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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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拿著體檢表木然地走出檢查室。
    他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裏,一年多前,當兵體檢時他的兩眼視力都是1。5,怎麼現在突然就會下降了呢?緊張了?檢查室光線不好?
    他心情沉重地檢查完剩下的項目,居然全部正常。
    顧兵跟他一樣,全部正常,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何生良的鼻子檢查出過敏性鼻炎,不合格。
    顧兵說他:“機務的職業病,天天聞煤油味聞的。”
    何生良抽抽鼻子:“機務職業病?那你們怎麼就沒有呢?再說了,我當兵體檢時也沒有這病?”
    顧兵說道:“我們身體底子好,時間長了可能也會有的。”
    賀十一沒好氣地說道:“你那是抽大煙槍抽的,要不要找人幫你再檢查檢查,說不定不嚴重?”
    “我無所謂!”何生良搖搖頭,“身體不象別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好的話,就是當了飛行員真出了事,倒黴的還是自己。再則說了,我也不是當飛行員的那塊料。”
    “你說的是大實話!”賀十一拍拍他肩膀,“可我這不一樣啊?本來視力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看不清了呢?”
    顧兵安慰道:“是不是當時緊張了?”
    “我對視力很自信,根本不緊張啊?”
    “可能就是因為太自信了,有一兩個看不清時,就緊張了,這是應激反應,完全可能的。”
    “應激反應在我身上向來不靈的!”
    他倆找到鄭雅潔和於菲菲,賀十一直接地問道:“肯定哪個環節出問題了,他媽的,怎麼會有這個結果呢?我當兵體檢時視力很正常,怎麼會變化這麼大?”他罵了一句。
    兩個姑娘也替他著急,鄭雅潔說道:“一時緊張的話,一隻眼看不清還說得過去,兩眼都看不清就不一定了。你好好想想,這一年多你眼睛受過外傷嗎,或者頭被什麼東西砸過?”
    顧兵想起什麼似的:“會不會踢足球時用頭頂球造成的?”
    鄭雅潔搖搖頭:“不會的,足球運動員天天頂球,視力也沒有下降這麼快的。”
    “先不考慮原因了,現在怎麼辦?”賀十一問道。
    “下午個別容易緊張的項目還會複檢的,再查一次看看,定定心,說不定會好些?我找那個同學說說,讓她給視力檢查的醫生打個招呼?”鄭雅潔說道。
    於菲菲悄聲說道:“要不,我給你畫個視力表,你悄悄背下來?你記性好,用不了半個小時就能背下來的。”
    賀十一看了顧兵一眼,想了想:“都不用了!如果真的視力很差,也不適合當飛行員了。選飛的再低年齡限製是20歲,我還有幾年呢!問題是如果視力真的不好,有什麼辦法可以恢複嗎?”
    鄭雅潔想了想說道:“視力下降一般是不可逆的,不過堅持做做眼保健操,活動活動眼球,經常往遠處看看,鍛練眼部肌肉,可能會好些?”
    下午的複查結果仍然是不合格。
    賀十一從檢查室出來,仰天長歎道:“今年完矣……”
    “按我說的做,好好保護眼睛,明年還是有希望的!”鄭雅潔姐姐般地安慰道。
    於菲菲眨眨眼說道:“多吃些豬肝、羊肝什麼的,對眼睛也有好處!”
    “明年老子還會再來的!”他咬著牙狠狠地說道。
    全師一百多人參加體檢,合格的僅七八個人,顧兵是其中的一個。
    政審又涮下來了2個,顧兵是其中的一個。
    查祖宗三代、七大姑八大姨的政審中,竟然查出顧兵聽說都沒聽說過的一個表姨夫是國民黨軍官,現在在台灣。這讓顧兵吃驚不小,本來因體檢合格而興高采烈的心情一下子落進了冰窟窿裏。他父親是政工幹部,職務也不低,他卻因政審不合格而不能當飛行員,啞巴吃黃連了,哭都沒處哭去!
    好在政審結果僅告之本人,沒有廣泛擴散,對他來說還算是一種安慰,否則別人知道他有一個親戚是國民黨蔣介石的孝子賢孫,看他的眼光能把他給灼爛了。
    體檢不合格,明年可能還有機會,這政審不合格,明年連機會都沒有了。
    賀十一和沈嘉偉也不好勸他什麼,隻是陪著他一口一口地咕嘟香煙。
    許麗婭看著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知怎麼勸才好:“當不上飛行員也是沒辦法的事,幹什麼工作不是幹啊?”
    “頭發長見識……不一樣!”賀十一看了她一眼,“不當飛行員還叫當空軍嗎?”
    “你頭發短見識不一樣!你現在不是飛行員就不是空軍的了?”
    “我……我就納悶了!這眼睛怎麼就會近視呢?”他還是不能釋懷。
    許麗婭笑道:“你嘴巴太毒了,把眼睛毒壞了!”
    賀十一還了她一句:“再毒毒不過婦人舌!”
    “晚上打手電看書看的吧?”沈嘉偉說道。
    他是漫不經心說的一句,可這一句話卻醍醐灌頂般地提醒了賀十一:“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啊,完全有可能!”
