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登峰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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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登峰崖
第一節
梅長青凝視著司馬良,忽然道:‘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們下來?‘
司馬良道:‘當然不會。‘
梅長青驚道:‘難道我們也要上去?‘
司馬良道:‘當然不會。‘
梅長青奇道:‘那我們要如何?‘
司馬良道:‘不是我們,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扯到一塊兒去。‘
梅長青道:‘我不懂。‘
司馬良道:‘你馬上就會懂了。‘
梅長青道:‘哦?‘
司馬良道:‘你在這裏等著,一直等到他們任何一人下來為止,其間不要讓任何人上崖去。‘
梅長青道:‘那你呢?‘
司馬良道:‘我回去。‘
梅長青道:‘可這裏的事還未了結,萬一金蛇郎君死不了呢?‘
司馬良道:‘他不死,天竺聖僧就死。‘
梅長青道:‘難道你不顧他的死活?‘
司馬良冷冷道:‘他們兩人都死了也與我無關,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何必多問?‘
梅長青道:‘可金蛇郎君若活下來,必將成為我教的大敵,到時隻怕會阻礙我們的計劃?‘
司馬良獰聲道:‘你問的太多了。‘
梅長青道:‘是。‘
司馬良道:‘即使金蛇郎君今日不死,將來也會死,他一個人又豈能阻礙了我們的計劃?今日天竺聖僧若殺不了他,來日我必殺他。‘
梅長青道:‘是。‘
司馬良道:‘你等著他們,我回去複命。‘
梅長青道:‘是。‘
司馬良掃視了一眼登峰崖,便閃步向黑暗深處隱去。
梅長青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神中現出了萬分惡毒的寒意。
第二節
夜空漆黑,在漆黑的夜空下,就隻剩下雪雁一個人,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一直都沒有流淚,但現在,她的眼淚卻如同泉水般湧了出來。
自從她救起金蛇郎君的那日起,她就已下定決心,把自己這一生都交給他。
這決心至今從未改變過。
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改變。
她強忍著悲傷,擦幹了眼淚,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
夜更靜。
風更寒。
為什麼相愛的人總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上天總愛作賤那些可憐的人?
有人把人分成好人與壞人,就像人類分成男人與女人一般。
但怎樣的人才算是好人,怎樣的人才算是壞人?
人性很複雜,沒有人能真正分的清好人與壞人,正如同男人與女人,有些人是分不清男女的。
太監就是其中的一種,他應該算是男人還是女人呢?
如果金蛇郎君,冷飛雪,雪雁等是好人,那麼天竺聖僧,司馬良,陰陽書生等就應該算是壞人了。
可好人也會殺人,壞人也會救人,究竟殺人的人是好人,還是救人的人是好人呢?
沒有人能說的清,也沒有人能分的清。有些事,有些人本來就是模糊的,事與事,人與人之間也並沒有一條很清晰的界線。
雪雁凝視著夜空,凝望著遙遠的天涯,她忽然感覺到自己很寂寞,以往,她從不會有這種感覺,而現在,她卻有了一種莫名的空虛感,是不是人到成熟時,都會有過這種感覺?更確切地說,當一個人真正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寂寞而空虛的感覺?
淚水再次淌下來,盡客雪雁很堅強,但她終究也隻是個女孩,女人本就習慣流淚,她們也喜歡流淚。
風很冷,凍結了淚水,雪雁整個身子都似已被寒風凍僵,直直地矗在那裏,很久都從未動過一下,甚至連眼睛都未眨過一下。
第三節
崖上更冷,風更寒。
如果崖下能凍死一隻雞,崖上則一定能凍死一條狗。
天竺聖僧凝視著金蛇郎君,忽然冷冷地道:‘想必你對這地方很熟悉吧?‘
金蛇郎君微笑道:‘的確已很熟悉,二十年前我就已熟悉了。‘
天竺聖僧道:‘可是你上次卻沒有死,萬丈深淵竟然沒有摔死你,可惜。‘
金蛇郎君道:‘萬幸,如果當時我死了,恐怕現在就沒有人在此陪你聊天了。‘
天竺聖僧道:‘可我寧願自己一個人,也不願你與我聊天,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金蛇郎君道:‘可你卻還要和我聊天。‘
天竺聖僧道:‘對,我也別無選擇,就像你非死不可一樣,我本不想急著殺你,可此時卻非殺了你不可,你本不該堵在我前方的。‘
金蛇郎君苦笑道:‘我也別無選擇,我的生與死本就不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下,正如我們二人,始終隻能是敵人,而絕不可能成為朋友。‘
天竺聖僧忽然也歎了口氣,緩緩道:‘我雖然不是好人,但我卻做了很多的好事,你雖是好人,但你卻做了很多的錯事。‘
金蛇郎君道:‘你為什麼不把好事一直做下去呢?‘
天竺聖僧道:‘我無法做下去,正如你做好人一樣,也無法做下去,因為好人死的太早,有許多事都是好人不能做到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正如你現在,本來已有了個很好的紅顏為伴,你卻在此刻又不得不離開她,離別時也不能多看她一眼,不能說句道別的話,你一定也會知道,這一次決鬥,你的勝算幾乎為零,你根本已不可能勝我。‘
