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完結】 秋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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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無論你怎麼祈求,神都不會賜予你——你所想要的。我們將這稱之為命運。卻不知道,命運的軌跡通向的其實是絕望!
——————題記
十九世紀中期,德川幕府統治下的日本。仍處於水深火熱中的人們,在這個島國裏尋求夢想與希望。倒幕派與幕府軍之間的關係劍拔弩張,而秋天也快來了。
“千澤,你越來越厲害了。真是的,我們都不是你的對手。”
“才不呢!那誌也很厲害,和他比試我都沒贏過。”千澤的笑顏仍就溫柔,但眼睛裏卻毫無笑意。“拜托,我指普通人,那誌的樣子像在拚命一樣,光氣勢就讓我腿都軟了。”
“啊,那是隻有在戰場上才有的眼神吧,墮入地獄般陰冷呢。”
“哈哈,你描述的好像哦。”
“呐,那誌和我是十八年的朋友呀。”
八月末的蟬,鳴叫的聲音異常慘烈,似乎知道自己快死去般,把整個夏天積聚的對短暫生命的怨恨都釋放出來。道場練習結束後,那誌與千澤走在充滿蟬鳴的小路,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似乎要把這幅畫麵存為永恒。小路一直在蔓延,無止境的伸向前方。千澤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一直這樣走,沒有停留,然後到達一個永久祥和的地方,隻是夢終究是夢,路是有盡頭的,即使在一開始它有多綿長!在這條路的盡頭是一片空地,綠油油的草坪和碧藍的湖水,這應該是在半山腰吧,因為可以看見完整的落日沉向地平線的瞬間。遠方的村落稀疏的分散著,傍晚的炊煙在村落的上空形成一朵透明的雲,在秋風下消散了。映著夕陽的餘暉,隱約可以看見小孩子在玩耍。他們嬉笑著,手裏的風車,旋轉著童年的無憂。這讓千澤有一刹那的迷茫,還以為真的看到了夢中的世界。可惜迷茫也隻有一刹那而已,他還是理智的。千澤明白,隻要武士還會帶著佩刀在街上橫行,和平就不會到來。因此他想用自己的雙手開創理想的世界——貫徹自己信念的世界!隻是……
看著帶著憂傷表情的千澤,那誌輕輕地說道:“開始吧。”
那誌的話很簡短,一如他的人。黑色的短發在夕陽中被鍍成金色。而那誌本人則是最佩太陽的男人。“嗯,那誌你要有輸的覺悟哦。”千澤還是那張笑臉,一副風清雲淡的態度。
有時候那誌會想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千澤認真起來,即使和自己比劍也不列外。
那是一個武士的年代,腰上的佩刀決定了你是否會死於非命。而那誌與千澤都是劍道中出類拔萃的男人!一場比試下來,雙方都累的筋疲力盡。月亮在不知不覺間爬上了夜幕。
躺在草坪上,千澤輕輕地喘著氣,像睡著了般,可是他溫暖的嗓音卻流淌於清風間:“呐,好久沒有這樣了,一起看星星。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今後要是也可以如此就好了。”
聽著千澤夢囈般的話語,那誌似乎看見了他慵懶的表情。一陣沉默後,那誌問道:“千澤,你明明比我強,為什麼剛剛不出盡全力打敗我?”“我已經出盡全力了啊,那誌你技高一籌嗎!”還是無謂的語氣,似乎在講某個無關痛癢的玩笑。看著遠方月下海市蜃樓般的山巒,那誌陷入沉思:
千澤,為什麼要把自己隱藏在笑容的麵具之下呢?認識你這麼久,還跟陌生人一樣。即使再親密,也從未見過你真正的模樣。真正的你在哪裏呢?千澤!廣褒的夜空裏,繁星鬼魅般閃爍。似乎要吞噬一切,俯視著大地。看著遊離的那誌,為了打破這莫名的沉重氣氛,千澤說到:“今天美智子有做料理吧?”
