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絮絮話語述當年事 悵悵荒腔憶昨日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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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說這一句,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後悔。
陌春將眼一閉,終於落下淚來。
“好吧,我又相信了。”陌春將銀針放回到錦盒中,又將錦盒在越天麵前晃了晃,“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又騙我,絕不會再留情。”
“我隻說,這一件事我絕對沒有騙你。”
陌春覺得這話有詐,警惕的問道:“這麼說,其他事情你有騙我了?”
越天道:“現在沒有,將來也會有。我現在要是說從此不騙你,才是最大的謊話。如果我以後覺得有什麼事情騙你對你好,就算你以後要怪我。我也絕對不會說真話。”他這話雖然不動聽,倒是一番大實話。
陌春將他扶著躺下了,自己也躺到他身邊。
“如果你以後要騙我,一定要瞞得好好的,永遠不要給我發覺了。”
越天不語,陌春抬頭看看,他已經睡著了,安靜的睡顏,莫名其妙的令陌春覺得安心。無論如何,就賭這一次,相信這一次,他沒有騙我。。。
次日早上,陌春將一幅幅畫都收到了櫃子裏。越天笑道:“怎麼,連畫也不想畫了?”
“並非不想畫。隻不過我們就要離開,帶著這麼多畫不方便。”
“離開?”越天很是驚訝,“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想離開這裏。因為我就是這麼想的,住在這裏,永遠不離開。”陌春這才知道他竟是已經決定退隱江湖,與自己終老於此,心裏一陣感動,走過去將臉靠在越天背上。他身材較越天稍微矮小,正好可以將腦袋靠在他背上,低聲道:“謝謝你。”
越天聽他說得滿含情意,心裏早已軟化了,轉身抱住他道:“有什麼。你若不想住在這裏,我們就離開。”
“不是,我想的。就像你說過的,再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
越天輕擊一下桌子,“我如何就變得如此糊塗了?你還有大仇未報,怎麼可以就這樣陪我躲在這裏?”
陌春笑道:“此事可也與你有關。要證明你的清白,隻有找到真凶。”
越天道:“你不是說過相信我麼?這就夠了,何必在乎找不找到?”
陌春道:“你不陪我去也沒關係,隻是藏雪山莊怕要遭些磨難。。。”
  “藏雪山莊怎麼了?”
“難道你真是變傻了?”陌春玩笑地抓起他手腕放到耳邊聽了一聽,點頭道,“還好沒什麼大礙。”玩笑過了,才正色道:“你這樣將我帶出來,難道不怕那些人找藏雪山莊的麻煩?”
越天也將陌春的手放到耳邊一聽,笑道:“原來變傻的不隻我一人。我既然早知你的心思,打定主意要帶你遠走高飛,自然早已對他們有所安排,讓他們各自回家了。”見陌春仍然有些鬱鬱的樣子,在他臉頰上一親,道:“怎麼?讓你不高興了?”
陌春搖頭道:“不是的。。。我是怕你會不高興。”
越天奇道:“我怎會不高興?”
  “越天,你可知道,我已經變得太多,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陌春掙開越天的懷抱,走到窗前,似自言自語一般。
“越天,你當初,為什麼要讓流蘇來騙我?”
