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在成才之後陸陸續續有隊員到達。
    袁朗點點頭，看看那支迎風屹立雖未丟盔棄甲卻也相差無幾的部隊，相處一周，他第一次用不帶戲謔的眼光去看他們，而平常他看人時總象在醞釀著惡作劇。
    “齊桓，把車開上來，讓他們坐車回去。”
    隊伍從袁朗身邊走過，沒有人正眼看袁朗一眼，隻有成才擦肩而過時，狠狠瞪視了他一眼。
    袁朗撇撇嘴，這臭南瓜總是多幾分的逞強。
    五十公裏下來，這個所謂的星期日已經十去八九，仍然得在樓下邊列隊，袁朗一直到隊列排好才從車上下來，慢條斯理走過。
    “今天你們的表現還算令我滿意，……齊桓，通知食堂加兩個菜。”袁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但並沒有宣布解散的趨勢。
    成才直覺不好，那爛人還有後招，而且他可以拿狙擊槍保證他喝水前貌似不經意的瞥了自己一眼。
    果然，袁朗話鋒一轉，“不過，你們都互相看看，一個個還自稱什麼老部隊的兵王、精英，結果呢？結果還沒有41一個士官體能好，還稱什麼精英，狗屁精英……齊桓，41外，每人扣5分！”
    說完不再看這群人一眼，晃悠悠的走了……
    留下的成才已然成為這群狼狽不堪的士兵們發泄不滿的目標，袁朗再次成功轉移了這群南瓜憤恨的視線。
    成才站在哪裏，麵無表情，不發一言，隻有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的情緒……
    吳哲走過來和伍六一一起一左一右擋住了大家怨恨的視線，掰開成才緊握的拳頭，拉著成才上樓，許三多緊隨其後……
    拓勇剛走在前麵，幾乎累的想用四肢爬上去，回過頭話裏有話的對吳哲說，“我算是明白了，那分，沒什麼好掙的。”看了眼被吳哲拉著的成才，“他們說加就加，說扣就扣，什麼規則，狗屁！有人家這個名副其實的兵王在我們這兒杵著，我們這些人遲早都得滾蛋！”
    “27，你什麼意思？成才招你惹你啦，明明是那個教官和我們過不去，你抱怨成才幹什麼，成才就是我們鋼七連名副其實的槍王，你有本事也拿個第一給大家看看！”伍六一早就火了，成才已經被那個死老A擠兌成什麼樣子了，還有人一味的把罪過全都歸責到成才身上，怎麼就不動動腦子！
    “六一，”成才急忙拉住即將暴走的伍六一，“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我沒事兒，放心。咱鋼七連的兵不是這麼容易就跨的，不拋棄，不放棄，我們一定能堅持到最後，是不是？”成才伸出右手……
    伍六一、許三多對看了一眼，同時伸出手，三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彼此眼中重新燃起了鬥誌，“不拋棄，不放棄！”
    吳哲看著他們，轉身拉起坐在地上的拓勇剛，回了寢室，這是屬於鋼七連獨有的儀式，吳哲不想打擾他們，有時一個連隊的精神往往會激發人們身上潛在的爆發力，就像這幾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士官一樣，在他們身上有一種精神是他們這些所謂的精英們缺乏的東西。
    “27，這事情不怪成才，他其實比我們每一個人承受的都要多，我們是身體上的折磨，成才卻是更難以忍受的精神上的磨難，你不應該再那麼說他。”
    吳哲趁著成才還沒進來，趁機開導下這個脾氣火爆的同寢。
    可惜，正一肚子火沒出撒的人，怎麼能靜下心來思考這些明明很簡單的問題，拓勇剛沒好氣的說，“就他們幾個士官，天天讓人訓的像狗似的，還覺得受寵若驚呢。”
    吳哲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成才在窗邊，拿著一麵小鏡子利用太陽光反射到對麵的樓房牆壁上，沒有沮喪也沒有惆悵，他在練目力。
    明天要實彈射擊。
    “明天我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軍中就不止一個老A！這回我要讓死老A見識見識……”拓勇剛拿著一支拖鞋做瞄準姿勢，看起來很有修行的樣子，可說的全是沒什麼修行的話，“我是槍械全能，我能用十一種槍打出接近滿分的成績。你們呢？”
    許三多聲音聽起來很平淡，絲毫沒有身為兵王吹噓的架勢，看看站在窗邊的成才，“我們，我們沒有十一種槍，我一般。”
    成才想了想，也說“我也一般。”
    許三多可不同意了，立刻反駁，“成才哥，你那個槍法能說一般嗎？你可是咱軍區的槍王！”
    “對啊，成才，你的槍法我見識過，槍王你是當之無愧！連我那很少誇人的隊長都對你讚不絕口，還動過挖你到我們海軍的主意呢。”吳哲雙手上各攤了幾本書平舉著，在練穩。
    成才放下鏡子，走到吳哲床邊做他旁邊，看著他認真的說，“吳哲，還記得上次軍區比武上，和我較量槍法的那個人嗎？”
    吳哲放下書，“記得啊，他的槍法比你是稍遜一籌，但是也是不能小覷的對手，怎麼了？”
    成才歎了口氣，“他就是齊桓，我們口中的那個屠夫！”成才看著吳哲目瞪口呆的樣子，歎了口氣，“我和齊桓認識有半年多了，他最擅長的是格鬥，槍法在老A裏麵隻是個平均水平，可想而知，你口中的那個爛人的槍法有多厲害了……”
    成才看著吳哲難以置信的樣子，心裏補充了一句，連我的槍法都是袁朗削出來的，槍王的名號在A大隊眼裏可什麼都不是。
    回頭看了看拓勇剛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成才心想，27，希望你能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明天不要再犯同一個錯誤，哎……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空黑漆漆一片，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
