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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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接到上級通知:氣象預報大雪在夜裏3點左右停,各單位提前睡覺,雪停後進場掃雪。
機務二中隊7點鍾就熄燈睡覺了,人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等待著明天的一場“惡戰”。
氣象台不負眾望,預報極其精準,大雪終於下累了,在夜裏3點準時停了。
機務二中隊3點鍾也準時起床,除留一名值班員外全部進場。
雖然是夜裏3點鍾,但天空透睛,星星閃爍,月光皎白,滿世界的白雪將大地映襯的如同白晝一般。
機場掃雪分成A、B、C三個方案,C方案是雪厚不超過5公分,由外場人員負責清掃。B方案是雪厚不超過15公分,內外場的所有人員全部進場清掃,按單位人數多少劃分任務區段;A方案是雪厚15公分以上,除機場人員外,視情動員周邊的老百姓清掃。
這一場大雪足有30多公分厚了,隻能是A方案軍民齊出動了。機場事先已與周圍的十裏八鄉的公社打過招呼,天一大亮,男女老少趕著馬車、牛車、驢車,打著紅旗,扛著各種工具,如同當年支援前線般地從四麵八方向機場聚來,長長的跑道上一下子聚集了上萬人,一時間紅旗招展,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好一幅壯觀的軍民清雪圖。
說是掃雪,不如說是推雪,如此厚的大雪,任何掃把都不管用了,隻能用推雪板推雪。特製的推雪板寬度達到了3米,3個人在後麵扶著,前麵6、7個人用繩子拉,一層一層地推。
扶板子的人需要力氣大的,賀十一、顧兵、沈嘉偉三人隻能在前麵拉。穿著厚重的皮工作服,防寒靴,踩著沒過膝蓋的深雪,哼哧哼哧拉著,開始還有說有笑,大半天下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早已濕透,皮工作服穿不住了,人也麻木了,隻是機械地在雪地上一步步的拉。中午飯都送到了機場上,肉包子和雞蛋湯,所有人的飯量在今天都明顯加大了,中隊炊事班連續送了兩次都不夠吃。除了晚上輪班睡覺休息外,所有生活的一切都在跑道上,部隊處於極度的疲勞狀態。
這種情況下,我軍的最大優勢――政治工作顯現出來,各個單位的宣傳鼓動工作誰也不甘落後,黑板報在機場邊上擺成了一溜,各單位各顯其能,板報內容五花八門,形式五顏六色。顧兵是二中隊板報的主要投稿人,這次寫的是三首《如夢令》詞:
“掃,掃,掃,寒夜五更起得早,驚出腿,雪厚知多少。
掃,掃,掃,挑燈夜戰不覺曉,齊上陣,軍民幹通宵。
掃,掃,掃,你推我拉配合好,揮汗間,喜現通天道!”
這三首詞很快被師政治部在掃雪現場發的簡報采用了。
沈嘉偉看了簡報說道:“顧兵的專長是寫板報稿,十一的專長是寫檢討稿,各有所長。”
各單位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這個單位呱嗒呱嗒地念快板,那個單位就敲鑼打鼓地演“三句半”,在部隊的感染下,老百姓也在現場唱起“二人轉”來。宣傳鼓動工作的高潮是師宣傳科從各單位的節目中選出幾個最好的節目,組成了一個臨時小分隊,現場一個單位一個單位的演出,其中最受歡迎的是衛生隊於菲菲跳的朝鮮族獨舞《延邊人民熱愛毛主席》,這是她的強項。她人長得漂亮,舞又跳得好,加上背著藥箱來回巡診,走到哪個單位都很吸引眼球,甚至到了群眾的現場,有的朝鮮族老鄉拉著她的手問她是不是真正的朝鮮族人。從跑道這頭到那頭,她又是跳舞又是巡診,比掃雪還累。
休息的時候,她跑到機務二中隊,跟賀十一、沈嘉偉、顧兵和許麗婭聊天。
於菲菲見顧兵眼睛紅紅的,總是不斷地用手背去擦眼淚,連忙說道:“你這是患了雪盲症,長時間暴露在雪地上的緣故,我這有眼藥水。”說著從藥箱中拿出眼藥水給顧兵點上,然後又看看他們幾個,“你們也要注意,不要長時間地看著雪地,看看其他有顏色的地方!”