越天第一次見到那個幹淨得一塵不染的白衣少年,還隻有十五歲年紀,而那少年更是才十三歲。
十三歲,他卻已經散發出吸引人的靈性。
那一年越天的父親,在一次圍剿中受了重傷,越天與父親一起,到莫家求醫。莫隨遷妙手回春,自然藥到病除。病已醫好,莫隨遷還留父子倆一日,好好照料。盛情難卻,越天隨父親住在了莫家的客房。
半夜睡不著的越天,玩心大起,偷偷溜到外麵,在莫家的院子裏四處閑逛。
越過一間間屋子的屋頂,忽然在月光下的樹影中,見到一抹白色。夜自是黑的,難得有月光的照耀,顯出一點點光明,但黑色的樹影和房子的堆疊,將月光拒之門外。唯獨這抹白,卻在這夜色中如此耀眼,仿佛不屬於人間一般。白影輕輕晃動,向屋子大門的方向移動了一下,越天擔心那白色就這樣消失了,雙足一瞪,躍到了附近一棵樹上。近一點,看清楚了一些,才發現是一個白衣少年。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白衣,白褲,白鞋子,連束發的帶子,也是一色的純白。
幸好那白衣少年隻是動了一下,便又停了下來,似乎在專心的看著什麼。他背對這越天,看不清容貌。但越天卻被他的背影深深吸引。
從小到大,最親的人,該是父親母親了吧。還有流蘇,小又幾個聰慧伶俐的小丫頭。卻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感覺。隻是看到一個背影,就很想上去擁住他,一輩子看著他。那白衣少年這麼站著看了很久很久的景色,越天也就在樹上呆了很久很久,直到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在身後摟住那白衣少年道:“仲春,這麼晚了,怎麼還站在外麵?仔細著涼了。”
那高大男子這麼摟著白衣少年,令越天心中說不出的不痛快。但那白衣少年似乎並不在意,隨著那高大男子進了屋。
“仲春。。。仲春。。。”反複念著少年的名字,越天有些醉了。。。夜涼如水,而他竟然就在如水般涼的夜色中,趴在樹上念著白衣少年的名字睡著了。
第二天越天發了燒。父親因有事情處理,婉拒了莫隨遷在留一日照顧越天的好意,命步氣將迷迷糊糊的越天帶回了藏雪山莊,自己帶傷離去了。父親這一離去,竟然就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得知父親遇害,竟然追隨父親而去。
從此藏雪山莊,隻剩越天孤零零一個人。那幾日,無論流蘇她們如何悉心照顧,越天還是每日每夜的做惡夢。每夜都夢到父母,而每一個夢的結果,都是父母都離他而去。
這樣寢食難安地過了足有半月,那天晚上,他忽然夢到了純淨的白色。那純粹的白色掩蓋了一切讓他不安的景象,痛苦的記憶全部都被擠得粉碎。而當碎片散盡,那個白衣少年,衣袂飄飄,微笑地看著他。
那天以後,流蘇她們看著越天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振作了起來。步家藏雪山莊,依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神泣。。。
隻在很多夜裏,遠行經過湖水鎮,越天必定會去莫家看一看那個身著白衣的身影。第一次,隻看見了個背影,後來知道了他的容貌,清秀俊逸;再後來,是他喜歡畫畫的習慣,常常在深夜,在院子裏一站就是一個時辰,越天也就如第一次見到他一般,在樹上陪他站一個時辰。。。
十八歲時,已經有很多人上門說媒,但都無結果。
看著來來往往的媒人,他忽然特別想念那個白色的背影。忽然想到,是否有一天,能與他坐在一起,看著藏雪山莊美麗怡人的景色?他想講給他聽。有一個山坡,珍藏了他童年的回憶;有一座小茅屋,承載了他很多的秘密;有一個少年,從未認識他,卻給過他最大的勇氣。。。
前所未有的,想擁有他,將他放在身邊,隻要想念那白色的時候,就可以看到的強烈願望,日夜在腦中回旋。。。
其實他有一千種方法,可以將他綁到身邊。但是他還在找,找到一種,最不讓他驚訝,可以讓他漸漸習慣自己的氣息的方法。。。
陌春捶了下越天的肩膀,“原來你那時候說什麼有個從小親密弟弟的話,全都是騙我的!”
“不全然是的。在我心裏,一直把你當成了最親的人,就像,弟弟一樣。”
“真難為你了,費這麼多心思。。。”陌春語中帶笑,倒也並無譏諷之意。其實現在回想一切,最後還是剩下了感動。
“可是終究,還是讓你疼到了。”
陌春心裏一緊。聽著他這樣,將對自己的心思一一道來,一股暖流淌過心間。。。但漸漸的,那暖流越來越熱,越來越燙,將一顆心弄得疼了起來。無法掩飾的疼痛,陌春撫住了胸口。越天見他露出難受的神情,連忙將他扶住,急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望見越天關切的眼神,陌春真就想這麼將那些日子的事情,那些苦楚,全部告訴他,但心上越來越大的疼痛感,卻好像在阻止他。越天見他不說話,更是著急,“到底哪裏不舒服?怎麼疼成這樣了?”
