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五年過去了，十五歲的清染已經上初一了。
    五年裏用一個詞形容他的生活，便是幸福。
    周老師，應該是爸爸對清染特別好，似乎自己十歲之前所有遺失的父愛都補充回來了。
    清染常常偷偷的想，如果現在死掉的話，也心滿意足了，可轉念一想，自己太自私了，還沒有好好報答爸爸之前，必須好好活著，當然是自己太貪想爸爸的疼愛的成分居多。
    想到自己第一次改口叫爸爸時，可是鬧了個大笑話呢。
    那天正好是清染十歲的生日，五月初五。那時候奶奶過世有三個多月了，他慢慢的接受了奶奶的離開，也慢慢融入了新的家庭。
    可是他好多時候還是顯得鬱鬱寡歡，周子夜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夥同自己五歲的兒子小言諾一起想法子逗他開心。
    其實清染已經很開心了，他不像小言諾一樣性格活潑開朗，自己性格有些悶，看著周老師為自己擔心心裏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又是不好意思，卻又不懂怎麼表達，這種狀態直到清染生日那天才得以改變。
    五月初五那天正好是周六，周子夜騎著一個二八的自行車載著他們去縣城趕集。
    那天男人為清染買了一套運動款式的新衣服，卻沒有給小言諾買。
    小言諾不幹了，“爸爸偏心，為什麼隻給清染買，不給諾諾買。”說著小家夥坐在地上耍賴不走了，路上行人紛紛回頭看。
    自從老早時候，周子夜叫清染和他奶奶去家裏吃飯時，那時小言諾也就兩歲吧。讓他叫大自己五歲的清染哥哥，小家夥死活不肯，而是一副大人口氣清染清染的叫，哪怕男人使勁拍他屁股也不改口，一直到現在。
    清染趕緊上前扶他，笑著哄他，“小諾，趕緊起來了，地上有蟲子，會咬你的。還有我把新衣服先給你穿，等你過了新鮮，我再穿好不？”少年急慌慌的早忘了小言諾穿他的衣服無異於長袍，還不止。
    小言諾哪裏肯依，坐在地上蹬腿，“蟲子咬死我算了，壞爸爸，偏心。”
    男人見他這麼鬧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些生氣，想著是自己平時太嬌慣他了。因為妻子過世的早，他一直都可著勁的疼，其實平時小言諾雖然頑皮，平時卻不會這般胡鬧的。
    他看著地上的兒子狠狠的威脅：“趕緊起來，要不我們走了。”結果小家夥不為所動。
    他拉了清染的手就走，不再理地上的小言諾，其實也就嚇嚇他，結果小家夥“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大嗓門整條街都聽得到，周子夜當下就後悔了，心疼的不得了，可轉念一想，小家夥有一就有二，為難不已。
    清染也為難極了，要不是因為給自己買衣服還鬧不成這樣，就掙脫了周子夜的手，上前把小言諾抱起來，拍拍身上的土。
    再一看小家夥臉上，眼淚鼻涕的，小手上帶著土胡亂的一擦，弄得臉上泥巴巴的，像個小花貓。
    清染趕緊從褲兜裏掏出手絹，幫小家夥擦幹淨，手下動作雖然輕柔，可擦完了，小家夥水嫩的皮膚還是紅彤彤一片，加上紅紅的鼻頭和桃子般的眼睛，又搞笑又讓人心疼。
    “老師，我有衣服穿，咱們回去換成小諾的尺碼吧。”
    男人撫上清染的頭頂，歎了口氣說：“今天是你的生日，這是我給你買的生日禮物，知道不？小傻瓜。走，我們給諾諾也買一套衣服去。”
    清染怔愣了，喃喃道：“生日？禮物？”
    男人見清染傻傻的半天沒反應過來，直接抱起兒子，拉了少年的手走向一家童裝店裏。
    少年被牽著走了好遠才反應過來今天是自己生日，可自己從來不過生日的，奶奶自父母過世後似乎也忘了有生日之說，他也從來沒收到過禮物。
    想著想著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流出了以前的委屈，流出了現在的感動。
    往前走的周子夜通過手臂上灼熱的液體才發現少年的異常，趕緊停下回頭看，看見少年臉上的兩行清淚如泉湧似的，又想到了初春時候去接他回家的那天，那天清染也是這樣無聲的哭。
    小言諾一見清染哭的這麼凶，也跟著啪啪掉眼淚，最後幹脆扯著嗓子哭起來，敞亮的大嗓門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男人看看右手抱著的，再瞧瞧左手牽著的，心疼加頭疼。
    “清染，別哭了，過生日得開開心心的，知道不？還有啊，人家都瞧著，笑話你和諾諾呢。”哄了少年哄小孩，“諾諾，乖兒子，爸爸給你買新衣服啦。”
    清染哭了一通，心裏隻餘感動，委屈跟著眼淚流走了，不再哭了，小聲抽噎著，擦幹了眼淚，上前牽起男人的手，“老……，爸爸，我們……給小諾……買衣服去。”
    周子夜聞言一愣，然後大喜，傻笑了半晌，才確認道：“清染，你剛剛叫我什麼？”
    “爸爸，走啦。”少年如玉的麵容上爬上了一片紅霞，不好意思的跺跺腳，拉著抱小孩的男人往前走。
    男人驚喜的親了兒子臉頰好幾口，邀功般的說：“諾諾，聽到沒？清染叫我爸爸了。”
    小家夥不給麵子的撇撇嘴，“諾諾每天都叫你爸爸，也沒見你這麼樂嗬過，偏心的壞爸爸。”
    男人英俊的臉上綻開著大大的笑容，溫和的氣質裏，添了些傻氣，抱著一個兒子，牽著一個兒子，興高采烈的進了一家童裝店。
    結果剛給小言諾挑了一件童裝要兒子穿穿試試，小家夥死活不肯。
    “我要和清染一模一樣的。”
    男人不解，“諾諾，你看這件衣服多好看，穿上試試大小。”
    “不嘛，不嘛，我就要和清染一樣的。”
    任男人和少年好說歹說，小家夥始終堅持己見。
    沒辦法，周子夜可不想在店裏讓人家免費觀瞻，隻好回到原先的店。
    結果和清染那套一樣的短裝最小碼小言諾穿上都成了長褲長衣，大夏天的穿上整個是捂痱子。
    可小家夥就相中那一件了，沒法子最後隨了他的意買下了。
    這便是周言諾擁有的第一件和清染一模一樣的東西，在以後的日子裏，此類事件不斷發生，終於讓男人和少年形成本能才罷休。
    中午，周子夜買了好多好吃的，當時農村過生日都是吃麵下鹵。男人為了讓清染的十歲生日過的開心，給清染在蛋糕店訂了蛋糕。
    隨後的歲月裏，清染的生日每年都過，可是記憶深處永遠不曾忘記這個十歲的生日。
    第一次體會到生日快樂。
    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
    第一次覺得有爸爸的日子才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