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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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大漠,漫卷西風。
遠方,一匹白色的駿馬揚塵而來,騎在馬上的人亦白衣飄飄,如若仙子。天地浩大,藍天白雲,好美的一幅畫卷!單於筱山摧動坐騎迎上去,白馬見到單於筱山的黑馬,就像見到了親人,打著響鼻就衝了過來。
“在中,辛苦你了!”單於筱山遞上一方白巾,示意在中擦擦額上的汗。金在中含笑接過,下馬與單於筱山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 今天收獲如何?”單於筱山躺了下去,望著澄澈的藍天,心情大好地問道。能天天和在中這樣在一起,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自從接他回到大宛國,金在中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好,通過細心地調理,身體也恢複了健康。
最棒的事情,莫過於能享受到在中的好手藝,他總能在廚房裏做出稀奇古怪的美食。從來沒有吃過,味道卻好得不得了。
然而,在中的心卻始終封閉得緊緊的,幾個月過去了,始終不肯和自己同床共寢。沒關係,反正在中對美人不感興趣,這個結論早在自己三五天一設宴時就觀察出來了,所以,單於筱山並不擔心。
隻要自己堅持時日,眼前這個美好的人終會接受自己吧。
“學堂的孩子,今天終於能完整地彈出曲子了!再過一個星期,就很好地演奏了。”金在中興奮地望著單於筱山,臉頰紅紅的,看得單於筱山有些恍惚,他不禁一把拉過在中的手,讓他躺在自己身邊,用手輕輕偎著在中的肩膀,柔聲說:
“不要累著自己了,你每天這樣奔波我看著也心疼!”
“人總是要找事情來做的,我的大王!”金在中好看的大眼睛發出抗議的光芒,似乎對這個動作有些別扭反應。
單於筱山眯了眼睛,把頭轉了過去,自己何嚐如此對人溫柔過?自己變得都不像自己了,這個情況很危險。
“在中啊,你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我?”聲音中透著幽怨。
“我從崖上跳下時發過誓,此生不再談情,大王你能來接我走,也明白我這麼做其實是有說不出口的苦衷。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在中,”單於筱山手臂用力地擁著在中,忽然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他得意地賣弄道:“在中啊,你的國家出了一件大事,我今天剛剛聽說的。”
“哦?”金在中聞言一陣心驚肉跳,莫非是劉徹?今年是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元),劉徹已立衛青的姐姐為皇後,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劉徹在傾華樓被刺,據說行凶之人是頭牌綠倚,最神奇的,要數這個綠倚的身份,他居然是衛青帳下的中郎將!”
“什麼?”金在中呼地一聲坐了起來,“我沒聽明白?”
“你們漢人的腦袋我們是想不明白的,”單於筱山坐起來,晃了晃腦袋,用手指著太陽穴這裏,一攤手表示對此完全不理解,不可思議。
“請再說一遍,我想知道事情的經過!”金在中搖著單於筱山的胳膊,緊張地問。
“具體的經過我也不清楚,這個消息已經在我國傳開,這可是漢武帝眾多醜聞中最出格的一件了!”
“你說鄭允浩做了傾華樓的頭牌?”
“曾有人見過他在傾華樓陪酒,人長得是有些俊俏,可惜堂堂一員武將,竟然欲求男人不滿,這是什麼世道?”
“劉徹有沒有傷到?鄭允浩他,”提到這個名字,金在中的心不由一窒,是為他心痛吧,他怎麼會如此委屈自己?那些沒有施展出來的抱負,還有他愛的金俊秀,難道他都放下了嗎?
還是他在等自己?畢竟崖前那一跳之後發生的事,自己一無所知,難道鄭允浩全部都想明白了?
若此,那自己苦心這一跳,也算值得。
“他就快要被處斬了!告示已經貼在城牆上,據說是二十天後。”
二十天?趕回去時間剛剛好。金在中站起來,去牽馬。
“在中,你要去哪裏?”單於筱山預感到金在中要離開自己,趕忙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在中啊,你不應該回去的!”