你越是待我好,我便越是疼得厲害,你知道麼?
陌春沒有抬頭,隻抓住了越天的手,“如果我做了一件壞事,你會不會原諒我?”
“會。”
“如此肯定?”
“當然。”
“為什麼?”
“因為,是你做的。”
陌春微笑,“若是一件十惡不赦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大惡事呢?”
越天將手抽出,“那我隻好罰你下地獄了。”陌春一陣頭暈,但隨即感覺到越天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後,再陪你一起下去。”
為什麼?受苦受難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多淚?偏偏在回來之後,時時流淚?難道是,結了痂的心傷,再度裂開的時候,才最痛麼?
一雙手將淚拭去,低沉帶著調笑的聲音如故,“怎麼又哭了?這次回來,真是變得纖弱了麼?怎麼辦?我隻想更加疼你了?”
陌春推開他笑道:“整天沒個正經,若是給別人看見你這個樣子,哪裏還有點藏雪山莊莊主的威嚴?”
越天見他展開笑顏,很是高興,摟住他低語道:“這沒威嚴樣子,可隻給你看到。”見陌春忽然又止住了笑顏了,問道:“又怎麼了?”
陌春道:“不管你怎麼罰我,我還是要說了。”
越天抬起眉毛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被耿直他們捉到之後,招認了很多。。。”
“如何?”
“有真也有假。。。”
“哦?”
“真的不必說,假的是。。。我說我已經將藥方寫給了藏雪山莊的人。”
聽到藏雪山莊這四個字,越天將陌春鬆開了抱著他的懷抱,抓住了他兩肩,沒有說話。
    陌春苦笑了一下,心道:果然,這件事情,你絕不會原諒我的。。。繼續道:“我說,那是對你們信任之極,所以凡是熟絡的人,人手一份。”
“他們竟然相信?”越天的聲音有些聽不出溫度。
“他們可以不信,當然也不盡信。知識,這種事情隻要有那麼點希望,總會去試上一試。”陌春說完閉上了眼睛,靜等著將來的狂風暴雨。。。
還是知道了吧?我已不是那抹純白。在黑色的洗禮中,已經蛻化變質,成為一團難看的灰黑。這樣的顏色,還能出現在你的夢中麼?還值得你花這麼多心思麼?
等著。。。
許是一聲怒吼,許是一巴掌,更甚,許是一劍刺來。。。也好,從此無牽無掛,念著過去的情分,好歹請他替父親報仇。。。
“小春兒,你真是,變了很多。。。過去,你隻有被人算計的份。而今,竟然也會算計人了。”依然語中帶笑,還是柔柔的語調,“這樣子,我可不喜歡。”
閉著的雙目上忽然傳來壓迫感,卻是越天將手指在他眼皮上撫摸著。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恨我,要害死整個山莊的人。”壓迫感離去,忽然又被擁住了。“不過這也不怪你,你以為,是我殺了你的親人,自然要以牙還牙。。。誰讓我曾經騙過你?你懷疑我,也是應該的。”
陌春睜開眼睛,幾乎要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竟然,不生我的氣?”還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誰說的?當然升起。所以要好好懲罰你。罰你幾天下不了床!”邪魅的笑容再度迷惑了陌春已經有些亂了的心,直到被扔到床上,才恍然大悟,大叫道:“越天,我們應該立即出發去救。。。唔。。。。”無法說完,小嘴已經被完全堵住;還想掙紮,卻被有著魔法般的雙手牢牢控製,再也凶不起來。
“嘿嘿,小春兒。人自然是要救的,但要先將你的罰給領了。這叫恩怨分明,本莊主一貫的作風。。。”
大錯特錯!將他想得太好。。。。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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