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車真好，葉令悠開著新車晃晃悠悠往師母說的約會地點開的時候心裏自得的想。停車的時候葉令悠還在想，有車的感覺像是有家了呢，隻要躲在自己的車裏，做什麼都可以，這樣就像蝸牛一樣，車子就是她背上的殼，她隨時都可以縮進殼裏，想著心裏也漸漸輕鬆起來，即將麵對的相親也顯得不再那麼恐怖。
    葉令悠習慣早到，所以特意縮在自己的殼裏呆到了約定的時間，才緩緩走入了約定地點。葉令悠對相親雖然極度排斥，卻礙於師母的麵子，不能不來。因此也沒有刻意打扮，基於禮貌隻是臉上撲了淡淡的粉，又塗了點兒唇彩。身上還是在家裏隨便穿著的寬鬆黑毛衣，套上洗不出顏色的藍色牛仔褲，出門時候隨手抓過衣櫃裏麵一件洗的顏色發舊的咖色棉大衣，為方便開車腳上穿了一雙戶外鞋。這麼一身遠遠望去，倒顯得整個人隨意而自然，多了幾分不羈的味道。
    進門時候，葉令悠隻輕聲問了聲服務生，“請問楊先生在哪桌？”
    進門不遠處靠窗的位置就站起來一個中年男性，頭頂泛著油光，衝著她笑。
    葉令悠心裏一抖，這人看著至少有四十五六歲的樣子，肥頭大耳，腦滿肥腸的，笑起來老奸巨猾的，遠遠坐在那邊想尊佛似的，自己穿上稍微帶點兒跟的鞋恐怕就超過他了。卻也隻能禮貌地一笑，坐在他為她拉開的椅子上。他回到座位坐下的時候，高高聳起的肚子差點撞在麵前咖啡桌上。
    葉令悠強忍笑意，輕聲說，“楊先生，你好，我是葉令悠。”
    楊先生拂了拂額頭珍稀的幾綹頭發，笑著說，“你好，我是楊善仁。早聽小陳說起你，果然是聞名不如一見，很高興認識你。”
    葉令悠覺得對麵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煙漬熏染的黑黑的牙齒，隻覺一陣惡心，壓抑半天才壓回差點兒脫口而出的“先生，有時間盡快去洗洗牙吧”，勉強笑了笑。
    楊先生見狀心裏暗自欣喜，“小陳也說了吧，我妻子身體不好去年去世了，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忙，也顧不上家裏，小陳說你又能幹又賢惠。”
    葉令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忙打斷，“陳老師總是誇大其詞，其實我不行，以前家裏家外的事情都是我前夫張羅的，我都不太管，所以才會走到今天這步。”說到這裏，葉令悠心裏有些黯然。也許真的是這樣，以前她太過於依賴白策了。
    楊先生趕忙說，“沒事，沒事，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家裏有保姆呢，你就幫我看看孩子的學習就行。”
    葉令悠愣了，傻傻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楊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這些說的似乎有點兒早了，不過我們都不年輕了，這些事情遲早也要說的。你要是怕跟孩子處不好也沒關係，實在不行，我就把孩子送回南方老家，讓他爺爺奶奶看著他。”
    葉令悠又是一愣，這哪跟哪啊。
    楊先生自顧自地往下說，“不知道小陳說了沒有，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可我一點兒都不慣他。反正以後的產業也都是他的，我現在隻管過好我的後半輩子就好，兒孫自有兒孫福，是不是？”見葉令悠沒反應，又說，“但我對老婆那是好的沒得說，這個小陳知道。”
    葉令悠無語，又不好站起來走人，耐著性子坐在那兒低頭攪動杯子裏的咖啡。
    “咱們一結婚我就把北京的房子都過戶到你名下，今後即便有點兒什麼，你也有個保障。”說著把肥厚的手蓋在葉令悠攪動咖啡的手上。
    葉令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直起身子，抽回手，“楊先生，我們好像還談不到那一步吧。”
    楊先生看見葉令悠嚴肅的表情，臉上訕訕地，笑漸漸掛不住了，看向她的眼神也漸漸帶上了點兒譏諷，“葉小姐，你還以為你是風華正茂的大姑娘啊，離過婚的女人再怎麼好也不過是二手車，不要故作矜持了。”
    葉令悠隻覺一股氣直衝腦門，霍地站起身，勉力鎮定了下，緩緩地說，“楊先生，抱歉浪費您的寶貴時間，我想您完全可以去買輛新車。”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到了地下停車場，鑽進車裏，閉上眼，葉令悠把身體重重靠在座位上，怒氣才漸漸散去，隻剩下無邊的疲憊和無奈。她知道這次以後師母肯定還會安排下一次，她不知道她還能應付多少次這樣的齷齟。
    聽見有人敲車窗，葉令悠緩緩睜開眼，搖下車窗，掏出零錢包，疲憊地說，“多少錢？”
    站在車窗外的林慕遠眼裏結著厚厚一層冰霜，他在外辦事恰巧路過那裏，透過窗戶他看見葉令悠在屋內對著一個中年猥瑣男笑，忍不住就停下腳步，遠遠地站在那兒看著那個醜陋的禿頂男人對她猥瑣地笑著，說著什麼，他當時覺得那個男人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看見葉令悠對那個男人似乎並不熱情，抬頭看向那個男人的表情似乎也帶著勉力維持的禮貌，兩人也不見多熟絡的樣子，然後就看見那個男人把那肥厚的爪子覆在她纖細的手上，他再也忍不住，剛想衝進去，就看見葉令悠霍地站起身，神色冷冷地衝著那個男人說了句什麼，就轉身出來了。
    他知道那個女人怒了，悄悄地尾隨在她後麵，他也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看到她鑽進車裏，卻半天沒有動靜，他有些慌了，於是趕緊走上前敲她的車窗，她居然問他多少錢，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有沒有帶腦子出來，居然當他是收停車費的。
    葉令悠感覺對方半天沒有反應，才抬起頭向窗外望去，看見林慕遠眼裏濃濃地怒意，有些不明所以，“是你啊？”
    林慕遠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類似於“嗯”的聲音。
    “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葉令悠不自覺地嘟囔出聲，猛地想起他怎麼知道她在車裏，他什麼時候看見她的，想著就疑惑地望向林慕遠。
    林慕遠這時胸中的怒氣也漸漸消退了，他想還真是很巧，走到哪裏都能遇見她，“你來這兒幹什麼？”
    葉令悠被問得一愣，有點兒心虛，支吾著，“我。。。呃。。。見一個人。”
    林慕遠心裏一下子就明晰起來，胸中卻又沉悶起來，“相親？！就那樣一個猥瑣的人你也見？”
    “啊？！”葉令悠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了，“你看見我們了？”
    “你要是那麼急著再嫁，找我啊。”林慕遠火氣更盛，看著葉令悠疑惑甚至有些防備的目光，冷靜了下才又說，“我給你介紹的肯定比那頭豬好一百倍。”
    葉令悠突然笑了，臉上卻冷冷地，“謝了。我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說著打著了火，手向外揮了兩下，車子就徐徐開走了。
    林慕遠站在原地心裏湧起一股極強的挫敗感，他想他真的是敗給這個女人了，她太容易就牽動了他的情緒，而他顯然不喜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