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大門，葉令悠長籲了口氣。撞見白策和曾可柔那一霎那，心口像是不知被誰狠狠錘了一下，那種鈍鈍的痛幾乎讓人喘不過起來。白策那時總是癡癡地對她說，如果他們有了孩子，他一定會陪她一同見證孩子的每一個生長變化，可是。。。。。。想到那個稍縱即逝的生命，葉令悠心底不可遏止地抽痛起來，茫然地走在街上，頭腦一片空白，直到胃部傳來一波又一波的抽痛才將她從迷離中拉回到現實。不知不覺已是中午，葉令悠在馬路已經不知走了多遠，此時雙腿和雙腳才感到疲累和酸痛。
    葉令悠看了看表，當下攔了輛出租車，來到了與診所老板李進約定的咖啡屋。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葉令悠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杯意大利特濃咖啡，倦意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啜了口咖啡，懶懶地倒在座位上，心情總算徹底平複下來。咖啡喝完時候，葉令悠已經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爭取給老板留下個好印象。
    一點李進準時出現，與她簡單寒暄了一下，“小葉吧。我們長話短說，一個小時後我還得接著上去開會。聽譚躍講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本來應該請你到診所裏麵談的，可時間實在是不趕巧，這周我在這裏連開一周的會，下周你過診所看看環境，或者這周你自己找時間過去看看都可以。待遇各方麵都是跟外企走的，我們的提比你可以放心，在業界基本上是最高的，如果表現突出還有額外的獎勵。你什麼時候過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或發個短信都行，我好提前安排一下。”看見葉令悠隻是微微笑著，突然停下來，“你有什麼要問的，也可以盡管問，譚躍跟我是鐵哥們兒，你也不必拘謹。”
    葉令悠忙說，“我也沒什麼可問的。呃，我下周一過去辦手續上班？”
    李進愣了下，突然笑了，“沒問題！隨時歡迎你加入！”
    “哦！對了，”葉令悠突然想起王筱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她的工作時間問題。“工作時間。。。。。。”
    “我們這邊都是五天工作製，周六日都有人值班，也看個人願望吧。我當然希望你能長時間在我們這邊，不過看你臉色身體好像不大好啊，你看吧，量力而行。這些也可以你來了後再商量。”
    “那我暫時先每周上四天，可以嗎？”
    “沒問題！下周你來了我們再具體安排。沒別的問題我就先回會場了，有問題隨時聯係。”說完和善地衝著葉令悠點點頭，起身大步離開。
    葉令悠陷在座位裏，有些恍然若夢的感覺，一切順利地超乎想象，這恐怕也都是印著譚躍的關係吧。心裏長長地歎口氣，倦意又一次席卷而來，她感覺自己好像就要這麼睡過去了。恍惚中似乎聽到哪裏有手機鈴聲執拗地響著，胡亂地在包裏摸索一番，竟然是自己的，“喂？”葉令悠迷糊地應了聲。
    “小葉！你在哪？出什麼事兒了？”譚躍焦急地問。
    葉令悠這才激靈一下徹底清醒過來，四處望了望，才發現原來自己竟在咖啡屋裏迷糊過去了，“呃，主任啊，我沒事。剛才好像睡過去了。”
    “你不是才和李進談完嗎？在出租車裏？”
    “嗯，不是，我還沒走呢，本想著在這兒歇會兒再走的，沒想到迷糊過去了。”葉令悠在心裏偷偷吐了下舌頭。
    “哦，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打電話半天也不接，接起來聲音又是懨懨地。”譚躍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葉令悠這才發覺剛才譚躍的聲音中透露著少有的慌張，“不好意思，真沒聽見。”
    “你。。。生病了嗎？我怎麼聽李進說你臉色也別差？”譚躍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慮。
    “沒事，已經好了。謝謝您的關心。還有，謝謝您的提攜。”葉令悠咬著下唇緩緩地說。
    譚躍聽到葉令悠疏遠的感謝，心裏越發地煩亂起來，“小葉，你不要跟我這麼客氣，你知道，我。。。。。。”
    “不是客氣，是真的很感謝，很感謝您，主任。”葉令悠趕忙截過話頭，她害怕譚躍會說出令她尷尬且無法接受的話。
    譚躍一下沉默下來，半晌才低沉地說，“小葉，好好照顧自己。另外，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任了，叫我譚躍。”
    葉令悠咬著嘴唇“嗯”了一聲，“譚躍，你也保重，再見！”
    掛了電話，葉令悠一邊啃著指甲，一邊盯著剛剛掛掉的手機陷入一個人的冥想，渾然不覺周圍的一切。
    而咖啡屋靠窗的一桌男女似乎爭執著什麼，女孩兒時而忿忿地望向葉令悠這邊，男的按住蠢蠢欲動地女孩兒的手，努力安撫著。男的就是被表妹洋洋抓來訴苦的林慕遠。