金在中翻身上馬,扔下一句:“放心,我不會再跳崖了!”
話未說完,人已如風般遠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單於筱山站在原地,看來這個消息觸動了在中的底線,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樣著急回去?
遠遠就望向京城入口處圍著一圈人,正在交頭接耳地看告示,議論紛紛。
金在中一步步向人群走去,他顧不得擦去一臉的風塵,有人回頭看到他,不由地驚呆了,這個男人好漂亮!
眼前這個漂亮的人兒,咬著嘴唇,眼睛浮現水光,一步步似已耗盡心力。
“允浩啊,我來了!”短短的幾步路卻已讓心足以提到嗓子眼。近了,更近了,人群默默地為金在中讓出路來。
望向金在中的眼睛,既透著驚訝更透著傾慕,卻也不乏紅心亂竄者,誰能拒絕這樣美好的人呢?眉間清透,雙目含情,粉紅的唇與映襯著白皙的皮膚,高挑的身材白衣如洗,像落入凡間的天使。普通人哪能在生活中見到這樣的人?
金在中在清楚地看到告示內容後,不由地腿一軟,人就倒了下去,黃色宣紙上果然印著五天後鄭允浩即將被處斬的消息。
這是怎麼了?人群發出一陣驚呼,早有人上前扶住了金在中:“公子?公子!”這呼喚讓金在中醒了心神,自己要趕緊回到宮中找到劉徹才是大事,他掙紮著站起來,向圍觀的人群一鞠躬:“麻煩誰能幫我叫頂轎子?”
連日來不分晝夜地趕路,體力早已透支,如今要進宮隻能依靠轎子代步了。
“公子請稍等,”早有好事者竄出去喊來城牆邊等客的轎夫,七手八腳地扶金在中上了轎,進宮而去。
“宣金在中上殿!”總管扯著嗓子向劉徹報喜,早就被告知如果金在中來找,必須馬上宣,不得遲疑,這麼好的表現機會怎能錯過?
是以,總管以驚人的嗓音向殿前辦公的皇帝報喜。劉徹聞言大喜,快步迎了出來,早就知道他不會輕易去死,這小子,果然夠狡猾,居然扔下我一去沒有音訊!
可劉徹隨後又鬱悶了,他若不是為了鄭允浩,怕也不會此時出現吧?
總管通過低垂的眼簾,看到皇帝的臉色一變再變,不由地偷笑,皇帝如今這個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呢。
“草民金在中,拜見陛下!”金在中跪地行了大禮,堂前的舉止可來不得半點大意。
“平身!”劉徹上前扶起金在中,第一眼的感覺是眼前的在中比從前更健康、臉色紅潤,富有朝氣。
“陛下,正牌綠倚在此!”金在中有意點醒劉徹,可劉徹卻顧左右而言他:“來來來,快隨朕回五柞宮,告訴朕你現在的近況。”
武帝果然臂力驚人,金在中到底被他拉著就去了。
“你居然會跑去自殺,害我擔心了這麼久!”這是劉徹在肅清了身邊人後對在中說的第一句話。
“哥哥,我若不這麼做,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金在中苦笑著回答,“對了,哥哥,你怎麼會去了傾華樓?還有鄭允浩又怎會做了綠倚?”
劉徹聞言氣哼哼地甩手:“你怎麼就不問問朕在你離開後過得好不好?”
“哥哥,”金在中上前抱住劉徹,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你都立了皇後了,你當然過得很好。”
“可我還是最掛念你!國和家哪一樣我都要顧及到,可是,在我心裏你最珍貴!”劉徹說到這裏聲音有些顫抖,不由抱緊了懷中的金在中。
“哥哥,若你能放過允浩,我,可以留下來。”金在中望著劉徹平靜地說出剛剛想好的話。
“鄭允浩也算是個極品,可惜了,”劉徹用手捏起金在中的下頜,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還壞心眼地在他吹了口氣。
“哥哥!”金在中抗議他這個挑逗的舉動,“放了允浩,我見他最後一麵就留下來。”
“哦?就這麼簡單?”劉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掏了掏,“我沒有聽錯吧?”