許麗婭四處看看說道:“你說得容易,這到處都是白雪,哪有什麼其他顏色呀?”
“紅旗、黑板報、掃出來的跑道都可以,黑板報這麼擺出來就是我們衛生隊的主意。”
沈嘉偉說道:“行!菲菲,你這兩天不僅在全師露臉了,而且周圍的十裏八鄉都出了名了!”
賀十一對顧兵的那首詞還記憶在心,也想顯擺一下,想起了一句唐詩:“遼東小婦年十五,慣彈琵琶善解舞。你這是巡診跑道善解舞!你也不用再告你們隊長金屋藏嬌罪了!”
於菲菲啐道:“什麼話到你嘴裏就變味兒了,什麼金屋藏嬌的?把我說成什麼人了?”
許麗婭為於菲菲抱不平地說道:“還慣彈琵琶善解舞,純粹是小資情調,把我們當花瓶了?我覺得還是顧兵的那首詞寫的帶勁兒!特別是”驚出腿,雪厚知多少”那一句,很形象,很生動。”
“吹吧,捧吧!你也弄出點兒什麼來?”賀十一說道。
“本小姐也是為掃雪戰備出了力的,手都弄出血泡了!”伸出手來給他們看。
閉著眼睛的顧兵把自己手上的線手套摘下來,遞給她:“用這個。”
許麗婭感激地接過手套,問道:“給我了,你用什麼?”
“我還有,一個月一雙,勞保用品。”顧兵說道。
沈嘉偉說了句:“護花使者在也!”
“投桃報李也!”賀十一也說了一句。
許麗婭撇了下嘴:“護花使者也好,投桃報李也好,不象有的人就會玩兒嘴!”白了一眼賀十一。
賀十一不想跟她鬥嘴,看著跑道上掃雪的場麵感歎道:“3000米長,60米寬,30多公分的厚雪,――共計54000多立方的雪,如果按一萬人,平均每人每天清3噸雪,怎麼也要兩天的時間!”
顧兵說道:“還有滑行道、機場延長線、洞庫聯絡線呢?十萬立方隻多不少,按三天打算吧!”這麼簡單的心算他更不會輸給賀十一。
賀十一還按照自己的思路說道:“這麼多人,連著三天什麼也不幹,就是掃雪,多大的人工浪費呀?可不這麼掃又有什麼好辦法呢?”
“要沒有老百姓幫忙的話,光靠部隊還不一定掃到什麼時候呢?”於菲菲感歎道。
“動員了周圍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大雪於滅頂之災的汪洋大海之中。”沈嘉偉背書般地說道。
這是毛主席的話,他隻是改了幾個字,賀十一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沈嘉偉笑道:“看什麼?本人也在學毛著。發動群眾,打人民戰爭,我軍的光榮傳統。”
“行了!理論聯係實際,精神變物質吧?誰要是能夠發明出機場快速掃雪的機械化東西來,我許麗婭為他請功!”
“我說氣象仙姑,你要是能夠讓帶雪的雲彩飄到別的地方去,我為你請功!”賀十一說道。
“你以為辦不到嗎?我會努力的,我死了有兒子,兒子死了有孫子,子子孫孫是無窮盡的,最終會感動上帝的,這個上帝不是別人,就是全國的老百姓。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智叟看看,呼風喚雨有何難?”她一口氣地說道,引用的是毛主席《愚公移山》裏的話。
顧兵笑道:“打住吧!你們都可以成為學毛著積極分子了!”
