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已經在今天上午就結束了，可是佩佩說憑借以往考試公布分數的經驗，今天下午兩點左右就會公布第一科英語聽力的成績——他擔心會掛，以“早死早超生”為由，拉著雪流蘇陪著他等考試分數在網上公布後再回家，說如果死了給他“送葬”。
    雪流蘇從大學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就被他以這種理由纏著晚回家半天，也被纏的習慣了——這次照例陪著，可是今天學校網絡不知道為什麼抽了風，居然登不上去了。
    “說不定一到兩點網就好了，等等吧！”佩佩很樂天派的道——去看他那一堆武俠小說了，雪流蘇沒了網絡，也是無聊的很——想想如果去睡覺，八成沒睡醒就得被佩佩“或是興奮過了或是大嚎掛了”給吵醒。幹坐著也是不甘心，幹脆就也隨手拿起一本他的武俠小說消磨時間。
    幾乎一個班的男生都被這個熱情開朗的佩佩不勝其煩死纏爛打的推薦過武俠小說，——可是他從沒這麼纏過雪流蘇：雪流蘇估計他是因為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又看起來很柔弱，想來自己不會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蘇兒，你估計看不下去這個，我去外麵給你買個雜誌什麼的吧？”
    “沒關係，大熱天的就不麻煩有可能是將死之人的你了，”雪流蘇笑笑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不下去，我再換唄，估計把你的這一摞子書都換完，也到兩點了。”
    “兩點了！哎，網上去了誒，蘇兒！我說的沒錯吧！”佩佩激動的喊著，卻沒聽到雪流蘇的聲音——不會睡著了吧？幸好不是冬天，否則非著涼不可！這樣想著趕緊回頭看雪流蘇，結果這一看，不禁更大聲的叫出來，“哇！啊！”
    這一聲雪流蘇倒是聽見了，而且嚇得一激靈，抬起頭有些生氣的道，“喂，劉子佩，你怎麼查完分以後的聲音一年比一年分貝高啊！這次是過了還是掛了？”
    “還沒查還沒查！嚇著你了？抱歉抱歉，嘿嘿……”佩佩一臉笑意的走過來賠不是，接著又用很誇張的語氣道，“不過我真的看到了比分數更令我吃驚的事哎！大概一個多小時前呢，你看的就是這本楚留香，你居然沒去換書哎！而且，看得好快啊……”佩佩很是興奮地擺弄起雪流蘇手上的書，“真是沒想到你會喜歡！你知道嗎，我們班那些男生都沒有幾個喜歡這些傳統武俠小說——真是朋友！”佩佩迷戀武俠，不僅要自己每天拿出小說來自娛自樂，還希望找到誌同道合的知己，一起迷戀——如今看到雪流蘇有希望被培養成這樣的知己，兩眼都在放光，“哎，你喜歡楚留香的什麼武功啊？輕功還是什麼？其實我覺得，他那幾個如胡鐵花之類的朋友，武功寫得也是很吸引人的……”
    “武功啊，我還真沒細看——要是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描寫都看一遍，估計也沒這麼快。”雪流蘇說的很是直接坦率，坦率的讓佩佩立刻失望了一大半，“我隻是覺得，古龍寫得有些話，其實挺有道理的，很吸引人。”
    “是嗎？古龍經常在故事裏講人生哲理，不過……我一般更多關注的都是武功招數了——但是我可是把金庸古龍的書都倒背如流了，你指出是哪一段，我看看啊？”樂觀的佩佩立刻從失望中跳出來——畢竟是剛培養的武俠知音，也不能太強求了——於是乎，又開始興奮地問起來。
    “那，這裏的一段我就覺得很有道理。”順著雪流蘇手指的位置，佩佩看下去——是《畫眉鳥》中的一段：
    陰姬道：“你不殺他，我也許會殺他，但你殺了他，我就要為他報仇，無論誰殺了他，我都要為他報仇。”
    宮南燕沉默了半晌，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懂了。
    這意思其實並不難懂，正如一個孩子做了壞事，父母固然要打他罰他，但別人若打了他，做父母的非但心痛，說不定還會去找那人拚命，這就是“愛”，永遠令人不可捉摸，但誰都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水母陰姬的思想啊，我看前麵覺得這個女的太變態了，她的思想還真沒怎麼研究過誒……我看看……”佩佩此刻已經覺得雪流蘇與他的武俠思想大相徑庭，可是仍想鍥而不舍的培養知音，於是開始打算研究這位水母陰姬的話。
    “行了，知道你喜歡看的是武功招式——你不反對我的意見就好了，不用勉強附和我。”雪流蘇了解佩佩喜歡的東西，很直接的打斷了他——其實如果是幾天前自己看那一段話也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如今去看，他一下子就會想起法庭的那一天，莊嚴救自己那時對顧萌說的話。
    “他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管！你沒有權利傷害他！”
    他的話，和水母陰姬的話所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自己作為他唯一愛過的人，他最交心的朋友，就算做了怎樣對不起他的事，就算他有多麼生他的氣，他都不會忍心看著自己被別人傷害哪怕一分一毫——除非有一天，他下決心親自去報複他，傷害他——那也隻能是他莊嚴自己，不會允許別人去做。
