子,一碗一種口味,擺了滿滿一桌。
祈然推門進來,把最後一碗酒釀圓子擺上,絕世的容顏一身輕爽,一身出塵,卻帶著寵膩又有些孩子氣的笑容,看著我說:“我昨晚剛向師傅學的,不知做的對不對味,你嚐嚐。”
眼淚,噴薄而出。
我不是一個容易感動的人,可是這一刻我除了感動的哭泣,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那個是祈然啊!如天神般高貴,從小受人服侍的祈然!可他卻為了我,一夜不眠,向人學習如何烹飪這一桌的酒釀圓子……
到底是什麼樣的幸運,才能讓我遇上他?遇上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
才話別已深秋
隻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獨坐
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兩頭
愛了卻要放手
無事東風走過
揚起回憶如昨
搖搖欲墬 不隻你的淚
還有僅剩的世界
嘲笑的風 高唱的離別
我卻 聽不見
穿越千年的眼淚
隻有夢裏看得見
我多想再見你 哪怕一麵
前世未了的眷戀
在我血液裏分裂
沉睡中纏綿 清醒又幻滅
我望著滿桌的花蒸釀,望著空空的雕花木椅,眼淚輕輕滑落。
祈然,我們還是錯過了,對嗎?
對不起!是我說,我沒有資格愛任何人。是我…..從你的生命中逃開。
我任憑眼淚流淌,卻不想抹去。祈然,我們可能真的,再也無法相見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見你,哪怕一麵!
忽然,一個人把我抱住。緊緊地,幾乎要將我捏碎,冰寒而又憤怒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為誰流的淚?若兒,你是我的女人,不準你……啊——!”
“你——”他驚叫一聲放開手,扶著鮮血淋淋地手臂,一臉驚怒。
我手中拿著薄如蟬翼的匕首,淚水依舊在臉上,我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這個時候,請你不要來招惹我,也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藍瑩若,我是……水冰依!
說完,默默地轉身,離開……這個無處不充斥著祈然氣息的房間。因為我真的,無法再……停留。
我漠然地走在街上,一輛紫色的馬車,擦著我,揚起散亂的發絲,絕塵而去……
車中。
一個少年臉上帶著銀灰色麵具,手中抱了一個食盒。他的臉看不見,可是他的眼睛,淡藍如水,卻也沉靜如水。
車子顛簸了一下,千玄一個坐立不穩向前撲去,撞到那少年身上。他的身子向一旁斜了下,手肘撞到車壁,手中的食盒卻紋絲不動。
千玄忙叫道:“對不起,少主!小玄不是有意的。這個……我來給您拿吧!”
少年沒有責備,也沒有回話,眼中沉靜如水,隻是漠然地望著窗外,手緊緊抱著那個食盒。
“少主……”
千玄眼眶一濕,少主這次回來變了好多。不愛說話,不會笑,不會再溫柔地撫著他的頭。也再沒摘下過那張月牙形麵具,露出絕世的容顏……
“步呢?”如天籟般悅耳卻清冷的聲音響起。
“回少主,”陳絕——車中的第三個人馬上回複道,“這幾日步殺……先生,一直偷偷出去,行蹤不明……”
說到這裏他麵露難色,頓了頓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跟蹤……”
一直望著窗外的少年終於回過頭來,眼中依然沉靜,聲音淡漠:“夠膽……你就試試。”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卻讓馬車中的兩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抖。
陳絕忙垂首道:“屬……屬下不敢……”說完隻覺背上一陣沁涼,原來已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低頭望向手中的食盒,這一刻清冷的藍眸中終於映射出濃烈的感情,絕望而悲傷。
再抬頭,藍眸中早已是一片死寂。少年繼續淡漠地望著窗外,熙熙攘攘,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群。
愛情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曾想要珍惜那悸動
隻是握不住彼此不同方向的手
你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曾留下動人的傳說
是否還能夠為我等待為你停留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腳沒有感覺,身體也沒有感覺,因為心痛地超過了一切,淹沒了一切……
直到……一個東西竄進我懷裏。
我呆呆地看著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滿是驚喜地凝望著我,濕軟的舌頭不住舔著我冰涼的手背…..
是……銀月……小銀嗎?
“主…..主子?”
我抬頭,一個整張臉被麵具遮住的男子,隻餘一雙晶亮又詫異的眼睛望著我,喊我……主子。
“無……夜?”我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到我滿臉的淚痕,一楞。
“小姐!”
“小姐!”
心慧和心洛焦急地跑向我,他們看到了無夜,無夜也看到了他們。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詢問對方的身份,隻是用很擔憂,很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祈然,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去。所以,我自己一直努力地活著,努力地幸福。
就算再難過,我也不哭泣;就算再悲傷,我也會微笑。
因為我知道,沒有你們在身邊,我隻有堅強,再堅強,才有可能活的幸福……
可是……
我望著小銀,望著無夜,望著心慧和心洛,每一雙盈滿關心的眼睛,緩緩的蹲下身去……
可是祈然,我現在真的很累。沒有辦法再微笑,也沒有辦法再假裝幸福。
可不可以,一會兒,就一會兒,讓我再這些關心我的人麵前,不用堅強,讓我可以放心地哭泣。
我把臉埋進臂彎中,深深地埋住。淚水灼痛了絲綢底下的皮膚,卻遠遠不及心痛萬一。悲傷的哭聲在我的周身,我的耳邊,在這喧鬧地大街上回蕩……
我真的好想你們,祈然,步殺.
對不起!祈然……我真的好想親口對你說……我愛你!
喧鬧的大街上,一個少女蹲在地上悲聲哭泣,仿佛流不盡的哀傷,訴不完的悔恨……
喧鬧的大街上,三個人,一隻狐狸,緊緊圍住一個少女,仿佛要用盡生命保護她不受傷害….
喧鬧的大街上,有個人冷冷地佇足凝望……
隻是喧鬧的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即便有了這些許的悲傷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