“沒有聽錯!我,留,下,來!”金在中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好,你隨我來!”劉徹等的就是這句保證,當下就拉著金在中去了宮中最隱秘的地牢。
森嚴壁壘的地牢,在宮中深處,金在中還是第一次進入,年數已久的牆壁透出黝黑的光澤,暗褐色的恐怕就是斑斑血跡了,讓人不寒而栗。漢武治國,以法為重典,多少人為著牽連的事情橫死牢中!
獄官打開牢門,牆壁上掛著一個低垂著頭的人,藍衫已經破碎,露出鞭痕累累的身體,他的臉被披散的長發擋住,兩手則被兩條牆上伸出的鏈子掛了起來,支撐著全身的重量。
他不動不動地垂著頭,整個人就像一個破布娃娃,生命的跡象就快要消失。金在中的眼睛不由一陣濕潤,他撲了過去,他認出那個人胸前掛著的那顆紅寶石,正是自己送給允浩的最後禮物。
“允浩!我是在中啊!”金在中心疼地抱著他喊道。
好疼!鄭允浩的身體被這麼一抱,一波波的疼痛襲來,綿延不絕,他不由地呻吟出聲,睜開眼睛。
“在中?”鄭允浩在辨清來人後,不由驚喜交集地喊了出來。
這幅場景還真是煽情,劉徹摸了摸鼻子,就當一個君子觀眾吧,反正眼下這部戲也有我的功勞,而結果,哼,鄭允浩你已經輸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鄭允浩喃喃地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金在中,金在中卻已抱著他哭得稀裏嘩啦,他邊哭邊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中啊,我想再見你一麵!我不這麼做,你怎麼會來見我?”鄭允浩開心地笑了,你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你也要活著!我不會讓你死的!”金在中咬牙切齒地說,“我恨你!居然這樣不愛惜自己,為什麼不和俊秀在一起?”
“我錯了,在中,我才知道我的心,我愛你!”鄭允浩柔聲地說,兩手由於被縛無法愛撫眼前的天使,但他眼裏的寵溺卻飽含著無盡的情意。
劉徹向牢外一揮手,等候在外的獄官上前解開鏈子,小心地把鄭允浩放了下來。
金在中扶著已經無法站穩身體的鄭允浩,對劉徹說:“哥哥,能讓我和允浩單獨呆會嗎?”
“可以,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哦!”劉徹向鄭允浩得意地眨了下眼睛,這才退了出去。鄭允浩的眼裏滑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傷悲。
“在中啊”,鄭允浩艱難地用手抱住金在中,哪怕傷口再疼也要抱緊他。
“我在,我在!”金在中心疼地為他撫去額前的亂發,掏出白巾為他小心地擦拭傷口,哽咽道:“傻瓜,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你來了,能看到你真好,不然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鄭允浩一把拉過胸前的紅寶石,亮給在中看:“這是我們的愛情,我把它守護得很好!”
“謝謝你,允浩!”
靜靜地擁抱著,兩個人誰都沒有提以後的事,彼此都已明了這結局。
過了半晌,鄭允浩這才幽幽地開口:“你要好好過下去,在中,我在鄭府等你,哪裏也不去。”
“允呐,找個好女人成家吧,生個兒子,將來我做幹爹,如何?”金在中強顏歡笑。
這個笑容雖然淒涼,卻依然很美,鄭允浩不由地勾過金在中的脖子,吻了上去。這個吻並不霸道,輕輕地給予,卻已讓金在中不禁一陣神迷意馳。
“我回去了。不要等我。”金在中想起答應過哥哥劉徹的事,不由慌張地站起道別,這令鄭允浩心痛欲裂,在他的背影就快要消失視線之內時,他喊道:“在中啊,我愛你!”
這發自肺腑的愛的表白,回蕩在空空的牢房,隻聞回聲不見回頭,鄭允浩不由地痛哭失聲。這份愛情到底還是不能守候,我們的愛為什麼如此命運多舛?老天,為什麼要這樣苦苦折磨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