    那是水母陰姬對雄娘子的愛，也是莊嚴對自己的愛，那種熟悉感讓他深深被這些句子吸引和感慨震撼。他還在想：如果宮南燕沒有殺雄娘子，水母陰姬會不會真的親自殺他？如果以後，莊嚴再有機會去報複淩家，把自己和楚憶暮再卷進去時，莊嚴會不會對自己也有失去寬容耐性的一天，真的去傷害自己？
    那天他離開後就音信全無了，突然有這樣一個最好的朋友從生活裏抽離，很難過，可是一想到他回來就很可能意味著一場可怕的複仇時，又覺得如果一輩子都不再見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胡思亂想著回過神兒來，才看見一心想培養知音的佩佩依舊鍥而不舍的頑抗：盯著那段文字幾乎要把眼珠子掉出來，這讓雪流蘇覺得很是好笑，“算了，還是我去看看你這次是生還是死吧。”說著，起身去電腦上查佩佩的成績。
    “小張，還有幾個麵試者啊？”淩氏公司的人事部經理辦公室內，楚憶暮翻著手裏已經拿到的幾個人事部助理的資料，問道。
    “還有四個，經理。”女秘書答道，“其中有兩個是來實習的學生，C大和S商學院，實習期兩個月，經理要是想錄用他們還得選好替補人選。”
    “喲，看來公司的知名度真是越來越好了，C大這樣的名牌大學的都來實習了。”楚憶暮聽了微笑著道——C大，似乎隻要是聽到和那隻嬌貴的波斯貓沾邊的人，都會讓他覺得心情很不錯。
    “經理是迫不及待想廣納賢才了，下一個就是C大的學生。”女秘書以為是這位楚經理求賢若渴，微笑著道，“我去請他進來。”
    門再次被敲響，楚憶暮說了聲“進”，手上仍在對上一位麵試者的資料做著整理——按照慣例，他會聽到麵試者恭謹有禮的向他問好，可是這一次，他卻用餘光輕輕瞥見那個穿白色西服的麵試者直接坐到了他對麵的椅子上。
    “C大的學生？年輕人，你應該知道在職場上……”本想在麵試前教育一下這個驕傲的實習生，可是抬起頭卻看到了那隻嬌貴的波斯貓。
    “楚憶暮，你們職場有要尊重麵試考官的規矩，可是你們也應該體恤一下來麵試的求職者吧？我從大早上就過來又是填表又是辦手續的，還要在外麵等那麼久……你們能不能也把麵試手續簡化一下啊，把工作效率提高一下啊……”冷淡慵懶的聲音，在楚憶暮怔了一下的空當響起——楚憶暮這才完全回過神來，站起身走過來，寵溺的扶著雪流蘇的雙肩柔聲道，“你怎麼來了？還穿成這樣，不熱嗎？”打量著那整潔的西服穿在那孩子纖瘦的身子上顯得有些寬大，不覺又看得笑了，“不過這麼一身白，倒是更像隻波斯貓了。”
    “熱啊，不過不穿的這麼正式他們也不放我進來啊。”雪流蘇道，“既然我們是熟人，總可以先脫下來了吧？”
    “等會兒，我先把屋裏空調關了，就是熱你也吹不了這麼冷的。”楚憶暮一邊去關空調，一邊道，“蘇兒，我最近陪著你的時間少，真的很抱歉。爺爺的公司現在得到了雪家一筆賠款，又在那場官司裏打響了在商界的名號，如今是越來越好了——可是我還是想幫爺爺把那筆新近的雪家賠款資金周轉起來，也找個合適的接替人事部經理這個擔子的人之後我再離開公司，離開商場。你再等幾個月……”話沒說完，卻感到那孩子纖瘦的手臂從後麵摟住了自己的腰，“我知道……所以不用你每天忙的那麼辛苦晚上還來陪我，你們不是要選四個助理嗎——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負責翻譯一些國外產品或者資料的助理留在身邊啊，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麵了。”那孩子說完這些話，就拉起他的手來到經理的座位前，“你坐吧楚經理，可以開始麵試了。”
    楚憶暮輕笑著撩起雪流蘇細碎的劉海兒，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道，“我都已經把你的樣子深深記在心裏了，哪還用的著麵試啊，我直接宣布結果——你不予錄用，現在去睡午覺。”說著，還沒等雪流蘇反應過來，就一下子將他抱起來向辦公室裏麵走。
    “喂，楚憶暮你幹什麼？哪有你這麼當經理的？你們公司的大廳裏的牌子上不是寫著你們公司的信條之一就是公私分明嘛？”雪流蘇的口氣很是倔強不服氣，可是也掙脫不出他的懷抱。
    “可是，很快我就不在這個公司上班了啊，也不用守這些規矩了。”楚憶暮故意拖長聲音悠閑的道，用腳踢開辦公室最裏麵的門——那是一個很小的房間，裏麵的一個沙發已經幾乎占了空間大半。
    “大早上就過來，一定沒睡醒吧？這是我個人的休息室，你躺下來睡一會兒吧，等我工作完帶你出去。”楚憶暮輕輕把雪流蘇放在沙發上，懷抱著他纖瘦的身子道，“你最近忙考試，每次聽你說和佩佩他們一起熬夜複習我都心驚膽戰的，生怕你胃腸這麼弱會受不了。現在放假了，我哪舍得讓你在我這兒這麼辛苦的工作啊——我們這兒助理的工作量可是很大的，而且那麼多人看著，我也不能給你故意安排輕鬆的活兒。我知道你最討厭別人反駁你的意見，可是我是真的必須反駁你了，總比看你剛把身體養好點又累病了強。”
    “算了，就知道你又能找出這麼讓我覺得舒服的反駁的理由——我也真困了，你那個秘書小姐要是再晚點叫我進來，我就真的在等候大廳睡著了。”靜靜靠著他的胸口，雪流蘇有些困倦的合上眼睛，嘴角掛著一絲笑——永遠能這樣平靜而幸福的和他一起生活就好了，但願再也不會有任何風浪和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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