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金琚仍然一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氣勢，“何必這麼多怨言，憑人品做事，事事必成，憑良心做人，人人敬重。既然難度大，我幹脆把工程分包一部分給別人做，怎麼樣？”
    “不行不行，那樣我公關的開支，前期投資大半會打水漂漂。明天我去找甲方的皮經理，要他延遲工期，或者再想辦法增加人。”跛腳男說罷，扭過頭使勁吐出一口痰，覺得那東西亮晃晃的在地上不雅觀，連忙用皮鞋狠狠地擦，隻當碾死一條粘液的土豆蟲。
    多金女欲繼續責備，妹妹彎腰弓背，蹬著三輪車進了院子，車裏放著白菜、蘿卜、大蒜、芹菜，雜七雜八的東西和一袋大米。曹曹諸葛亮，心思不一樣，兩口子同床異夢，隻差到離婚的地步。老婆骨碌碌地瞪了兩眼丈夫，沒好氣地問：“你怎麼在搞，大前天來的那批人，包吃包住兩天，幹活不到三小時溜了，這樣做工程賠下去還有褲子穿？”
    船無水不行，事無錢不成。左之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憑姨姐盧金琚的關係，生平第一次接這麼大業務，心裏發毛得很，僅有的一點本金全部投入進去，還欠了一屁股債，巴不得盡快完工，誰知道天公不作美。接連淫雨霏霏，淅淅瀝瀝，甲方要求作業麵，每天保持六十人施工，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來一撥撥人，又走了一撥撥，半數也難留住，他能不急？
    廚房切菜的大嬸，悄悄把三輪車推過去，卸下所有東西。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食草男悄悄對比在坐的兩姊妹，一個生動飄逸，超凡脫俗，給人百鳥朝鳳的欽佩；一個眸含秋水，冷若冰霜，讓人心生憐惜之情。人貴有自知之明，婆娘們談家務事何必守在一旁像尊菩薩，龍立成領略了兩個女人的風采，悄無聲息去參觀工棚裏間。
    可是接下來幾次，他總是能碰到多金女，像約定好了在那裏等待，兩雙情愛流溢的目光緊緊粘住，甜得要掉下蜜來。早餐後工人們連續不斷去作業麵，盧銀琚還在採購柴米油鹽，空曠的院子裏這個看似雍華富貴，聰明睿智的女人，什麼有傷大雅的話都能說，什麼難於啟齒的事都能問。臉是晴雨表，話是開心鑰匙，食草男迎合著她的口味，眉來眼去，挑逗招惹。男女天生投緣，銷魂蕩魄，不隻是氣味相投，認可接納，而是像兩坨巨大的磁鐵，相互深深吸引，難舍難分。
    夜裏分明下過一場雨，早晨紅彤彤的太陽掛在樹丫上，忽兒天上又堆起烏雲，厚得似乎一擰要出水的樣子，接著幾聲悶雷，初生的太陽嚇得顫顫微微隱藏起來。雨時而叮叮咚咚，時而飄飄忽忽，根本沒有停止的跡象，外麵什麼活也幹不成，三名工人生拉硬拽，要蘑菇佬湊腳打麻將。互相都是很熟悉的人，龍立成本不喜好，見蘑菇銷售一空，卻之不恭，淡定陪他們築長城。
    才打兩圈，盧金琚的本田小車進了大院，看到心儀的男人在打麻將，拖了把椅子傍身而坐。剛好他抓了個六萬，此牌如同寡婦養的兒子，留在身邊慪氣，去掉心有不舍，猶豫之際婦人輕輕踩了下他的腳。龍立成頓即明白，這張牌必須站住，對方打出的六萬，果然被下手胡了小七對。
    食草男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手，多金女機敏地伸進寬大的桌布下，很有節奏地用食指撓他掌心。賭場出瘋子，情場出傻子，龍立成心浮氣盛，魂不守舍，哪有心思打牌，幾圈下來可憐的蘑菇錢所剩無幾。人是英雄錢是膽，他不停冒虛汗，等下掏不出錢，麵子往哪裏擱？盧金琚明察秋毫，倒拐支了下，“你這臭手氣一邊去，讓我上位過幾把癮！”
    換人如換刀，麻將桌上贏家最忌諱借錢換方位，好運氣全跑掉了。盧金琚入局，果然一路飄紅，連胡五把，麵前零錢堆了起來。她笑容可掬，不無驕傲，“這就怪了，打大牌接連胡三把的機會也很少，同你們玩咋這麼好的運氣，真有點搞不明白。”
    下手年長的男人，肚子裏氣鼓鼓地罵娘：單身女人獨吃三，恨不得我們全輸光，挑土賴著不下來，一對烏龜王八蛋！可他嘴巴違心地恭維，甜言美語，“你是大老板，神機妙算，當然比我們打工的高明，胡得要多。”多金女不喜歡聽奉承話，雙手將麻將攪得嘩嘩啦啦，“你們別信那一套，打牌不論身份，全靠手氣。”
    龍立成借題發揮，抽科打諢，“皇帝是假福氣是真，盧老板沒有看出麼，今天是我奉陪左右，吉星高照，以後打牌，或者有重要活動，讓鄙人跟隨，保證你是常勝將軍，萬事如意！”
    “吹吹吹，一張嘴巴還行，自己上場輸得像憐狗。”多金女感到話不禮貌，瞥過去一眼，再開口有了幾分柔情，“你搞清楚嗎，今天是我染了你的福，還是你沾我的光？”食草男財色雙收，滿心歡喜，“吉人自有天佑，那是咱倆精誠團結，共同合作的成果。”
    婦人閉月羞花，蹙眉含笑，“看來你是財神菩薩，我要不離不棄為上策？”人品好三圍小，盧金琚恰巧居中，食草男近距離目測，看得分外明細，“我不是財神，也不是貴人，但有我在身邊護衛，你絕對會逢凶化吉，興旺發達，更加快樂！”
    花為悅己者容，多金女麵如枚瑰，暗自給他遞了個潘金蓮式的眼神，似乎在說：我是老板，眾人在場講話要注意分寸，適可而止，別露餡啦。龍立成意識到旁人異樣的目光，自己當護花使者，超越男女授受不親，右臂趕緊鬆開些。
    房門口進來兩個年輕人，一個吹口哨，獵奇的目光睃來睃去。另一個油頭白麵，作壁上觀，明顯不是勞動人民本色。他們見新來的角色，同大老板打得火熱，似乎要從中探個究竟。盧金琚果斷抽出一張百元麵值鈔票，吩咐道：“阿兵，今天的工人不多，你們去買幾斤水果來，多幾個品種，要選靚一點，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