金蛇郎君苦笑道:‘但我現在至少已有了信心。‘
天竺聖僧道:‘你確實還有一點兒信心,但光靠信心是勝不了的,決鬥要靠的是實力,而並不僅僅是信心。‘
金蛇郎君道:‘看來你已認定我是必敗無疑了?‘
天竺聖僧道:‘難道你還有勝的機會?‘
金蛇郎君道:‘我沒有。‘
天竺聖僧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金蛇郎君道:‘既然我已經死定了,就不必再為任何事而煩心,也不必急燥,因為我並不想急著去死,而你呢?‘
金蛇郎君笑了笑,道:‘你能不能?‘
天竺聖僧的手背上突然現出了青筋數條,他的手也已握緊。
金蛇郎君道:‘你卻不能,你還有許多煩心的事,你更怕我出手殺了你,你還得時時提防我。‘
天竺聖僧沉默。
金蛇郎君繼續道:‘我本來信心並不大,可現在卻更自信了,因為我此時已心無旁念,不再有任何牽掛,此時唯一的目標便是擊敗你。‘
天竺聖僧忽然道:‘你已有了勝我的機會?‘
金蛇郎君道:‘有。‘
天竺聖僧道:‘你有把握勝得了我的陰陽搜魂手?‘
金蛇郎君道:‘現在還沒有,但我相信遲早會有的。‘
天竺聖僧笑了,笑罷多時,才緩緩道:‘那麼你現在還是死路一條,我的陰陽搜魂手是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金蛇郎君道:‘我當然知道,但我的出手也並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天竺聖僧的瞳孔在收縮,一字字道:‘你的刀呢?‘
金蛇郎君道:‘我沒有刀。‘
天竺聖僧道:‘難道你沒有帶刀?‘
金蛇郎君道:‘不是,任何人在任何時候也絕不會把隨身的殺人利器丟下,我也一樣。‘
天竺聖僧道:‘可你卻並沒有帶刀。‘
金蛇郎君道:‘你也並沒有帶任何利器。‘
天竺聖僧道:‘那隻因為我殺人從不用利器。‘
金蛇郎君道:‘你既然可以不用利器,我又何必再去用刀。‘
天竺聖僧突然一聲狂笑,笑聲震徹山嶺,回音就如同驚雷一般。
很久,他突然頓住笑聲,冷笑道:‘你如果用劍,或許還會有點兒機會?‘
金蛇郎君道:‘我不必用劍。‘
天竺聖僧道:‘你也可以用奪命飛刀。‘
金蛇郎君道:‘我也不用奪命飛刀。‘
天竺僧道:‘你真的任何兵器都不用?‘
金蛇郎君道:‘是。‘
天竺聖僧再次大笑,他忽然發覺眼前的金蛇郎君竟是個呆子,既不能勝,又何必來送死,隻因他非死不可。
金蛇郎君卻認為天竺聖僧竟忽然變成了個瘋子,一個實實在在的瘋子。
第四節
天竺聖僧再次頓住笑,一字字道:‘你不用任何兵器,準備如何出手?‘
金蛇郎君道:‘你又準備如何出手?‘
天竺聖僧道:‘我要如何出手,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隻知道若一出手,你就必死無疑,任何人也不會例外。‘
金蛇郎君一笑,道:‘你也如此自信?‘
天竺聖僧道:‘我本就一向很自信,我更相信我的陰陽搜魂手,我知道這天底下除了陰陽教主之外,恐怕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接得住。‘
金蛇郎君道:‘可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二十年前我就已成名天下,那時已沒有敵手。‘
天竺聖僧道:‘但你卻有老師,你三位恩師渡劫,渡難,渡厄,他們三人合力,也隻不過和我戰成平手,我若當時已練成陰陽搜魂手,我相信他們在十招之內,必會死於我的手下。‘
金蛇郎君怔了怔,仿佛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竺聖僧道:‘你練有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中的十四項,難道你準備用少林絕技來勝我?‘
金蛇郎君道:‘不是。‘
天竺聖僧道;‘難道你還有其他更厲害的殺招?‘
金蛇郎君道:‘當然,否則我怎麼能如此自信。‘
天竺聖僧道:‘什麼殺招?‘
金蛇郎君道:‘天魔解體大法。‘
天竺聖僧道:‘哦?‘
金蛇郎君道:‘你應該知道我會這種功夫?‘
天竺聖僧道:‘我當然知道,你另外還有個老師叫海外神魔一劍掃江湖淩川,他當年就是以這種功夫成名的。‘
金蛇郎君道:‘你也應該知道這種功夫的可怕之處吧?‘
天竺聖僧道:‘我當然也知道,但你可知淩川當年為何要退出江湖麼?‘
金蛇郎君道:‘不知道。‘
天竺聖僧道:‘當年就是因為我敗了他的天魔解體大法,他才隱世的。‘
金蛇郎君道:‘哦?‘
天竺聖僧道:‘天魔解體大法因然厲害,但每次發功時,必先傷己,再傷人,淩川的內力固然深厚,但運功到第三次時,卻已力盡,再無出手的餘力,那次我雖然敗了他,但卻並未取他的性命,我就是要告誡他,這種功夫不能稱霸江湖。如今你若再用這種功夫,卻絕對不會像他那樣幸運了,因為我絕不會給你留下存生的機會。‘
金蛇郎君道:‘你既然已非殺我不可,又何必再給我機會?‘
天竺聖僧微笑道:‘能以你這種人為對手,真是我榮幸之至。‘
金蛇郎君道:‘可我卻絕對不願遇上你這樣的對手。‘
天竺聖僧道:‘哦?‘
金蛇郎君道:‘遇上你這樣的對手實在太危險,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
天竺聖僧道:‘有趣。‘
金蛇郎君道:‘哦?‘
天竺聖僧道:‘你這人實在有趣的很,我怕殺了你後,就再不會有人與我說如此有趣的話了。‘
金蛇郎君苦笑。
第五節
山下突然出現了一條人影,火紅的一襲衣衫,正向崖上奔來,他奔起來時,紅衫飛舞,就如同夜空中的一條火龍。
此時天色已朦朧亮起,人影已可以看得很清晰。
雪雁就身處於絕頂之上,她也看清了山路上奔來的那人。
莫非是司馬良去而複返?
