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小白,我隻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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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斐在書房等候。
這裏燭火明亮,甚至還燒著地龍,他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綿長舒適的香,手邊是一杯熱茶,也是暖洋洋的。
恭王披著外衣走來,他雖然上了點年紀,身形也走樣,道從骨相上不難看出他年輕時是如何神采斐然。
恭王是先皇十分疼愛的弟弟。
京城斐禮數周到,連忙起身行禮,恭王隻一手將他托扶起。
“你身子骨弱,快些坐著。”
他此刻麵上溫和,京城斐的態度也溫軟下來,全然沒有在朝堂上的劍拔弩張。
“王叔,深夜造訪,叨擾了。”
“你來是為了旺福?他若有罪,你依法處置便是。”
京城斐將茶盞放回,神情肅穆,恭王攏了攏外袍,不得不重視起來,自己這個小侄子,除非他死,不然無論何時,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都不得不提防重視。
“不,我想問問王叔…”京城斐輕輕蹙著眉,帶了一份憂思,“您能救我母妃嗎?”
恭王一動不動,久久未有回應。
先帝架崩當日,蓉太妃隨侍身側,且手中握有遺詔,京城邕被廢後,京城野雖如日中天,卻始終沒有坐上太子之位。
那份遺詔能讓他登天,也能讓他下地獄,這是當皇帝最可愛的一件事,讓罪孽深重之人變作菩薩,讓跌入穀底之人一朝翻身,讓勝券在握之人萬劫不複。
那夜他並不在場,隻是聽說,後來瑞安王與一位常伴先帝身旁的翰林院侍講述學士打開遺詔,然後跪拜新皇登基。
新皇自然是京城野,如今的崇明帝。
而新皇登基第三日,那位學士辭官還鄉,不知所蹤,後一月,蓉太妃以思念先皇為由,自請去為先皇守靈,若不是如今瑞安王還好好的站在麵前,世人該對詔書心存疑慮。
可恭王不是世人,早在學士不知所蹤,他便心生疑慮,以至於蓉太妃為何自請去守皇陵,他心知肚明。
卻不知這小侄子心裏打的什麼算盤。
“蓉太妃自請去皇陵,是成全與先帝伉儷情深,何來施救一說?”
他在裝傻。
“既然您不能救我母親,那侄兒便告辭了。”
京城斐作勢起身,恭王猛然間,毫無征兆地心頭大亂,救他母親…救回又如何,不救又會如何?
“慢些,不急著走,外麵天太冷了。”
“我不怕冷,更深露重,我還是來了。”
京城斐還在咳著,他回頭深深望了王叔一眼,搖了搖頭,“告辭了。”
“你要去哪兒!”
“我去見母妃。”
“你一定要此刻去見她嗎?”
“一定!”
他不知以京城斐的聰慧,到底都推測出了什麼來,他隻知此時絕不能冒險,否則功虧一簣。
“來人!”
一聲令下,書房在赫然出現一眾手執長刀的護衛,他們將書房圍住,顯然,恭王並不打算放他離開。
“若我今夜不來,王叔打算做什麼?”
“原本你隻需要睡上半個月,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恭王問道:“賀將軍就在外麵,是也不是?”
京城斐不答。
“他到底是京城野的人,還是你的人?”
“連我也分不清的。”京城斐一愣,“王叔啊,若我今夜不能離開,賀將軍便會帶兵搜府,屆時你也一樣難脫幹係。”
“小侄兒,那就要看京城野,是愛你多些,還是愛他的皇位多些了。”恭王看出他臉上的錯愕,一抬手,從書櫃的隔間取出一枚小瓷瓶來,在他麵前晃晃,有輕輕的水波搖曳聲。
他將瓷瓶放在京城斐麵前,麵上神情變得狠辣猙獰,“你為什麼就是不願當皇帝!先皇疼愛你,滿朝文武敬重你,你有治國之策也有愛民之心,比那京城野強不知多少倍!無非就是獵場落水,你到底在怕京城野什麼!你為何就是不願當這個皇帝!”
“你瘋了嗎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京城斐嚇得後退半步,跌坐在椅子上,顫顫巍巍道,“所以…所以救廢太子隻是一個幌子,所以母妃早與你串通一氣,你為的是先皇遺詔,你,你想…”
“是!”恭王挑開瓶塞,“好侄兒,乖乖睡上一覺,一覺醒來,天下就是你的了。”
京城斐早年間學的那些拳腳功夫,這些年已經被身體拖的生疏了,當恭王出手時他隻能盡力去閃躲,並無還手之力,一招一式也隻能當做花拳繡腿,但他的逃竄實在靈活,也很難將其抓到。
“還不過來將他給本王按住!”
