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
    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從裏麵衝出來，剛好和周生撞個滿懷，把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周生嚇了個激靈。
    “你慌慌張張地在幹什麼！”千代瀾蛾眉一蹙，立刻像換了個人，字字都透著威嚴。
    周生定睛一看，是千代家跟來做助手的醫生。
    “對、對不起，大小姐。老人家拆線很順利，她讓我去找您各位……”對方一臉誠惶誠恐。
    就在這時候，金發碧眼的德國醫生也從裏麵走出來，後麵緊跟著兩個妙齡護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周生的母親。
    “不用扶我，我能看見了，自己可以走的！”顯然老人對這種殷勤備至得護理還是無法適應。
    “兒子，讓我……”老太太環視了一下周圍，突然呆住了，“這是什麼地方？”
    為了讓她在拆線之前安心修養才保留下來的那間臨時病房，是唯一尚未拆除的一間臨時建築，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花海綠地，點綴其間得造型各異的建築……也難怪她會當即蒙了。
    “媽……這是、這是咱家。”周生答話的時候帶著並不太確定的口吻。
    “媽，我把咱家房子翻修了一下，您看還滿意麼？”
    張口就叫“媽”！這個大小姐倒還真是不見外。而且……這是翻修嗎？周生腦門上一排黑線。
    趁老太太發呆地時候，純也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那種場麵上的笑容走到德國專家麵前：“史密斯先生辛苦了，您的酬勞已經打入您瑞士銀行的賬戶，有空的時候請查收一下。”
    “酬勞？”對方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顯然有些意外，“這次是不需要酬勞的，千代家的恩情……”
    “您丟下國際學術會議跑到這裏來，已經充分證明了您和我家的情意，錢還是要付的。”千代瀾用高貴的語調打斷他。
    我家？老外用了片刻時間方才回過神來，不肯定的目光投向純也：“這位小姐……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我是千代瀾，多多指教。”她似乎對這種場麵司空見慣。
    “啊！”對方立刻換上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顯然他沒有想到此行可以見到傳說中的千代大小姐，隻見他深深的彎下腰去，非常紳士的托起她的皓腕，輕輕一吻，“您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女人，煩請小姐代為轉達我對先生和夫人的問候。”
    “不客氣，那是當然。我還要謝謝您百忙之中肯抽空來幫我婆婆治眼睛呢。”話說到這份上，對方又畢竟是享譽國際的眼科權威，千代瀾也不得不客套一下。
    可是這一客套卻客套出了毛病。
    “婆婆？”對方滿臉的狐疑寫在臉上，看來這個外國人，也知道“婆婆”在中文中的含義。
    “大小姐，史密斯先生有我送就可以了，老太太眼睛剛好，您要不要陪著參觀一下剛剛竣工的新家？”純也趕緊插話進來。
    ……望著千代瀾一行人說說笑笑得朝別墅那邊走去的背影，純也的眼神中再次盛滿了冰冷漠然：“史密斯先生，我們大小姐生性天真無狀，在這裏不過是玩扮家家酒的遊戲，這種事情傳出去恐怕影響到大小姐的榮譽。我家先生能在你手術失手的時候保住你享譽全球的專家地位，也就能隨時讓你一錢不值……該怎麼做，你明白吧？”
    德國人立刻臉色蒼白：“知、知道了……哦，不，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從沒有見過千代小姐……”
    ……
    剛走到大門口，白色的象牙大門“謔”的自動敞開了。仔細一看，是站在門裏麵得一對年輕女子開了門。
    “老夫人好——”
    兩個五官標誌且一模一樣地女孩子，笑盈盈地迎上來。
    “老婦人，我是穆楊，這個是我妹妹穆柳，我們都是今年剛從意大利管家學院畢業，以後請允許由我們二人來照顧您的生活起居。”其中一個一邊畢恭畢敬的說話，一邊上前小心地攙扶著老人。
    千代瀾示意她靠後站，執意自己站在一邊牽著老太太的手。
    連這裏所有的軟配置，都是按照她在各國的別莊的規格張羅的，純也辦事果然是滴水不漏。也難怪周生兄妹和母親會一臉不可思議。
    “媽，這棟是主宅，給您住的。”站在敞亮的一樓會客大廳裏，背靠著落地窗，千代瀾在陽光的沐浴下，愈發顯得嫵媚動人。
