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篇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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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龍彪如同一片被霜打了的茄子般回到了房間。
不知為何,伍溪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將整個貢城的店鋪通通逛了一遍,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見鹿兒正一腳將那被子踢開,龍彪看著連連歎氣,想著這孩子前陣子還發過高燒,身體可馬虎不得,忙上前將那險些落在地上的被子撚起,蓋在鹿兒的身上。
窗邊月影被團團烏雲遮蓋,他不由的擔心,照這樣看來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下大雨了,那老大怎麼辦?
越想越覺得不妥,他起身又想去找蘇襄之和穆歸遠,但遠遠看著房門緊閉著,想來他們應該也是睡熟了,還是不好打擾才是。
於是,他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臨走前還小心的關上了房門。
這一夜,除去徹夜未歸的伍溪,穆歸遠也睡得極其不安穩。
蘇襄之早已發覺不對,卻發現不管怎麼搖,穆歸遠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正納悶之際,窗邊忽然傳來一陣“吱吱”的聲音。
伴隨著窗口劇烈的晃動,一個紫色的尾巴落入了蘇襄之眼中。
他眼睛危險的眯起,手掌一揮便是一記淩厲的掌風,飛速的朝那紫尾襲去。
就在那掌風即將斬斷紫尾時,那家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溜出了窗,唯獨留下一封沾著紫毛的信,掉落在了地上。
嫌棄的撿起那封信,蘇襄之扯開那紫毛便見信中隻有一處郊外的地址,信的左下角還寫了一個帶著些“sao”氣的“伽”字。
他都不用猜,絕對是月伽那個妖豔貨。
隻是這字跡看起來,有些許潦草(狀如雞扒)啊~看來他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
“看你這一頭的汗啊。”
蘇襄之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汗巾,溫柔的擦去那密密麻麻的細汗後,將汗巾放在了穆歸遠的額頭,便跳窗離去了。
隻是蘇襄之未曾想到,穆歸遠在他走後,眉頭皺得更加緊了,那神情仿佛得了癔症般……
他像是一個遊魂,進入到了一個似真似假的夢境中。
一個藍衣小孩匆匆從他身旁跑過,穆歸遠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聽見一個女人極冷的聲音響起。
“蘇晏,這是你欠我們母子的。”
女子的模樣生得豔麗,一襲藍衣長裙隨風搖曳著,冰冷的眼裏不帶有一絲感情,倒是那個被她一劍貫穿胸骨的男子,還是滿臉愛憐的看著她,趁著女子不注意之時,一手攥著那劍身往前刺去。
“不,蘇晏,你在幹什麼!”
女子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飛撲了過去,將蘇晏緊緊環住,淚水不停的滴落在蘇晏的臉頰,燙的他生疼。
“鳴兒~最後在讓我看……看看你,我……我……好想你。”
他像是還想說些什麼,但口中以是不斷噴湧而出的血沫,無形之中堵住了他將要說出的話。
夙雪鳴顫抖著手扶住他,拚命的搖著頭,聲嘶力竭的叫一旁的侍女去叫醫師。
蘇晏卻緊緊握住她的手,笑著搖頭道:“沒用的,鳴兒,對不住,以後襄之就……”
話還未說完,那手便滑落了下去,穆歸遠隻聽見那孩子哭著叫爹娘,畫麵一轉,又是另一副模樣。
一輛鑲嵌著寶石的馬車停在路旁,駕車的馬早已經不見蹤影,車身上也掛上了累累血跡。
馬車外此時彙聚了一群山匪模樣打扮的人,他目測大概有十五六個,但個個以黑巾掩麵,看不清是何模樣。
馬車的暗箱裏,一個小小的孩子瞪大了雙眼,透過馬車的一個小洞,穆歸遠看見一個女人的頭顱沾著血跡,一雙桃花眼死死的盯著那馬車裏的孩子。
這次不再是模糊的一張臉,穆歸遠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那個孩子就是蘇襄之!
馬車外是一片狼藉,那與蘇襄之相像的男人被挑斷了手筋腳筋,一斧頭劈開了天靈蓋而亡,女人則是裙下一身血汙,身首異處。
穆歸遠的拳頭狠狠攥著,他漂到那孩子身邊,想要安慰他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年幼的蘇襄之。
他眼神逐漸黯淡了下來,知曉自己恐怕還身在夢境之中,但這裏的一切不知為何都太過真實,像是真實發生過一般。
彼時他的耳邊又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這姓宋的也太不知好歹了,咱們域主好心勸他,他竟然還敢帶著妻兒跑路,如今算是做了我們主的刀下魂了。”
為首的男子一記斜眼打過來,那人連忙閉上了嘴巴。
少年稚嫩的聲音卻帶著濃濃的殺氣道:“你,上去看看還有沒有。”
隻見那人走上前去,陰鷙的眼神在馬車上來回看過,確認沒人時回去之際,竟見自家主人親自上前,將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刃狠狠插在了一處小小的縫隙上。
穆歸遠想要捂住蘇襄之的嘴,但手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孩子的驚呼還是落到了那群“山匪”的耳朵裏。
最終,穆歸遠眼看著年幼的蘇襄之像個小雞仔一般被拎出了馬車,蘇襄之被拽住了衣領,狠狠叫嚷道:“你今日最好殺了我,不然……”
“不然你當如何?”
