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原來從沒恨過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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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在海邊不遠處賣遊泳用品的小店外,雪流蘇撥通了手機,那頭立刻傳來了一個有些顫抖的興奮地聲音,“蘇兒,你肯接我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恨極了我,不想理我了。”
    雪流蘇聽到那樣的聲音微微一怔——多少年了,他這個姐姐對他說話的語調都是極其冰冷的,那樣柔和的聲音怕是要追溯到童年了。“沒有,海邊信號不好而已。”——解釋這句話時,發現自己的語氣明顯也軟下去很多,不似平素和瓔珞說話那麼冷淡。
    “海邊?你的身體可以出院嗎?為什麼去那兒啊?”
    “沒事,這邊也有大夫,張鬆也同意了。”簡單的解釋了一句,覺得怎麼也不可能躲過雪瓔珞的追問,又補充道,“我交了個男朋友,是他帶我去的…。”
    “男朋友?蘇兒,他是誰?那個你們校的學生會主席還是…。”聽到手機立刻傳來的打斷聲,雪流蘇好似預料到這樣的追問般輕輕歎口氣,剛才柔和的語氣又多了分倔強和冷淡,“瓔珞,你別再問他是誰了好吧?這些年我是有些怕了讓你和老頭子他們知道我在乎的人了——好像隻要是他們的家世和你們生意場上的債主搭的上邊而且至今在商場上還有一點地位的,你們就非要想辦法把我們的關係拆散才罷休!”
    “蘇兒,商場上耍心機手段的多的是,我是怕這些人的父母利用孩子來接近你以便獲取父親商業上的機密——你知道你和爸爸雖然互不相認,但不代表他們查不出不你的身份,而且爸爸的一些不正當的商業競爭行為你也知道不是嗎?更重要的是,我怕他們有一天會拿你做人質報複我們雪家!”雪瓔珞用耐心而少有的溫柔語氣解釋著。
    “嗬,前一點理由說的不錯,可是我寧願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也不願意用這些心思去猜度自己的朋友!你們把我和我的朋友拆散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雪流蘇冷冷的道,“至於第二點理由,簡直是可笑,拿我做人質?他們打錯如意算盤了吧?老頭子根本不會顧我的死活——就算你想顧,礙於違抗老頭子權威的下場,你到時候也會妥協吧?”
    “蘇兒,你是我親弟弟,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就是讓我死我也會救你的…。。唉,傷害過你那麼多次,這話你是不會信的吧?”雪瓔珞苦笑著說了句,手機那邊沉默了片刻,傳來了聲音,“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暫且相信。我不是你們那樣的商人,不會在沒有親眼看到事情的結局就胡亂猜忌或不信別人——至少目前你給我的感覺還不是會對我的性命不管不顧的人。你的話聽著很舒服,我願意信一次。”雪瓔珞聽著那她熟悉的冷淡慵懶的聲音,有些欣慰而激動地道,“蘇兒,謝謝你肯信……莊嚴說的沒錯,你從沒有真的恨過任何人,哪怕是這麼傷害過你的我……”
    “誰說我沒恨過人?我可是恨死了老頭子。”那個冷淡慵懶的聲音又響起,可接下來的話語裏卻多了分柔和,“至於其他人,我是真沒恨過了。都是生氣和鬧別扭而已,最大限度也就是不想再理那個惹我生氣的人了。”
    “蘇兒,其實我打電話找你,就是想說爸爸的……”雪瓔珞不帶任何停頓的說下去,生怕雪流蘇會因為煩感這個話題而打斷,“最近我向幾個心理醫生大致說了一些父親的情況,他們都懷疑爸爸那種狠辣而且怪異的作風是得了某種心理扭曲的疾病導致的,建議他去徹底檢查並接受治療,你不知道,爸爸他每晚都做噩夢,還時常頭疼……蘇兒,我不敢奢求你像我這個崇拜他猶如天神的人一樣會為他的病而難過,隻求你知道這件事後不要再恨他了!他傷害你甚至想要你的命,傷害莊嚴,都是被一種病態的情緒控製了。”一口氣說完這些,雪瓔珞忐忑的聽著電話中片刻的沉默,之後雪流蘇的聲音又傳來,那種情緒上的些許激動和嘲諷在語調上表現的很明顯,“敢情你剛才和我那麼好聲好氣的說話,就是為了讓我安心聽你說這種笑話!他逼死了我們的媽,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就憑這一點我就不可能不恨他!還有你提到的什麼心理疾病,你是想把他比作那些殺人不用負法律責任的的瘋子來抹去他對我和我的朋友犯過的所有罪過嗎?我告訴你瓔珞,那是不可能的,那些傷害我永遠都忘不掉的……”
    “蘇兒,你別這麼生氣,你無法忘掉對他的恨就算了……”聽那個孩子越說越激動,雪瓔珞生怕他現在那麼脆弱的身體會受不住,柔聲打斷道,“我打電話來真的沒有什麼目的,隻是看爸爸生病特別難過,能想到說說心裏話的人隻剩你了……”
    “你夠了!雪瓔珞,你是希望通過說這些讓蘇兒不再恨他爸爸去繼承那個什麼財團繼承人的位置嗎?你這話說的還真是可笑,因為心理扭曲而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有的是,可在法律上給他們判的是死刑!這和瘋子失去控製傷人完全是兩碼事——因為他們意識清醒,計劃周密,或許想殺人是受了過激情緒支配,可他們本心裏也一定是想過要報複或傷害的!而作為一個父親,想傷害自己的兒子,就是不可原諒的!況且,蘇兒那麼單純身體又那麼弱,你是真的想看他變成一個利欲熏心的商人還是想看他累倒在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上!”——電話裏傳來了一個很嚴厲的聲音,說了這樣一長串的話之後電話就被掛斷了,雪瓔珞怔了怔——這個人的聲音有些耳熟,是……那個半個月前送蘇兒去醫院的商人?難道他成了蘇兒的男朋友嗎?
