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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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疼了一晚上,醒來仍有點沒力氣。打開手機,回複了一些信息,翻了翻昨天發的胃病診斷單子朋友圈的留言,陡然看見了一個不太眼熟的頭像,赫然寫著:“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靠,是她。
我沉思了一會兒,歎口氣笑了笑。她還是這麼正直,還是和高中時一樣。
望著天花板上的些縷晨陽,思緒又被短暫拉回了高三那年。那一年對我來說沒有很煎熬,但卻是漫長的回憶。偶爾我都會覺得那一年的有些時日還是昨天的某一幕,我和她也還是挺不錯的朋友。
我和她本沒什麼交集,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很正直、刻苦學習、有些內向的好女孩。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果沒有高三偶然接觸後的慢慢熟絡,或許我們也隻會在多年後回憶起高中生活時,會淡淡地說:“哦,對,我記得這個同學,她好像叫…”,僅此而已。但是現在,一想起她,她的笑容,她的名字,她說過的那些話,我都會有一種不能詮釋的感覺。好像是被突然被人扼住喉嚨,下一秒又放開了的感覺。
一開始,我隻是和她借借筆、修正帶什麼的,偶爾一起分享些好吃的,聊聊天。沒想到我倆慢慢地聊得越來越投機,好似她並不在意班上對我的負麵言論。慢慢地,我開始有點喜歡和她接觸。和她聊天南地北,聽她講她喜歡的人。雖然她喜歡的人並不怎麼樣,但我喜歡看她眼神裏的光。很純,很清澈,也有淡淡憂傷。
我克製著內心的躁動,但是我又忍不住和她聊天,和她聊天很輕鬆,因為她對我沒什麼防備。當然也不是一點沒有,我知道她的朋友不喜歡我,肯定也叮囑過她不要和我走得太近,但看她還是照常和我聊天,我也很貪婪地繼續享受這段不算友情的友情。
我開始有點自私,我想和她一起去吃午飯。即使我知道和她一起吃飯的她朋友並不喜歡我。所以我在沒問過她的前提下,那天中午直接和她還有她朋友一起去吃飯了。我有看到她的瞳孔裏的一絲驚訝,但她沒說什麼,那我就有一點底氣了,或許她朋友臉已經氣綠了,但是我不在意。
我沒有想和她怎麼樣,她也知道我有一個網戀了快四年的對象。我確實想要一個飯搭子,我不想我那些朋友看見我是一個人。就算有點好感也不是壞事吧。
爺這幾年也算見過些世麵了,什麼女生沒見過,隻是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問什麼說什麼,總是毫無保留,還會引申其他話題。有時她對我自然而然的使喚我也沒拒絕,畢竟平時總戲弄她。
要說這是什麼感覺,是照顧的成就感還是曖昧的好感,我覺得都有,但自然更多的還是前者吧。而且我也知道,我們沒有可能。她直得要命,我支離破碎。
那幾天她一直嚷嚷著要去剪頭發,我一問,她竟然是想剪和男生一樣短的頭發。我問她你怎麼了,有什麼想不開的嗎。她說她一直都想剪,我不太信,我默默祈求她別衝動。結果周天來,看見她隻是剪成了肩上一點的短發,還有空氣劉海。我鬆了一口氣。你還別說,真有點可愛,又甜又禦,襯得那雙眼睛更可愛了。可是她一直說自己剪毀了,嚷嚷著要前桌幫她修劉海。我看不得她這麼傻,舉著鏡子照給她看。她說感覺還是好醜,我覺得很可愛,告訴她不要再剪了,就這樣很好看。她不相信,我又認真地告訴她了一遍,你這樣就真的很好看了,前桌也這樣說,她才收起了剪刀,乖乖寫作業了。我鬆了口氣,這樣就好,剪成男生的樣子要承受很多非議的。
依托我的人際關係,偶爾我也會告訴她一些她喜歡的男生的一些事,那個男生路過我們班時我也會大喊她的名字叫她出來。她總是跟我說:“我覺得他真的很帥。”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不想打擊她,還有,我想看她在見到喜歡的人時眼裏才有的一點光。
我看見她書包上很可愛的羊駝掛件,問她在哪裏買的,讓她帶我去,她總說就在那家文具店,自己去買。我又問她你爸爸在哪裏買的這麼美味的牛肉幹,帶我去買,她總說就在她家附近的哪裏哪裏,讓我自己去。
知道她也有了和我一起玩的壓力了,不願她難堪,我開始慢慢疏遠她。可是我倆單獨一起吃晚飯時,她卻突然很熱情地和我講了很多話,聊我們各自母親的家鄉,竟然都在年城。她也開玩笑地說,高一時看見我感覺我很拽,因為我那時留著中分頭發。其實我也記得,高一時,在宿舍樓道裏我不小心把泡麵湯灑在她衣服上,她那時好像很急,沒有追究就急匆匆走了,我還跟室友吐槽這個毛燥奇怪的小女孩。
後來兩次月考我都考在她前麵,每次她都說要換座位到其他地方去,結果我們從左右桌變成了前後桌。
大概就是巧合囉。
我開始變得更加貪婪,我想和她成為朋友,那種以後不常見麵也會聯係的朋友。我試著問她:“你想考哪裏的大學?”“遙納。”我一驚,她咋想去那麼遠的地方。“為什麼?”“因為那裏氣候好呀,這裏冬天太冷啦。你呢?”“北方城市吧。”“哪裏?你之前說你對象在哪來著?”“理南。”“那你考到理南,你就能和她結束異地了。”“是啊。”我假意笑笑,心裏卻捶打著自己的貪婪和苦澀。
因為一次荒誕的吵架,我們一下子變回了從前普通同學的關係。我厭學到極點,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她說的那些冰冷句子“你沒有惹到我呀”“我沒有想幹嘛”“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明白,是我給她造成了太多的麻煩。
原來常曲的冬天真的很冷,她沒有騙我,她一直都沒有騙我。
大概過了一個月,跨年後那個星期,她剪了和男生一樣的短發,就是她一直所想的那樣。很帥,很適合她。
我假裝路過,湊過去調侃她:“喲,我還以為是誰呢,這麼帥。”
她大概被嚇到了一下,呆了一秒,下一秒就炸毛:“你幹嘛?嚇我一跳。”還戲謔地瞪了我一眼。
慢慢地,我們又像從前那樣說話,互相借書看,分享好吃的。我沒有放下她說的那些話,但是我不想再那麼在意了。
再後來,我看著她和她同桌慢慢走得越來越近,看她肆無忌憚笑得開心的樣子,我覺得慢慢心安。她本該就是這樣寧靜。
我的青春到此也接近尾聲,不出意外,高考以後,各奔東西,無問西東。
拍完畢業照的那晚,依然燥熱,依然平靜。
在去接水的路上,看見她在走廊陽台看月。抬眸的一瞬,視線也恰好交織。
“在幹嘛?”