屋外的護衛一擁而入,京城斐一邊咳著一邊往思索脫身的辦法,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兩名已經一左一右,將他按在了桌案上。
“賀…賀胥白!”
聲音未落,一支箭從窗口射進屋內,正打碎了恭王手中的瓷瓶,賀胥白幾躍踏上屋簷,箭一支一支落下,京城斐趁著慌亂掙脫往外衝,賀胥白不敢鬆懈,用箭為他清掃障礙,直到人跑到院中,才一躍而下,將他護在身後。
賀胥白的箭從不虛發,今夜隻是傷了人,他身經百戰,可以一當百,是個極大的麻煩。
恭王眼看人逃脫,才懊悔不已,他素來瞧不起武將,認為其不過是莽撞人,不足為慮,哪知居然毀在了他手中!
“賀將軍神勇。”京城斐一邊喘息,一邊小聲誇他。
“王爺…”
京城斐有了賀胥白在身邊,底氣立馬充足,“王叔,我想今夜你不會放我離開,我想今夜你也不會坐看事態鬧大,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放我二人離開,今夜的一切,我全當沒發生過,如何?”
“本也是空口無憑,無稽之談!”
“是呀王叔,侄兒也不防同你交底,聖上十分忌憚您,空口無憑他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但若我真在你府邸出事,這不是正中下懷了嗎?”
恭王思索半晌,“瑞安王向來是一言九鼎的,”
“侄兒絕不食言。”
離開恭王府,京城斐腿都是軟的,賀胥白攙扶著他,將人抱上馬背,共乘一騎。
賀胥白緊緊握著他顫抖又冰涼的指尖,“我們回府。”
“不,我要去見母妃。”
“已經很晚了。”
“送我去皇陵,我要見母妃。”
賀胥白拗不過他,隻好又退一步,“夜間風大,回府套個馬車好不好?”
“恩…”
賀胥白鬆了口氣,一夾馬肚子,又將人擁入懷中,他能夠嗅到京城斐衣襟上獨有的香氣,甚至能用薄唇小心翼翼蹭吻過白皙修長的脖頸,讓沉重的呼吸灑在他的耳畔,這樣的親密,才不會讓人悵然若失,他才會覺得京城斐是真實的,已然脫險。
京城斐很累,他放縱賀胥白的所有曖昧不清的動作,在拋開一切立場後,他在享受這一刻。
賀胥白很快套好了馬車,由府中最好的車夫駕車,往青山皇陵去,皇陵距玉京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一日路程。
京城斐靠在賀胥白懷裏,馬車顛簸睡不著,閉目養神總是可以的,次日晌午,才趕到皇陵。
這裏莊嚴又肅穆,甚至不敢高聲語,而蓉太妃正在此處虔心禮佛,這還是京城斐的意思,每日不念滿三個時辰不許出來,天下恐怕找不到對待母妃如此心狠的兒子了。
“王爺,到了。”
京城斐晃了晃腦袋,有些憔悴,賀胥白怎麼看怎麼心疼,“此間事了,王爺就好好休息吧,原本調養回來的身子都白養了。”
“小白,你知道的,我信你,我也隻能信你。”
賀胥白垂下眼眸,“王爺說得好像…好像是走投無路,別無他法。”
“我要你陪我一起。”
“恩,我會在門口守著王爺的。”
佛堂中燭火明亮,檀香陣陣,木魚聲一下接著一下,蓉太妃跪在佛祖麵前,手中念珠轉動,她聽到身後的聲響並未回頭,是京城斐掩上房門,先開了口。
“母妃。”
蓉太妃一愣,立馬轉過身來,大驚失色。“你怎麼來了?”
見她如此反應,京城斐心中明了,嗤笑一聲,“母妃,我想你了,難道我不能來看看您嗎?還是您認為,我此刻應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睡上十天半個月!”
蓉太妃轉身去撥弄燭芯,一瞬間冷淡下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已經被你弄到這種地方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事到如今,您還是毫無悔意嗎,母妃?”
若不是京城野,他根本不會知曉母妃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當他得知母妃謀害皇嗣時,他不甘心地去質問,母妃甚至沒有解釋,她承認地十分幹脆。
這麼多年,她不止做過這些事,她簡直無法無天,可京城斐不能怪她,一位母親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孩子。
蓉太妃果然被戳中痛處,她發泄似的將佛案掀翻在地,回身反手,重重給了他一巴掌。
京城斐捂著麵頰,隻是看著她,他甚至在想,這裏果真不如玉京,母妃好像瘦了不少,從前那個豔冠群芳的母妃,如今被他害得麵容憔悴。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