孩子的眼中是化不開的仇恨與恐懼,那模樣倒是讓季淩想起了剛剛被滅門時的自己,所有他心血來潮,想看看蘇襄之究竟能說出些什麼。
穆歸遠在蘇襄之身後看得著急,他看著蘇襄之環視一圈,又漲紅著臉扯下了季淩掩麵的黑巾。
露出的是一個從顴骨延伸到胸骨的刀疤,這個像是剛剛及冠的少年,周身遍布的是常年刀口舔血的戾氣。
隻聽他一字一句道:“我宋知許若是不死,來日哪怕的刨墳掘屍,永墜地獄,也必爬起來將爾等一一殺盡!”
他的聲音戰栗且堅定,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不過除了穆歸遠一臉的心疼與震驚之外,其餘的人包括那個刀疤少年均是一臉的不屑。
“就憑你?我看還是做鬼好些!”
那匕首幾乎是一下刺進了蘇襄之的左胸,他悶哼一聲暈死了過去,就在季淩剛想刺下第二刀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官兵的腳步聲,他將蘇襄之一下甩在了地上,又確認拿刀確實插入後,便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像是在為這淒慘死去的一家三口悲傷。
穆歸遠待在遠處遲遲不肯離去,看著蘇襄之漸漸失去血色的臉,滿心複雜。
直到官兵趕到,他才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跛著腿上前探著氣息,在探到蘇襄之時,神色出現了一絲怪異,雖然隻是持續了一瞬,但還是被穆歸遠瞧見了。
隻見老者衝官兵們歎息作揖道:“大人,怕是不行了。”
官兵頭頭聞言並沒有在說什麼,看著這一地的慘烈,他也早就有了心裏準備。
揮揮手道:“走吧。”
老者跟隨官兵們散去。
穆歸遠盯著老者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想法:莫不是蘇狐狸還未死,被他給救了!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老者果真去而複返,隨後將蘇襄之從地上抱起,邊走還邊說道:“看來是你命不該絕啊小子。”
臨走前,老者又將那遺落在地上的九環琴背起。
忽的,老者和蘇襄之的身影消失,場景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在月黑風高的晚上,已有十一歲的蘇襄之背著行囊在山野間穿行,任由那些野草劃破他嬌嫩的皮膚。
在他的身後,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村莊,少年蘇襄之的身影卻離那村莊愈來愈遠。
穆歸遠的目光跟隨著少年向著遠處望去。
他並未動,隻是看到蘇襄之離開後不久,村子便湧出一群群拿著火把的村民。
他們個個麵黃肌瘦,眸子泛著凶狠的勁向蘇襄之的方向追去。
這些村民從穆歸遠的身體裏穿過,他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老者將蘇狐狸帶到一處村子,治好後他後,本想交給他些武功,但蘇狐狸那一刀傷了身體,雖然無礙了,卻是習不得武了。
蘇狐狸在老者的開導下,本來已經漸漸放下了仇怨,但像是老天刻意作弄一般,村子發了大水,大批人死去,之後又有一群劫匪搶劫了村子,在如此的天災下,緊接著便是人怨。
大水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加上村子無糧,那些人竟然幹起了人相食的勾當,上至白發婆娑的老人,下到出生體弱的嬰孩皆無一幸免。
那名救蘇狐狸性命的老者,本想在他的生辰給他弄些生辰禮,不料還未走到家門口,便被幾個青年架著離開,蘇狐狸本來想去迎接他,卻親眼見到老者像個牲畜一樣被放幹了血,那大菜刀將他剁成了好幾塊……
他似乎是學乖了,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淚水爬滿了整張臉……
再後來,也就是穆歸遠所見的那一幕,小小的蘇狐狸背著比他還大的九環琴,連夜逃離了村子。
朝陽順著窗子溜了進來,打在了穆歸遠的臉上,他這才從那對他而言宛如噩夢般的夢境中蘇醒過來。
就在他起身的瞬間,那塊沾著他汗水的汗巾順勢滑落在了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