“吹吹風。”
“哦,好。”
接完了水,我正準備走,她又叫住了我。
“泉。”她向我緩緩走來。
“嗯?”
突然眼前一黑,是她擋住我的雙眼,用力拉下我的手臂,我一下後撞到牆上,還沒反應過來,唇上就襲來輕輕的涼意和柔軟。
迷亂肆起時,點點陌生卻促進了急促,衝動一時升溫,於是熱情回應,可是又害怕迷茫,但一時無畏,直至緩緩清醒,最後無限迷念。
知了的鳴叫、風吹黃角樹的窸窣、走廊電箱設備的嘀嗒、隔壁寢室的嘰喳,唯獨這一瞬心跳沒有震耳欲聾。
末了,唇間的涼意和柔軟不再,濕熱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息。我真的欣喜,也明白這是現實的糖。
我迷茫、惶恐、甚至一絲欣喜地看著她,她的眼裏淌著平靜透亮的水,沒有遠方的答案,也沒有現實的躲避。
“我…”我突然很想抓住什麼。
“你自己記得,以後要好好的。”沒有意外。
“我…嗯,你也是。”順從一切吧。
她眼裏的一點光突然黯淡了下來,我們的視線也不再交織。
“後會無期,泉。”
“後會無期。”我學著她的樣子,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噗。”她開始大笑,眼裏甚至帶著安慰的笑意。
“笑什麼?”我有些釋懷地凝望著她。
笑容就在她臉上一點點枯萎,她又成為了成熟的大人。
她沒有再看我,隻是麻木又用力的抱了一下我。
“泉。”
“嗯?”
“為什麼,沒有晚點認識你?”
“因為,因為我隻能在現在認識你。”
“為什麼?”
“你說的嘛,後會無期。”
我們的歡愉獻祭給了那年盛夏,從此往後所有的熱情和愛,不再熱烈。
畢業後我們沒有再見過麵,她去了瑤納,我並沒有去理南,而是蘇城。
慢慢她身邊也出現了新的人,是一個同樣可愛的女孩子。
我也開始了新生活,認識了很多有趣且優秀的人,也有遇到恍惚間和她挺像的人。
我忙碌著學業和轉專業的事,課餘還去參加乒乓球比賽,我讓每一秒時間都充實起來。
我把遇到的美好事物拍照發給母親,溺醉的晚霞、可愛的流浪貓、好看的花、每天吃的飯。我告訴媽媽我很好,我也很想她很愛她,我答應回家就給她做我新學的菜。
我依然偶爾酒吧買醉,我把以前的故事一遍遍講給朋友聽,一遍遍回憶,一遍遍忘記。
煙也沒完全戒掉,有時實在忍不住就去天台來一支,最後一點火焰熄滅時,我就望著天空放空。
她曾問我:“你家裏人對你是同是什麼態度?”
“我媽知道我是,但她絕對不同意,我也和她強著。”
“我以前不知道,還真想過你以後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
“你有病啊?”
“對不起嘛。”
“那你的理想型是?”
“嗯,不要太高,不要比我還內向,會做飯就好啦。”
“那你覺得我做的可樂雞翅好吃嗎?”
“好吃的呀。”
“那你覺得我性格怎麼樣?”
“很好相處呀。”
“那…”
“嗯?”
“你喜歡嗎?”
“什麼?”
“喜,歡,我。”
“你幹嘛說啞語?”
“我說,你好笨。”
“你好煩,莫名其妙。”
我還記得她說,啤酒和全麥麵包一起吃會有很濃鬱的麥香。
她說,你少抽點煙嘛。
她說,你誤會啦。
她說,她說,她沒有再說。
我平靜地接受一切,這隻不過是普通人青春裏正常的結局。我沒有想念,沒有懷念,也沒有遺憾。
我想,這個夢醒後,我要好好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