雪雁的心刹那間冰涼,就像有一柄很冰的刀鋒刺入了她的胸膛。
紅影越來越近。
如果用離弦的箭來形容人的速度,那麼他就該用閃電來比擬,因為他的速度確實比快箭更快。
司馬良,這個可怕的怪人,竟能一劍刺死紫霞真人而令他毫無出手的機會,他的劍夠有多快?那種快幾乎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來的人影是不是司馬良?
這世上穿紅衣的男子又有幾人?
不是他還會有誰?
雪雁想不出來不是司馬良還會是誰?
她一直等了這麼長時間,這段時間,她就像是在地獄中潛伏一般,煎熬而痛苦。
如果讓她選擇的話,她寧願選擇生命減短二十年,也絕不願選擇在這裏等待。
她忽然發現生命很蒼白,很無奈,她想了很多很久,這許多的問題,都是她這一生從未想過的。
縱然要死,她也不願此刻便死。
她早已想好了,如果金蛇郎君這次若真的死了,她也跟著去死,因為她活著實在比死更痛苦。
她已把死看的很輕很輕,甚至比一隻螞蟻的生命看的更輕。
她不願現在死,隻因金蛇郎君現在還沒有死,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就絕不會放棄。
紅影已來到她近前,驟然停下,站立。
標槍似的軀肢,站的筆直,一雙死灰色的目光,全無一絲活氣,就像是剛從墳墓爬出的死人一般。
他的臉色也是死灰色的,就像帶了一層人皮麵具,連一絲活人的表情都沒有,他的軀體也像是僵直的,就像早已僵硬的死屍一般。
無論從哪一個方麵來說,無論從哪一個方位來看,他都像是個死人一般,活人無論如何也不會長的像他樣子。
他的確無論從哪一個方位看去,都酷似司馬良,身材也酷似,劍在腰中插的部位也相同,但他卻絕不是司馬良。
雪雁僵直的臉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已撲向了來人,撲入他的懷中。
來人還是像標槍一般立著,眼睛還是眺望著遠方,身子更沒有動,就連瞳仁都沒有轉動一下。
他真的就像死人一般。
他渺視上蒼,渺視人類,也渺視生命,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他看著順眼的。
在他的眼中,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死的,就連任何人在他眼中,也絕無任何活氣。
他甚至都從未把自己當成是個活人。
他認為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墳墓,包容了地獄,也包容了天堂,甚至包容了一切萬事萬物。
所有的靈性在他眼中,也隻不過是一個空空的軀殼而已。
在他眼中,從未有過男人與女人之別,因為任何男人與女人,在他眼中也隻不過是一堆廢物而已。
他總認為人的生命太漫長,無休無止,仿佛永遠也沒有終點,他從不珍惜自己身邊的任何東西,甚至也從未珍惜過自己的身體,但有一樣,卻比他的生命更珍貴。
隻有劍,才是他永遠的伴侶。
也隻有劍,才可以陪他一直走過這許多痛苦的歲月。
當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的時候,他的死與活其實已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他不能沒有劍,劍就是他的生命。
他也是位舉世無雙的劍客。
如果說這世上隻有一個人的劍法可與司馬良比擬,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他。
他生性好殺,他也非殺人不可,不殺人,他就得死。
也許,這世上唯一能牽引他的,就是去殺人。
有時一個人活著,並不是為了享受快樂,而相反恰好是在忍受痛苦,因為活著也隻是種責任,任何人也不能逃避。
他當然也是個很普通的人。
他的名字叫金無命。
金無命。
人如其名,人無命,劍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