    “楚憶暮,幹嘛不吭一聲就搶我手機啊?嚇我一跳,還以為遇到打劫了的呢。”聽著這樣冷淡慵懶中透著些嗔怪委屈的聲音,楚憶暮輕輕把雪流蘇摟到懷裏,輕撫著他的背,“對不起,嚇著你了。我就覺得瓔珞來電話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很快就跟著你過來了,正好聽到你情緒那麼激動地說話,真的是怕你會生氣傷到身體才會奪了電話罵她幾句再掛了這電話的……這個雪瓔珞,她真是不配做你姐姐,商業上那種軟硬兼施也往你身上用。”懷中的人兒,卻突然在這時“撲哧”一聲笑了,“好了,我沒事,你別摸我的背了,手機已經被你的魔爪給弄的全是泥了,你還要把我的衣服弄的麵目全非啊。”雪流蘇在他懷中抬起頭,看他有些尷尬的笑看著自己在泥巴大戰中弄的滿是汙泥的手,輕輕笑笑又把頭靠在他胸口,“你說,這個瓔珞怎麼就這麼過分啊……”
    真的太過分了,雪瓔珞,沒恨過你因為崇拜老頭子這些年總是罵我沒出息,沒恨過你因為莊嚴的事幾次三番傷害過我,可是今天你說這些話真的讓我幾乎要恨你了——你知道嗎,剛才那麼激動地說話,不是因為我氣你可笑的讓我不要恨老頭子,而隻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而已——堅定地告訴自己是恨老頭子的,恨到希望看到自己的愛人一步一步的把老頭子逼得身敗名裂,伏法認罪。因為你的話讓我有種心軟的感覺,讓我對他的恨意似乎輕了一半——我真的是怕每每想起你這番話時,眼睜睜看著楚憶暮去複仇會心裏難受……
    傍晚十分,淩燕聽到別墅的門被叩響便去開了門,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微笑,說了一串讓淩燕摸不著頭腦的話,接著拿出了那張楚憶暮和雪流蘇的合影。“咦?你怎麼會有這個啊?你是偷拍狂啊?”淩燕雙手叉腰剛要訓斥,雪流蘇聽到淩燕的大嗓門從房裏出來,忙從樓上跑下來道,“淩姐,他是我在海灘邊認識的一個朋友。”“你的男朋友在做飯?標準的好男人。”楓葉弘樹豎起大拇指誇了句,雪流蘇笑著倒了杯茶給他,道,“嗯,他飯做的很好,要不弘樹先生留下來吃飯好了。”
    “哦,謝謝你,蘇兒。我已經吃過了,來就是把今天洗出來的照片給你們送一份,這種美好的瞬間不僅我想留著,你們也該留著,到老的時候拿出來看感覺一定很溫馨。”
    “謝謝您,弘樹先生,你是心理學家,有些問題能請教你一下嗎?”
    “當然,請說。”楓葉弘樹熱情地道,雪流蘇便把雪恩義的情況說了一遍,楓葉弘樹聽後嚴肅的道,“蘇兒,你的父親患有典型的心理扭曲疾病,我不見他本人就可以確診,應該盡快接受治療啊。”
    “原來是真的,他是真的病了。”雪流蘇苦笑著凝視著楓葉弘樹,情緒有些複雜的道,“那弘樹先生幫我看看,我是不是也有心理疾病啊?”
