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不是故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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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陵大口灌著各式各樣的酒,舌頭大起來,人飄向半空,不停說話,但沒有記憶。
    後來他整個人軟倒在地上,頭像是裂開來一樣。
    他肯定有人在我額角上劈了一斧頭,他甚至肯定斧頭還嵌在我額骨,在那裏震動,而他的鮮血,正順著斧柄流下。
    他想爬起來,四肢不聽使喚。
    一個人的落魄潦倒總有個開始,他想,今夜就是他墮落史的第一章。
    他已努力將傷口上藥,包紮好,擱一旁,再也不去理它,誰知道還是痛,痛得要命。
    他聽見一片沉重的鎧甲摩擦音,抬起頭,是他,那個同情他的人。
    他其實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南宮陵對著他胸前的護心鏡照了照,頭上竟然沒有利器,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他放開他,他順勢跌坐下來,呻吟。
    他忽然很煩躁,誰也不想理,就是謝謝也不肯說,酒樓裏的歌姬適時地唱出一首怨曲。
    歌曲的旋律很慢,很柔,很憂鬱,歌姬的聲音帶些鼻音,像是剛哭過的模樣,在一訴心聲:“北方的馬蹄彌漫著雪白的過去,這整遍銀白色的大地凝結空氣。而我從夢中蘇醒還在起伏情緒,一次次計算夢見你的機率。古老的村莊傳說總是特別神秘,有一些年代的愛像詩美如瓷器。我路過小鎮留下思念你的伏筆,隻為了等待那千年後的相遇。相戀的雨季長滿了詩句,你摘下我的語氣培養成秘密。風很輕爬上蜿蜒的階梯,山神的廟走進去,我決定神秘的愛你。廣場熱鬧慶典很華麗,你繞我跳圓舞曲,我確定跟你的默契。扭腰擺手精準的比例,我們完美跳到底,我約定再回來這裏。山穀傳來幽雅的風笛,喚醒有你的記憶,我堅定前世在一起。”
    歌聲動人心扉,連帶聽者的積鬱一起揮發,仿佛服下一帖清涼劑。
    南宮陵靜靜地聽著,心情慢慢平複。
    自他離她而去,他無法控製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將他的淚水掛出去晾幹。
    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他,無福消受。
    他醉了,醉於她翩翩的風采。
    醉夢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她對他微笑,一如當年。
    他們,仿佛初初相遇……
    那時他們同為天神,邂逅她的日子,是一個秋日,整個天庭裏都是深深淺淺的金、棕、黃、褐。幹葉落了一地,踏上去沙沙響,金童玉女們在葉堆中玩耍,笑聲開朗響亮如銀鈴;嗬嗬嗬,嗬嗬嗬,一連串不停地搖下去。
    她站在他們前麵觀看,神色恬靜,一管高挺的鼻子吸引我,她整個人是這麼纖細秀麗,
    玉龍不由自主放棄原來在走的道路,接近她身邊。
    她轉身看到他,向他點點頭。
    他說:“孩子們最最快樂。”
    她臉龐相當瘦,一雙有靈魂的眼睛略見憔悴,並不對他見外,脫口而出:“如果沒有孩子們,整個世界惡臭且沉淪。”
    其實他沒有聽懂。
    但在那種時候,他連忙清清喉嚨,說聲“是”。
    她微笑。
    孩子們仍然嗬嗬嗬嗬地笑下去,那笑聲像是要鑽入藍天白雲,與雲雀試比高。
    在這樣的良辰美景之下,他決定追求她。
    她很浪漫,浪漫的人都有一個毛病,清秀有餘,現實不足。
    但在戀愛時期,再木訥的人也會風花雪月一番,她那種氣質在當時被他認為是最難能可貴的。
    玉龍去天池采最美的鮮花送給她:青蓮色的鴛尾蘭配白色的鈴蘭,一小束又一小束,用紅色絲帶小心翼翼地紮起來,親自踩著亙古不化的白雪,冒著料峭的寒氣,送到她的寒冰殿門口。
    有時她遲出來,他噴著白霧癡等,看到她的麵孔,感覺上猶如陽光第一道金芒射入他生命,感動至鼻子發酸。
    她的反應並不熱烈,他赴以全力來融化她的矜持。
    那時已有朋友說不值得花那麼大的勁。他是太子,多少仙子在排隊等我,而他卻長年累月地追求她,真是絕無僅有,亦無此必要。
    他還在應付父王的考試,往往刻苦至天亮,直接去找她,雙眼布滿紅絲,喉嚨沙啞,但精神卻有回光返照式的旺盛,一點也不覺困。
    也許是這樣便感動了她。
    他們在冬天確定關係。
    她不怕寂寞,她經常在自己的宮殿中收拾這個那個,非常享受的樣子。
    有時候蹲在露台剪理盆栽,便可度過一個下午。而他,就在一邊撫琴。
    陽光照在她纖弱的背部,她邊聽我的琴音邊勞動,他們琴瑟和諧。
    她尤其喜歡嬰兒,有一次踏雪姐姐生產,他們都跑去看,平日冷靜的她興奮得幾乎失去控製,三個嬰兒在大哭,小嘴巴張老大,眼睛眯成一條縫,—額皺褶,但她讚不絕口:“真美,天下至美至純至剛的便是嬰兒,”又加一句:“特別是三胞胎。”
    然而他們並沒有等到我們的寶寶,世上走的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
    他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還有那麼多瑣碎的錯誤,將他們慢慢地,慢慢地隔開。
    她終於忍耐不住,棄他而去,而他,也按母後的意思娶了驚鴻仙子。
    後來他想,男女之間實在不應有憐憫、同情、遷就這類感情因素,但當時年輕不懂,並且天庭的風氣很是純樸,女性總是含蓄畏羞,不拒絕也就是等於接受,她是否真的愛我,如今想起,真是個謎。
    隻有怨偶才可以畢生癡纏下去,真正相愛的男女,總不得善終。
    南宮陵黯然神傷地淌下眼淚,一半是因為酒精的刺激,一半是傷心。
    淚眼朦朧中,有個甲胄滿身的人一陣風似的奔進了酒樓,附耳那名同情我的大漢幾句話,大漢那麼剛硬的臉上也皺起了變化,什麼也沒說,抓起寶劍就隨來人匆匆走了。
    他走之後,他的心才開始因失敗的愛情炙痛。
    他已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再沒有比他更冷清的人了。
    他默默地流著淚,仰首飲盡一杯不知滋味的酒,眼角斜處,卻留意到我左邊,坐著一名幽幽的女子,也獨自喝著悶酒。
    南宮陵心中一動,她想必也是個傷心人。
    於是他對小二說:“請那位姑娘喝一杯,全部記在我賬上。”
    她穿件碧綠色的衣裳,背影苗條。
    小二過去招呼她,她微微轉過頭來,南宮陵看到她側臉的十分之一,但覺其膚光如雪,仿佛霧中之花。
    他的心一跳,醉醺醺的叫出來:“燕!”
    有幾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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