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屬於她的世界裏。
    D夢中的女人此刻真實的出現在眼前。一樣的開得漫天的鳶尾，一樣晃遍天際的淡藍，還有那條明黃的道路，明媚得似是古老平原的午後。天空一望無際，花朵也一望無際，還有那矗立在中央背對著他們的女人。桑陌正是被這場景怔住了，輾轉了幾年，從未遇見過這樣的靈魂，道不清是肮髒還是幹淨，這樣的景色擱哪裏，也隻會被說成是仙境。隻可惜，現在他們站著地頭，是切切實實的鬼境。
    D凝視著最中央未曾轉過頭來的女人，捧著手中的花，一臉肅靜的踏上那條明黃的路，女人就站在盡頭。桑陌沒能拉得住D，他隨意的擺擺手，無所謂了，反正都是瘋子。他打著哈欠，繼續沒有異議的走在女孩後麵，時間真的不早了，怎麼說都還留著紅色的血吧？
    這條明黃的道路，像是D筆下的畫，用大膽而綺麗的顏料暈染出來的虛幻。沒有大地的安穩，沒有實際的結構，就像是走在懸浮的空中，任那女鬼一動念頭，他們就會掉下去，也許，那絢爛下麵，一個個冤死的骷髏正張大著嘴等待飲食。為什麼會這麼恰巧，恰巧會讓唯一對自己有點恩德的阿姨女兒喪生？為什麼會這麼正好的碰上後麵看似廢材的男人？為什麼？
    切……狗屁為什麼！反正沒什麼好事。
    鳶尾在進入這明黃時，就化作積灰了。連同那個白色的瓷瓶一起，快速讓D甚至沒反映過來。化成飛灰的花，漂浮在空中，向著那淡藍升華。她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頭上的這片天空更加的明亮，西藏的天或許也不過如此。
    “啊哈哈！”桑陌突然一聲爆笑，在這種陰冷的環境裏有點不甚搭調。“嘿嘿！你一路上都捧著個這麼重的破瓶子，現在沒了吧！哦嗬嗬。這叫啥？白費力咯！”
    D麵無表情的退了一步，正好站在他身邊。“蠢道士！”說完她頭一昂，大踏步走在前麵。幸災樂禍的某人，無趣的摸了摸鼻子，跟在後麵。
    “嗬嗬……”
    D停下腳步，桑陌快步走至她前麵，眼睛裏充滿笑意。剛剛的笑聲是女聲，不是D的，自然就是已離得不遠的女人。或許，該叫女鬼。這出戲碼好笑吧？你一女鬼也敢笑大叔我吃癟？！
    女孩從踏進這裏的第一秒，就看見了。花下麵赤紅色的土地，散發的濃烈怨怒，那是鮮血被奪走的軀殼，無意識的怨怒。這裏的鳶尾比外麵任何一家植物園所看到的都要妖豔。女鬼保持他們的著姿勢，嘴裏幽幽的說著：“小姑娘，你難道不想繼續看下去？發生了什麼嗎？”
    D凝視著她忽然飛舞著黑發，腦海裏閃過許多年前，那張羞澀清秀的臉。那時，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卻比現在要無力的多。“那又如何，誰都曾經曆過些什麼，隻是看你輸在哪了。凡是都有因因果果，誰讓你殺了那個王玫。我是希望可以和平解決這個爛問題，你隻要把她的魂魄放了就行。”
    “你不知道我是故意找上你的嗎？”女鬼咯咯的笑著，和她還是韻丫頭時一樣笑得開心。“我就不放了她！除非你留下來陪我。”
    女鬼說這句話的時候，D和桑陌正在蹬著鞋子上的爛泥，黑褐色的肮髒沾染上明黃的道路，轉瞬就被那片明豔的光芒所吞沒。難得見到一個對味的人，桑陌從見到小鬼那刻就很高興，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連一起無視別人，一起無聊的方法都如此相像，太有趣了。不過我是明著騷，這小鬼悶著騷！哈哈……
    不同於他蔑視別人的高興，背對他們的女鬼卻沉默了下來。本來飛舞的頭發都隨著她沉默，桑陌看不見，D卻看見了。一滴晶瑩的水珠從虛幻的臉頰上掉下來，無聲的落在嬌豔的花瓣上，停頓，即刻便消失不見。他們的喧鬧，在這片鬼境裏麵，從來都留不下痕跡，總是瞬間消失，卻又在仿佛之間與時光交錯。悲傷壓抑的氣息，逐漸彌漫了整個屬於她的世界，寂寞的世界。除了掩埋在土地下的屍骨和怨恨，就隻有鳶尾，或許連這花也並不是真實存在的，隻是她創造出來的幻想。
    明朗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暗，桑陌不知道預期，D卻明白了。她不知道後來叫韻的丫頭發生了什麼，卻在此刻清晰地瞧見了她的寂寞。雨一滴一滴的掉落，D伸手去接，雨滴掉在手心，沒能留下半點的水痕。這是她見過最傷感的一場雨，以至於令她想起了被父母遺棄的事實，這並不算什麼，他們已經盡了義務。這場雨下得像女鬼的傷感，從未留下痕跡，看過卻未能被記下什麼。過了也就過了，更何況是這場沒有痕跡的雨。
    女鬼卻好像被淋濕了，她緩慢的蹲下，蜷縮在花叢中，眼睛愣愣的望著天空，充滿了一半的期許與一半的絕望。
    “後來，她怎麼樣了？”
    找不到自己最初要的感覺了。來幾匹神馬拯救老娘吧！浮雲，一切都是浮雲……靈感都是浮雲……抓不住啊……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