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隻見龍彪上前一步，滿是血泡的手緊緊抱住伍溪。
    “老大，對不住，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就像老爹從前那樣。”
    像是一個對自己發的毒誓，嗓音略帶沙啞，但字字都咬得極重。
    伍溪聽著先是感動，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記左腳狠狠踩在龍彪的腳上，後者當場表情就變了，仿佛是遭了重創。
    “敢情我拿你當兄弟，你這遭心玩意當我爹啊？！”
    “我，我沒有，老大，我不敢的啊！”
    不遠處看著龍彪和伍溪鬥嘴的蘇襄之，嘴角不知覺的上揚。
    用手肘戳了戳穆歸遠，悄咪咪道：“阿遠，你是不是覺得，這龍彪是個將才？”
    穆歸遠眉眼微微上挑。
    這死狐狸，果然狡詐得很，竟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你知道，如此這般重情義，是利，亦可成弊。”
    “你我都知道，此去一別，所麵對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是一域之主，一個上位者，稍有差池，下場，怕是隻會比這被毀的梧桐鎮更加淒涼……”
    蘇狐狸這口氣，倒是在勸。
    “我倒不這麼想。”
    他半生戎馬，自幼隨老將軍奔於殺場，二十歲那年北域已是在無敵手，迎的是萬國來朝，好不風光。盛世繁華什麼的，他早就領略過了，隻可惜好景不長，自父王病故後，兩域常年耗戰，他為人刀，做絕這世間惡事，實在是不願回去做那勞什子將軍了。
    這龍彪雖然有些憨，卻不失為一個將才的苗子，且待他在觀察觀察，要是靠得住，救回母妃後倒是可以讓他試試，畢竟，天天做山匪也不是個好差。
    說完這話後，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穆歸遠平靜的看向蘇襄之，對方依舊笑的雲淡風輕，好像這世間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引得他露出些別的什麼情緒。
    亦不可能讓他如龍彪一般方寸大亂。
    明明僅有一步之遙，然而兩個人的心思卻迥然不同。
    蘇襄之隻覺這日頭毒辣，龍彪和伍溪的話尤為刺耳。
    是羨慕嗎？
    他嘲弄的低頭搖笑。
    可他分明從那個叫伍溪的少年眼中讀到了一絲異樣。
    不像是親人間的，倒像是……
    穆歸還未曾收回眼神，猝不及防的便落入了那雙含情眼。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吹起，落塵卷來，他不得不撩起寬大的袖子護住眼睛。
    那狐狸的嘴在動，無聲的說著什麼。
    阿遠，我會陪著你，至少在我這條命徹底玩完之前，我會好好陪著你的。
    他就這樣說了，也不管他有沒有看見，有沒有看清。
    風過，又是一切如常。
    龍彪邀請他們去他的“雅閣”湊合一晚，順道把老爹的屍體好好安葬了一番，至於穆歸遠則是以打酒為由，先行離開了。
    “這便是你口中的雅閣？”
    伍溪見了蘇襄之明晃晃的嫌棄，本來就不爽二愣子把他帶回來，這下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您那麼有錢，住客棧去唄，別怪小的沒提醒您，這方圓百裏除了我們鎮子，連個像樣的驛站都沒有。”
    蘇襄之嘴角微抽，索性閉上嘴不再言語。
    龍彪口中的“雅間”便是他們先前落入的那處山腹中的茅屋。
    此處比外麵來得更靜，若拋去他們幾個，倒不失為一個世外桃源。
    茅房固然簡陋了些，但看得出常有人打掃的痕跡，所有的物品一應俱全，就連浴堂的匣子裏，都有早已備好的藥包。
    屋子外是滿眼的綠意，近一些的是那棵繞著茅屋而生的枇杷樹，長得比一般的枇杷樹矮一截，枝頭卻是掛滿了熟透了的枇杷，在這已是快秋的時節，顯得格格不入……
    除此以外，便是山間小溪流水時的潺潺，山雀越過密林時的歡鳴，在這夜幕將至之際，還隱隱約約能聽到蛙叫。
    無絲竹聲之悅耳，倒勝過山歌村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