“啊……嗯!美智子也很期望你來。”思緒被打斷的那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真的?美智子的手藝最棒了!那誌我們趕快走吧。”
美智子是那誌最疼愛的妹妹。雖然美智子不會說話,但因此更顯得沉靜,是一個善良的少女,如百合般清幽。明天就是九月的第一天。離蟬死去的腳步更近了。很少有蟬能活過秋天的,這就是歲月,悄無聲息的奪走一切!在這個人心惶惶的現世,那誌與千澤渡過了寧靜的日子。雖然周圍經常有人談論政治,不過千澤都是一笑了之,不是沒有夢想,隻是用不屑的眼光掩飾了真心,他擔心終於有一天,他會和那誌站在敵對的立場上。於是政治成了禁忌的話題,那誌也是明白的,所以他選擇沉默。
時光一分一秒的流逝,充滿謊言的幸福也逐漸麵臨崩潰。秋蟬的鳴叫越來越微弱,時光宛如神明般宣告著事實!深秋的一天,風和日麗,晴朗下籠罩著陰霾,蟬不再鳴叫,它們死去了,在一個又一個大風的夜裏,像給秋天掛上祭奠的幕布。那一天,那誌與千澤一如往常,坐在草坪上,寂靜,寂靜到深入骨髓的清冷。
“我將成為幕府軍的武士,如果在戰場上遇到我,請不要猶豫!”
(千澤,我知道你的夢想,現在開始就為自己而活吧。)
“呐,我知道了,一起看月亮吧。”不問原因,千澤平靜的如剛剛是幻覺般說道。最後一次兩個人一起的夜晚,他們沒再說一句話,心靈卻是相通的,因為他們在笑,那是哭泣般的笑臉!
月亮是橘色的,是霧太重吧,透過濃重的霜霧,一層層的光暈籠罩著大地,卻沒有人知道有兩顆寂寞的心——一片空白。月華如霜,寒冷從每一寸肌膚滲入靈魂,是別離的時候了。
“那誌,回去吧。”或許是知道從今往後即將陌路,千澤第一次說話不再笑嘻嘻的。
“……再見了。”說完這句話,那誌的身影便融入夜色,消失了。
“哈哈,隻有這樣嗎?一直以來擔心的,終於發生了——今後就是敵人了啊!”千澤故作輕鬆的語氣卻掩飾不掉流淚的真相。
天氣一直是陰雨,已經是十一月了。好不容易放晴的一天,卻在戰爭下布滿陰影。千澤站在遍開血蓮的廣闊土地上,身邊是無數的屍體。破碎的身體發出腐屍特有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在他的對麵是昔日的好友那誌。千澤看著那誌淩亂的被血染的殷紅的衣衫——那誌就在成堆的屍體上揮刀,仿佛在跳一曲詭異的舞蹈,血的色澤映著陽光無限妖豔。漫天的黃沙飛舞,遮天蔽日。沙打在森寒的武士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審判的時候到了——“千澤,我為了最重要的人而戰。所以,請務必認真。”
(千澤,對不起,我違背了我的意願,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很想和你並肩作戰,隻是美智子被幕府抓了啊,我必須救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我沒有遺憾——我已經做好了死的覺悟!)
刀劇烈的碰撞發出亡靈的哀鳴。染血的雙手猝不及防的鬆開。刀掉在地上,沉悶的聲音,鎮魂歌般回響。同一時刻,那誌的刀貫穿了千澤的身體。溫熱的血液灑在身上,那誌一陣恍惚,本能的抱起千澤,怒吼著:“為什麼要這樣?你明明有機會殺了我的!為什麼?”“我隻是……無法對那誌你拔刀相向呀……即使明知道自己是……正義的。對沒有親人的我來說,那誌……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果然……很笨吧。”千澤的話斷斷續續,黑色的血液順著千澤的嘴角留下。淡若止水的笑顏,盛開在千澤蒼白的臉頰。“對。你是笨蛋,這種時候幹嗎還要笑啊。”
“呐,因為能死在那誌的刀下,我已經,很幸福了……”輕輕地閉上眼睛,千澤永久長眠。
(千澤,這就是你笑容的秘密嗎?為什麼要這麼善良,為什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願對我微笑!)天空開始陰鬱,電閃雷鳴,似乎在迎接逝去的生命。——千澤,我們永遠是朋友吧。
——當然,這是約定呀。
——嗯。這是……約定!
傾瀉的暴雨中,那誌失神的站著,向著虛無的雨空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呐喊,那是靈魂深處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已經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了。
“千澤,神一定不會赦免我的罪孽吧。我違背了當初的約定。可是千澤你為什麼要原諒我?我已經決定死在你刀的下了啊。”
千澤,來年春天也一起賞櫻花吧!明年的櫻花應該會早開,你在櫻樹下吹笛的樣子,在我的記憶裏是如此清晰。千澤,你明明在我懷中睡的如此安穩,為什麼你的樣子那麼模糊,我記不清了。
千澤,你應該斬了懦弱的我的。你看,我,都把你給忘了。
一八六八年,秋末。透明的世界裏——想你,直至天空都為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