    他掐滅了香煙,站起身就走。
    許麗婭問道:“你去哪兒?”
    “追根尋源去!”
    他是給鄭雅潔打電話核實一下。
    鄭雅潔在電話中說道:“你這個歲數視力已經基本定型了,一次兩次應該不會!”
    賀十一懦懦地說道:“不是一次兩次呢?”
    “不是一次兩次,難道你經常這樣嗎?”鄭雅潔驚訝地問道。
    “幾乎天天晚上吧?”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她責怪的口氣說道,“你又不是不懂,手電光線不好,躺著看書的姿勢也不合適,長此下去,對視力損害很大的,什麼書啊非要晚上打手電看?”
    “白天時間不夠。”
    “你都看的什麼書呀?天天看還時間不夠?什麼小說啊?”
    “毛選、馬列。”
    “毛選、馬列?真的嗎,不是說笑話吧?”她不敢相信。
    “真的!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了?”在她麵前他向來說實話。
    “嗬嗬!想不到你還真――行!你姐怎麼沒有說過?這是好事!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不管看什麼書,這個習慣無論如何要改一改,聽到了嗎?”
    “聽到了。”
    原因總算找到了,他再也不敢晚上打手電看書了,而是白天有時間就拿出來看,他還按照鄭雅潔說的,經常做眼保健操,活動眼球,沒事跑到小山坡上,往機場的遠處看,拉伸視力。食堂隻要吃豬肝,他能連盤子都舔得幹淨了,甚至還跟何生良商量,要過他那一份來,條件是一包“迎春”煙。隔一段時間他就去衛生隊查一下視力,檢驗恢複的情況。
    空軍地勤人員跟職業有關的疾病說起來還不少。噴氣式發動機發出的巨大聲音可以造成耳鳴、心動過速等;長期接觸航空煤油、汽油、潤滑油、液壓油、洗滌油等等可以造成過敏性鼻炎、皮炎等;還有胃病、高血壓、風濕類疾病、神經衰弱,等等。
    何生良的過敏性鼻炎應該跟職業有關了,而且還很嚴重,一到冬天,他就經常打噴嚏,流鼻涕,說話的聲音總象是鼻子裏塞了一團棉花似的,帶著嗡嗡的鼻音。隻要一上機場,聞到煤油的味道,他總要先打上一、兩個噴嚏,幹活不到兩分鍾稀溜的鼻涕就衝過他那厚厚的嘴唇了,他習慣性地用線手套隨便擦一把,擦得鼻子下麵經常是黑黢黢的一塊油漬,活象留著一撮小胡子的日本人。帆布外套的皮工作服上麵蹭滿了油泥,顯得鋥亮鋥亮,簡直可以當鏡子使了,份量也明顯要比別人的重上一兩斤。看他在機場工作時不怎麼講究,隻要一脫了工作服,換上軍裝,他就象換了一個人一樣,軍裝板板整整,一塵不染,雪花膏是他唯一花錢買的奢侈品,每天都要往臉上塗抹那麼一點點,效果還很明顯,原本紅潤的臉色讓他抹得失去了血色。
    無線電專業的羅玉祥因為工作需要,經常帶著一個老式的飛行帽,帽中的內置耳機緊緊扣在耳朵上,發動機的轟鳴聲對他影響不大。唯一的毛病就是吃飯不準時造成的胃炎。他很勤快,手也很巧,是學習雷鋒生活簡樸的典型,部隊發的襪子穿破了自己縫補,還釘做了一個小木箱,放在洗漱間裏,收集大家用過的牙膏皮,賣給收費站,換來的錢交給中隊部,用做開晚會時買些瓜子糖果,唯一自己花錢的地方就是買牙膏和煙絲了。他用一小塊木板作底座,中間固定一個用搖把旋轉的裝置,買的長方形卷煙紙,放上一些煙絲,紙的另一邊抹上淡淡的漿糊,轉動一圈搖把,就形成了自製卷煙,與商店賣的卷煙別無二致。很快他就成了全中隊的卷煙機器,所有抽煙絲的人都找他來卷煙,他樂此不疲,每天的產量很高。而且他設計的手搖卷煙機,需要很高的操作技巧,別人用起來笨手笨腳,要麼卷緊了要麼沒抽兩口就散了,他用起來就象變魔術一般,眨眼功夫就是一根。
    沈嘉偉就與人不同了,人家抽煙上癮,他聞著航空煤油的氣味上癮。隻要一上機場,他都非常陶醉地大口大口呼吸這種味道,然後幹起活來就象打了嗎啡一樣,一天在機場上忙乎10幾個小時也不覺得累。飛機哪個部位漏油了,他隻要聞一下就能分辨是出什麼油,然後根據這個部位屬於哪個係統很快判斷出故障點所在,並很快排除。按照機務工作條例,飛行時,油堡和加油車內的油質由機務中隊長負責檢驗,一是看煤油的清晰度,有無雜質,二是聞味道,有無異味。二中隊中隊長每次都讓沈嘉偉來聞,他說行就行,他說不行加油車就得開回去,換別的加油車來。機場油料股的人都很怕他的鼻子,隻要他檢驗油質,他們就站得遠遠的,生怕自己身上的什麼異味會影響煤油的味道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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