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好處，煙柳滿皇都。
三月溫暖的陽光照進房間，陌春握著筆，認真地寫著他新填的詞。
落花處，香消殞，徒謂歎，隻待明年重相逢，可如故？
當他將“故”字寫下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不用回頭，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陌春就知道，是雲嘉。
將手輕輕環在陌春腰間，雲嘉念起陌春寫的詞來。念了一遍，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陌春，怎麼總是寫這些傷感之詞。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還老是想著這些。”頓了一頓，又道：“陌春，你看，現在是陽春三月，什麼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花開得正好呢。你不要老是寫些什麼落花枯葉的，看著怪不痛快的。”
陌春嫣然一笑，也將詞念了一遍，微笑著道：“看官們愛看這些生離死別，咱們就得演這些生離死別。做戲子的，難道還有的挑麼？更何況，”陌春的眉頭也皺了一下，輕聲道：“再好的花，總有凋謝的時候。不管現在看起來多美，到了落下的時候，一樣是淒苦清冷。”
雲嘉道：“那咱們也可以演些開心快樂的，也許他們也愛看。陌春，你看外麵，陽光多好。咱們出去走走，好不好？”陌春看了看雲嘉牽著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任由雲嘉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肅清王府，鑼鼓喧天，絲竹齊鳴。
陌春輕擺水袖，婉轉的歌吼陶醉了在場每一個人。而雲嘉，玉樹臨風，談笑間，千軍萬馬盡在掌握。一出呂布戲貂蟬，唱得大家連連叫好。
“哥，這兩個人唱得真好。他們是不是真的一對？”十一歲的的知琴公主，扯著肅清王的袖子不斷發問。肅清王笑笑，還未回答，王妃就點點她的額頭笑道：“傻孩子，他們這是唱戲呢。一會兒他們唱別的戲，就又和別人一對了。”“是嗎？”知琴嘟起了嘴，馬上指著台上道：“才不是呢，你看，那個貂蟬對著唐明皇的時候，就沒這麼溫柔。”原來這時台上已經改唱“貴妃醉酒”。“那個不是貂蟬，是楊貴妃。”王妃糾正道。“才不是。。。”知琴還想反駁，隻聽見肅清王道：“好了，別鬧了。德福，把賞銀給他們，讓戲班子撤了吧。”德福應了一聲，剛想走，隻聽見肅清王又吩咐道：“讓他們在這裏再留些時日。”看了知琴一眼，道：“下個月知琴公主生日的時候，再唱一回。”德福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戲班子在肅清王府住了下來。
陌春還是整天窩在屋子裏寫詞，有時雲嘉死纏爛打，才勉強到院子裏走走，又決不多加停留，不多久便回屋繼續寫詞。
隻一日，陌春接了一封信，匆匆外出，竟然連跟雲嘉打聲招呼都忘記。
雲嘉從管家處知道陌春外出，無聊地在院眾踱步。漫無目的地走著，竟然還是走到陌春的屋子前來了。
陌春沒有鎖門。
雲嘉心念一動，惡作劇般地潛入屋內。
桌上滿滿的紙張，整整齊齊，都是陌春寫的詞。眼光掃過，忽然看到床頭一卷畫卷。
什麼東西如此珍視，竟然放在床頭？走上前去，打開了畫卷。
呆在原地，驚得目瞪口呆。
畫上是兩個男子，一個身材高大，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另一個，眉清目秀，眼光雖然冷冷的，卻透著一股靈氣，赫然便是陌春。然讓雲嘉目瞪口呆的是，兩個男子，正在擁吻。
良久才把目光從兩人相接的唇出移開，雲嘉讀著畫上的題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陌春回來一是第二天晌午。雲嘉已在他屋中呆坐了一天一夜。
一進門就看到雲嘉呆呆的，陌春不禁想笑，忽的看到雲嘉手中的物事，臉色霎時變得雪白，顫聲道：“你。。。你怎麼。。。”
“有膽子藏著這些淫詩豔畫沒膽子給人看麼？”雲嘉的聲音冷冷的。
陌春心口一疼，杵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隻見雲嘉黑著臉走到陌春麵前，將畫卷狠狠地甩在他臉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開的窗子，風肆無忌憚地侵略進來，吹動畫卷。男人英挺的眉，堅毅的輪廓，竟然如此清晰。。。
陌春沉默半晌，緩緩地吐出一個名字：越天！
語調低沉，一瞬間，天地變色，烏雲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