    “你?”楓葉弘樹有些不可置信的輕呼了句,“蘇兒,你怎麼這麼想,隻是因為你和楚是同性戀嗎?蘇兒,同性戀不是病,這在科學上是得到證實的!在我看來,你心裏很健康!”
    “不是這個,是……”雪流蘇簡單說了一下他的母親以及雪恩義對他的傷害,末了道,“按理說,我應該恨死了他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有些害怕看到他被仇家報複,會不忍心,會有些恨不起來,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心軟是不是也算心理疾病啊?”
    “哦,蘇兒,你真是可愛的緊。”楓葉弘樹攤開手笑道,“這隻能說明你有很難得的善良而已。讓我告訴你,你對你的父親根本從一開始就談不上恨,真正的恨,是要報複一個人,不擇手段,把人害得越慘越好——可從你的描述看,你似乎隻是不再想理這個傷害過你的老人了,這隻能算是一種厭惡而已。”
    “我不是沒想過報複,我……我曾經想過如果讓他被那些他弄瘋的人嚇一嚇,或者抓傷幾道,也希望有一天他也能狠狠賠一筆生意,”說著說著,雪流蘇卻越發覺得沒了底氣,“但從沒想過讓他死或者身敗名裂去蹲大牢,要是恨的定義是這樣,我還真的沒恨過他。”
    “哈哈……”楓葉弘樹爽朗的笑了笑,“蘇兒,你知道嗎?通常情況下人最了解的人是自己,但是有時候最不了解的也是自己。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你們中國所謂的“旁觀者清”了——我們這些心理學家能做的就是讓你們能清楚你們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蘇兒,你心裏很健康,所以生活中的事兒盡量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吧,開心就好。”楓葉弘樹笑著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歡迎你和楚去我住的小鎮做客。”原來莊嚴說的真的沒錯,自己沒恨過任何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恨——本來想著淩爺爺查自己身份的事兒已經挺煩了,現在添上這一層更煩,雪流蘇晚上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就醒了過來——心裏煩,也就起身想走一走。摸著黑走到樓梯上,突然後麵傳來一個聲音,“是蘇兒嗎?”
    雪流蘇回頭,黑漆漆的夜裏隻看到老人高大的輪廓,“是,爺爺聽出是我了?”
    “嗯,樓上除了我就住了你和憶暮兩個,你比他步子要輕。”說著摸了摸燈的開關處,“你怎麼不開燈啊?”“哦,爺爺不用了。淩姐可能嫌這五月的天氣熱,是開著門睡的,怕燈開了吵著她睡。”雪流蘇在老人要開燈時急忙阻止,老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道,“既是不開燈,你怎麼在樓梯中間走?夜裏你們這些眼神好的可不比我這瞎了眼的,別再摔著。你站著別動了。”高大的身影幾步走到雪流蘇旁邊,手腕被老人握住,“走吧,拉著你下去。”
    “謝謝爺爺。”被老人拉著,有種淡淡的溫暖的感覺,雪流蘇輕笑著感謝道,“爺爺怎麼知道我走在樓梯中間啊?”
    “瞎子聽聲的本事,你們這些眼神好的感覺不到。”老人淡淡地答了句,“怎麼睡不著了?有心事?”在雪流蘇聽來,老人的聲音一直是平淡而略帶嚴厲的——可是那種聲音裏所表露的情緒卻不難聽出,比如剛才語調裏的慈愛,比如現在語調裏的猜忌。
    “如果我說隻是心裏煩,不知道爺爺會不會信呢?大概還是會懷疑我是計劃著怎麼算計你們絞盡腦汁才失眠或者幹脆是想撬開您書房進去偷點商業資料吧。”雪流蘇用冷淡慵懶卻又不失禮貌的語調道,“爺爺呢?為什麼睡不著?”
    “嗬嗬,”老人淡淡笑笑,“蘇兒,我真希望這種坦率倔強的樣子是真實的你,是我喜歡的孩子的樣子。不過的確,我依舊會懷疑你。過幾天,就是憶暮他爹的祭日了,我把他爹當幹兒子待,一想到他的慘死,我心裏是恨得很也難受的很,也就睡不著了。”歎口氣,老人又道,“不說這些傷心事了。蘇兒啊,聽憶暮說,你喜歡音樂的,不如明兒你教教我這老頭子鋼琴吧——年輕的時候一直想學卻都被生意耽誤了,就可惜我沒什麼能教你的——如果憶暮形容的你是真實的,你應該極討厭生意場的東西,可我偏偏就是個除了生意什麼都不懂得人。”
    “爺爺說哪裏話,人生閱曆這些東西您要比我豐富多了,我怕還學不過來呢。”雪流蘇忙說了句,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就算您的閱曆都帶著生意的字眼我不愛聽,最起碼您還能教給我怎麼去恨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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