    林慕遠的公司就在咖啡屋所在的這座大廈裏，洋洋一直很喜歡譚躍的兒子言言，本來剛從國外回來的兩人玩的好好的，譚躍突然提出要離婚，一向和諧的家裏馬上變得雞飛狗跳，言言自然深受其害，最近隻好一直陪在情緒不穩的媽媽身邊，洋洋突然落了單，頓時將所有的怨恨都加諸在“破壞別人家庭”的葉令悠身上。百無聊賴的女孩兒中午就跑到公司，纏著林慕遠。林慕遠無奈隻好放下手中的工作，陪她下來吃甜點。誰料正好撞見葉令悠接譚躍的電話，洋洋怒火中燒就要過去找葉令悠的麻煩。林慕遠隻好百般安撫，總算拉住了蠢蠢欲動的洋洋。
    “阿嚏！”葉令悠突然打了個冷戰，終於從恍惚中徹底清醒過來，身上的疲累似乎已經得到了緩解，叫過服務生結了帳，正準備起身，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笑得張狂的大臉，不由“啊”的叫出聲來，定神一看原來是石寬，無奈地歎口氣，“你這家夥，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石寬笑得兩眼眯成了一條線，“給XX雜誌做了一期黃土高原的特輯，剛跟編輯交過稿，下周就發了。嘿嘿，朋友約了我去後海，怎麼樣，一起啊，親愛的？”
    葉令悠被石寬的笑感染，不由得也笑起來，“還是算了吧，就你那班狐朋狗友，我可消受不起。”說著上下打量著石寬，“嗯，迷人的長發沒有了也還是那麼帥。”
    石寬洋洋自得，“那當然！哈哈。不過，葉子你咋這麼憔悴啊，白策那小子怎麼照顧的啊！不行，我得問問！”說著掏出電話就準備打。
    葉令悠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我們離婚了。”
    石寬看著葉令悠認真的眼神，無法不相信她並不是玩笑，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咱找個更好的，要不你跟我混得了。”
    葉令悠這才又笑起來，“去你的！老沒正經！”
    石寬定定地看了看她，嘴角又肆無忌憚地咧上去，“這才像是我們的葉子。把自己養胖點兒，我真得走了，朋友這次找我是正事兒，你一定得長胖點兒啊。”一邊說一邊起身向外走，到門口又特意回頭叮囑一句，“葉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等我忙完這陣兒找你啊！”
    葉令悠笑著點頭，看著石寬挺拔瀟灑的背影終於消失在視線外，才也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這時葉令悠突然感覺到身上一陣寒意，側頭發現靠窗的小女孩正怨毒地看著自己，仔細一看似乎有些眼熟，心下正暗自疑惑，又發現與小女孩坐在一起的林慕遠也遙遙地望過來。苦笑了一下，終於還是走過去打了聲招呼，“林總，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林慕遠搖搖頭，笑道，“嗯，我公司在這座大廈裏。”
    葉令悠啞然失笑，“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洋洋突然站起身，怒視著葉令悠，“你這個女人！小三當的還不過癮嗎？還要勾引幾個男人才滿意啊？”
    “洋洋！”林慕遠厲聲喝止，“不要亂說話！”
    洋洋委屈地看了眼林慕遠，“怎麼！她有膽做，我憑什麼不能說！”說著掙開林慕遠的手，揚手就是一巴掌。
    葉令悠猝不及防，愣在原地，羞憤終於在蒼白的臉上染上一絲血色。
    “你別以為譚躍離婚了你就能上位！想當人後媽沒那麼容易！”洋洋猶自氣憤不已。
    這時，全咖啡屋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林慕遠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拉過洋洋，喝道，“小女孩兒，什麼時候學得這麼野蠻！快向葉小姐道歉！”一邊轉身向葉令悠歉然地說，“您大人大量，別跟小孩兒一般見識，她被家裏都寵壞了。”
    葉令悠冷笑一聲，隻覺得這一切荒謬地不可理喻，卻再也無力支撐內心的倔強，隻覺得全世界都在欺負孤伶伶的自己，眼淚霎時蓄滿了眼眶，心底不停地默念“葉令悠挺住，葉令悠挺住！”然而淚水還是劃過了臉頰剛剛印上的兩個指印。咬了咬牙，哽住的喉嚨卻終於無法發聲，嘴角勉強扯出一抹苦笑，轉身大步走出咖啡屋。
    葉令悠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上了出租車，手緊緊抓在胸前，痛到無法呼吸，淚水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下。
    窗內，林慕遠第一次嚴厲地看著洋洋，“你今天過分了！”說著也轉身離去，留下驚愕的洋洋一個人發呆。
    林慕遠看著葉令悠脆弱的背影跌進車內，看見車窗內愴然泣下的臉，不意間回想起那天葉令悠在血泊中同樣悲愴絕望的臉，心下隱隱一痛，這個女人，似乎承載了太多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