    “這裏是會客廳，旁邊是主餐廳和您的臥房，樓上是她們兩人的房間和客房，連通旁邊的附樓，那邊是健身房、影像室、棋牌室什麼的，外麵那棟小樓是警衛室，園丁也在那邊，您需要他們的話隨時按鈴就可以了。”
    老太太一臉的茫然顯然在她的預料之中，她釋然的笑笑：“沒關係的，我和周生就住在左邊那棟樓裏，小蓮住在右邊，我們每天過來，您有什麼事情吩咐穆楊穆柳做就可以。”
    “……那，瀾、瀾瀾，謝謝你啊。要不你們帶小蓮去她的房子看看吧……我想和兒子單獨呆一下。”老太太沉思半晌。
    ……
    “媽——”
    周生怯生生的扶著母親坐在沙發上。
    “周生，你和小瀾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她到底是什麼人？”
    母親到底是過了一輩子的人，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麵，卻也並不糊塗。這豪華的宅子固然讓她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但是一輩子無欲無求的她，還並沒有因為驚歎而忽略掉更重要的事情。
    別看千代瀾一口一個“媽”喊得那麼親密，卻也瞞不過她的眼睛。他們這對顯然有名無實的夫妻，或者說還不是有名無實那麼簡單……這種非同尋常的大手筆在她看來如同兒戲……這不能讓她不擔心自己的兒子是否會陷入什麼麻煩裏。
    畢竟，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
    “呃……她說我是她‘老公’……但是我們沒有什麼……”一層薄汗從周生額頭上滲出來，瀾瀾原本不是他買回來的媳婦嗎？怎麼事情會發展成這種狀況？
    他才發現，原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和千代瀾的關係，所有微妙的心情不過是他在自己心中湧動著罷了，也許從第三者的眼中看來，他突然獲得的這一切，真的像是一頓免費的豪華盛宴。
    “那你應該知道她是什麼人吧？”
    老太太似乎鬆了口氣，顯然對於周生不會起騙她的這一點自信，她還是有的。但是，她也不認為兒子會蠢到接收來曆不明的人這些非同尋常的好處。
    “公主……”周生不由自主地喃昵著。
    “公主？”
    “哦，不，可能是比公主還要高貴的人……我聽那個純也說得。”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的家世背景都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不小心流落到我們家……”
    也許“不小心流落”這樣的說法並不貼切，確切的應該說自己像個隨機抽取的獎品娃娃，被瀾瀾撞見了……但是這種說法他說不出口，自己也打心裏不願意承認。
    因為……那豈不是意味著……隻要她大小姐高興，誰都可以……純粹偶然的……
    周生感覺到母親凝神了許久，大概正在盯著自己，於是乎他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會兒，母親似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就表示著，她最終還是願意接受兒子這有點離譜的說辭。
    “瀾瀾啊，那是個好姑娘。”
    “嗯，嗯，當然，媽，我知道。”周生點頭如搗蒜，心裏暗自慶幸，還好瀾瀾挖人眼球的時候，母親已經昏過去了，否則她現在怕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吧。
    “閉嘴聽我說！”老太太顯然對於自己被打斷不太高興，“瀾瀾……是個好姑娘，媽不是因為她給了我們這麼多財產才這麼說。你看看這房子，她知道媽年紀大腿腳不好，連裏屋的位置都顯然是仔細思量過的，按著你的說法，一個象公主一樣得孩子，願意努力學著對你的事這樣費心……你說是為什麼？媽這輩子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也不知道咱和瀾瀾的條件到底差多遠，隻知道起碼是差距挺大的，知道咱配不上人家……但是……但是如果你還覺得你可以給她幸福的話，媽希望你去努力的爭取，不要輕易就放棄！”
    夕陽斜照，穿透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灑在母子二人身上……如同一尊洋溢著慈愛和勇氣的銅像。
    ……而同樣的夕陽，灑在別墅之間的廳廊上，卻隱隱透著一抹不祥的味道……
    純也站在庭廊的盡頭，帶著他一貫迷人的笑臉，頎長的身影在夕陽的協助下，更顯得深不可測——
    “大小姐，一起去散個步吧，想和你談談……”
    那笑容，一如夕陽，隻讓人感覺到沁人心肺的溫暖和光明，卻忽略掉夕陽西下之後——暗夜的冷漠和陰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