    一聲哨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學員們幾乎是著裝整齊從屋子裏衝出來的，瞬息間便在樓下集合成整齊的方隊。
    齊桓顯然是沒有料到，愣了下，看向袁朗，“今天沒一個被扣到分。”
    袁朗露出三分慵懶的笑意，舔舔嘴角，看著在隊列中悄悄活動手指的這些士兵，“我打賭他們都是穿著睡的。”
    隨著齊桓的口令，隊伍往靶場跑去。
    空曠安靜的靶場上，齊桓的聲音格外響亮，“一分鍾之內打完彈夾裏的所有子彈！第一列，預備，開始！”
    一聲令下，這些士兵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射擊陣地，撲了進去。
    成才站在隊列的最後一排有些發愣，大腦有些發蒙，自己不是應該和吳哲、拓勇剛他們在第一列嗎？為什麼這次袁朗會故意調整隊形把自己放到了最後一排？他想幹什麼？
    成才有些不安，這是自己所沒能想到的，前幾天成才還在一直考慮要不要拉住拓勇剛，其時成才清楚的明白，拓勇剛的脾氣暴躁，有時往往會衝動行事不計後果，這是老A的大忌，他並不適合這裏。但是現在是什麼狀況，袁朗竟然把自己放在了隊列的最後，他想幹什麼？
    袁朗的不按牌理出牌讓成才有些不安……
    槍生停止，成才愣愣的看著袁朗嘴角那抹得逞的嘲諷笑容，“九個人，二十二發上靶，這個靶場沒見過這麼差的成績，從來沒有！丟死人，你們這些兵王！全體扣五分！”
    終於這些曾經的兵王們在最引以為傲的射擊中爆發了。
    “報告！”
    “講話。”
    “槍械完全分解，我們隻夠組裝時間！”
    “片麵的強調客觀理由，加扣兩分！”
    “報告！”
    “怎麼又是你啊，39，講話”
    “槍械瞄具未經校正，校正一枝槍需要多少時間？”
    “跟教官講話用質問的口氣，扣兩分！脫離瞄具你就不會射擊了嗎？”
    “報告！”
    “27講話！”
    拓勇剛還是忍不住了，忘記了昨晚成才的勸告。
    “我請求退出！”
    死寂，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袁朗愣怔了下，眼神閃了閃，但很快恢複了波瀾不驚，看著拓勇剛，“可以啊，你們每個人都有放棄的權利。”
    “不是棄權，是退出！是抗議！誰能做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可視條件，用這樣的槍來射擊？我這輩子不知道什麼叫棄權！也無法放棄從來沒有得到的權利！你讓我們做這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無非隻想顯示你的優越感，變態的優越感！”拓勇剛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頂點。
    袁朗大步走到拓勇剛麵前，“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現在歸隊；第二，隨便找個人，如果他能做到你認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立刻滾蛋。”
    成才在遠處看著，沒有說話，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選擇，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話語，同樣的人……自己還是不會拉住拓勇剛，他的自控能力已經超越了他自己，這是老A的大忌，如果上了戰場，要麼害死自己要麼連累隊友……這樣的人，不適合A大隊。
    拓勇剛伸手拿下頭頂的帽子狠狠摔在地上，右手一指，指向後麵的隊伍，大家回頭，成才！
    成才看著拓勇剛，眼裏的震驚難以自信！
    拓勇剛扭頭對袁朗說，“我找他，41號！”
    拓勇剛早就對成才隱忍已久了，他堅信的認為成才是由於袁朗的偏袒才能留在這裏，忽略了成才本身的能力。找上成才，也是間接的對袁朗的諷刺，讓他在大家麵前丟人，等於給了袁朗一巴掌。
    吳哲也是一臉的震驚，昨晚的話27聽得清清楚楚，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袁朗回過頭，看著成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成才清楚的從袁朗眼中看到了果真如此的了然，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袁朗安排在最後射擊……
    袁朗走到隊列前麵，語氣平靜的說，“誰還有這樣的想法，站出來，如果27贏了，你們扣掉的分數我全給你們補上，否則，扣20分！……想好了，再決定。”
    袁朗極有耐心的等著，絲毫沒有以往的不耐煩。
    一會兒過後，又有六人站了出來。
    袁朗看著成才，“41，出列！”
    成才猛地一震，慢慢走了出來，他沒想到袁朗會拿他下那麼大的賭注，20分，以他們現在所剩下的分數，被扣掉20分，離淘汰也不遠了。隻是會比拓勇剛走的好看些，不是棄權而是退出罷了。
    成才有些猶豫，自己的槍法自己清楚，怎麼辦？要不要放水……
    還沒等成才想好，袁朗已經逼迫成才做了決定，因為袁朗清楚的在他耳邊說，“成才，我知道你的能力，如果你的表現不能讓我滿意，我不會扣你一分，我會扣掉40、42還有27所有的分數！”
    成才難以置信的看著袁朗，一直看著，袁朗任成才放肆的打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成才仿佛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拓勇剛麵前，看著拓勇剛，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吐出來幾個字，“分解你的槍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