政治工作的威力很快顯現出來,掃雪的效率明顯加快了。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用了三天兩夜的時間清掃完畢,比原計劃三天三夜的時間少了一夜。一條烏黑的跑道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中露了出來,跑道兩邊如大壩般地堆起了又長又緩的雪坡。
158團一架作戰值班飛機從跑道上騰空而起,繞場一圈,晃動著機翼安全著陸,全場掃雪的人歡聲雷動。
部隊接下來的兩天是休息,營區內一片安靜,幾乎所有的人都睡了一天一夜。
政治學習時間比以往少了,飛行訓練的時間增加了。
禇大海在年初全團開飛動員大會上說道:“軍隊要講政治,要提高政治理論水平,更要提高飛行訓練水平,講實實在在的戰鬥力,實實在在的戰鬥力就是最大的政治!我們天天搞政治學習,我們將來的戰爭對手可不是天天政治學習,他們天天在想著打仗。你們知道嗎?我在南亞友好國家當顧問時,人家一個飛行中隊長問我總共飛了多少小時,飛殲六多少小時?我嗎,實際也就不到1500個飛行小時,飛殲六剛剛300小時。我當時還多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他總共飛了多少小時,人家不假思索地說,總共3000小時,飛殲六有600小時了。我一聽,咬咬牙跟人家說我跟你差不多。無地自容啊!撒謊是不得已而為之。我這個飛行總時數和飛殲六時數連人家一半不到的副團長,給他們當顧問,開國際之玩笑,丟人都丟到國外去了!”
他的飛行技術、空中和地麵指揮都屬一流,在飛行部隊按說提升的會更快一些。但就是太敢說了,說的也是大實話,往往與政治大氣候不相符合,加上他時常為此在師領導麵前抱怨,又總是與158團爭飛行場次、爭好天氣,不免有人明裏暗裏說他自恃清高,不把領導放在眼裏,說話不負責任,缺乏政治頭腦。
劉靜茹勸他也有自己的勸法:“別管他們怎麼說!什麼自恃清高,不把領導放在眼裏,實際上是不把說這種話的人放在眼裏,對這種妒賢嫉能的人就不應該放在眼裏。幹工作不在行,說別人怪話在行,這種人我也不放在眼裏。不過,你平時說話注意點兒政治,這是會讓人拿住把柄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會幹的不好會說的,往往壞話在領導耳邊重複三遍也成好話了。”
“領導耳根子軟,聽了三遍壞話就信以為真,那也不是什麼好領導!我的下屬要是在我麵前說別人三遍壞話,我非狠狠教訓他不可!如果再不改,就別想在我的團裏混了,趁早滾蛋,此風不可長!”禇大海忿忿地說道。
“你說得沒錯!但是要真遇上這樣耳朵根子軟的領導,還是不給那些說壞話的人機會最好。”
“一是不給講怪話的人機會,二是憑自己本事和能力幹出成績來,證明給那種耳朵根子軟、喜歡聽怪話的領導看!”
劉靜茹笑道:“你呀……我早就說過,你手下那個賀十一跟你很象,就連說話的口氣都象!”
“象嗎?強將手下無弱兵!”
“有的人自己工作不行,還專挑別人的錯;還有的人是工作不好好幹,專會阿諛奉承,這兩種人能夠在一個單位生存下去甚至得誌,也是一種本事。”
“這種本事隻能讓人不齒!不過,一個單位這種人能夠得誌隻能說明這個單位的風氣不好,單位風氣不好隻能是領導給帶壞的。這從另一麵對我也是一個警醒,領導隻喜歡聽好聽的,而真正有才幹的人又有性格,忠言逆耳,領導又不喜歡,所以這種阿諛奉承、拍馬屁的人才能生存並得誌,久而久之,就會用一些庸人蠢才,這在和平時期的軍隊中是十分危險的,一旦打起仗來,關鍵時候上不去,上去了打敗仗,這樣的領導理應得到懲處,但是受損失的還是國家和人民啊!這是蘇聯衛國戰爭初期失利的深刻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