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敘述完問他：“你要離開我了嗎？”
    他柔暖笑著，沒有說話。
    坐到我邊上，理著微亂的頭發，輕輕在額間吻了一下。
    他哭笑道：“怎麼會扔下可愛的小聞林呢？我會陪著你，好不好？”
    那天夜裏我在他懷裏睡著了。
    天亮一早，我睜開惺忪的眼，發現他不在身旁，出門一看，原來是他在做早飯。
    他盛好米粥放在桌子上，這畫麵溫馨和睦，如往常一樣。
    我去洗漱完，沒顧得上吃飯就先問他：“你今天能不要出去了嗎？”
    他笑道：“好，不出去。”
    我端起碗，吃著熱乎的粥。
    他決定要帶我去別的地方看看，於是我們隨便走走，入了嵋山外的一片花海之中。
    五顏六色的群花開放的很美麗，我歡呼地在裏麵嬉戲，想起上次他用鮮花做為點綴戴在他頭上時，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用兩朵花枝做成一個花環，趁他還在裳著景時就在編了。
    沒有幾秒，我湊到他身前，在他處於懵懵的狀態將花環戴在他頭上。
    “喜歡嗎？”
    他被這花環驚喜道：“喜歡，阿林的手真巧。”
    我本想去擁抱他，可他一個沒站穩就被我撲倒在地。
    這短暫的兩秒，讓我的心跳得特別快。
    我坐在一邊，沒與他多說什麼。
    他對我說，“阿林，你看這裏的花就像你一樣，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但花也有凋謝的時候，它的美隻停留在綻放的那個時段。”
    我知道他的用意，自己也是該懂事些了，不能一再依賴他。
    也許他相信，我會明白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著，一年後，他生病了，臉削瘦得很快。
    我在他生病的期間學會了很多，做飯，幹活……
    而今，該輪到我來照顧他了。
    他欣慰地掉下了淚水，可…他的時日所剩無幾了。
    過了一個周期，他連飯都吃不下了，我見狀特別焦愁，這可怎樣得好。
    他知足地把我叫過來，聲音很弱很弱，他道：“阿林，你已經很懂事了，我很喜悅。”
    他撫上我的臉，那張笑容從來沒有變過。
    我覺著不對，問道：“這是假的，對嗎？”
    他咳嗽幾聲，把衣服裏的白布拿出來交給他，“你長大了，不用哥哥操心了，有些道理你要自己去明白它的含義，這樣才能過得精彩。”
    我又握住他的手，淚流不止道：“你能不要走嗎？我舍不得你！”
    他啞著聲，“我也想啊，為什麼不多活幾年呢？這樣就能多陪陪你了。”
    當我擁向他的時候，也許是瘦弱的問題，這回抱他就像抱住一大束稻草一樣。
    他氣喘不過，留下最後在人間的淚水，“阿林，我想對你說，你是我唯一一個最愛的弟弟。”
    大燕長鳴，風過林蕭，他走了。
    我埋頭趴在他身上哭著，手心裏的白布也不知是什麼，他打開來看，布上有一串字，都是他們之間最重要的回憶。
    “櫻花樹，花海。”
    他們的相遇可能就是悲劇的開始，隻是誰都沒有預料到。
    聞林將林顏的屍身埋葬於青山，那裏有神靈保佑，他希望哥哥下輩子能投生個好人家，不再承受世間之苦。
    故事到這裏，他的淚已經幹了。
    聞林攤開布，上麵寫的字沒有消失掉，雖然有點模糊，卻還能看得見。
    “或許是我不肯醒悟，才會走不出來吧。”
    陰晴拿起這塊布，“那麼，這你還記得的路線怎麼走嗎？”
    “記得。”
    “那你可以帶我們去嗎？”
    聞林遲鈍了一會兒，道：“跟我走吧。”
    他們走在他的身後，先去了第一個地方。
    這是他和哥哥回憶的開始，也是他們首次去過的景地。
    又一年春，南河邊的那棵樹還和曾經一樣，樹枝上長滿了粉嫩的櫻花，地上滿是蓬勃生機的草坪。
    這裏包含了太多，當風把櫻花吹下來時，聞林好似看見哥哥站在那裏，等著他來。
    他的唇間顫抖著，難道是哥哥也想他了，所以過來找他了嗎？
    聞林重複著那日，坐在草坪上，一陣輕柔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頰，他又瞅著旁邊，幻想哥哥在給自己戴櫻花，然而此處空無一人。
    是啊，他不會再回來了。
    陰晴被他的操作打動，他撿起地上的櫻花，坐到他身邊用手將他的頭發梳理一下，把手裏的那朵櫻花掖在密集的頭發上：“你的顏哥哥並沒有離開你，而是住在了你的心裏，你每次想他，他都會感受的到。”
    聞林收回了眼淚，停止哭泣道：“謝謝你。”
    明霜也道：“世間有很多美不勝收的地方，你可以替你的林顏哥哥去看一看。”
    陰晴摸著他的頭說，“對啊，林顏也不忍心看你變成這樣，你放開點去想，他會為你高興的。”
    他站起來往又另一個地方去，山穀下的花海是他最流連忘返的景地，他和林顏曾在那兒賞過花景。
    當他記憶裏浮現出和哥哥在那時的畫麵，又逐漸沮喪著。
    他剛入花海，又幻想到林顏戴著自己編的花環，笑逐顏開地麵向他。
    一隻美麗的蝴蝶從他眼前經過，比那天的景還要美。
    他希望這一次林顏化作風來找他，讓他奔赴在花海中，迎著風擁抱他。
    可幻想終歸幻想，斯人已故，何堪回首。
    聞林知足地笑了，他轉過身對陰晴他們道：“謝謝你們。”
    明霜撫上他的肩膀，“沒關係。”
    他勇敢地對他們說道：“我現在醒悟了，會按照自己的道路活著，不會再沉浸過去了。”
    “嗯，你後麵的路會繁花盛開的。”明霜道，
    聞林將那塊布放在衣襟裏收好，莞爾向他們擺手道：“哥哥們再見。”
    他奔跑著去向遠方，這回他找到了屬於他的詩篇。
    明霜對一旁的陰晴道：“我們也走吧。”
    站在懸崖上的銀發公子眺望著山水眼簾低垂道：“天知，悲注就於此，命不可篡改，即為情又與愛恨，永無止境。”
    那雙輕蔑的眼抬眸片刻後拂長袖遠去，瞬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