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靶場設在距離機場幾公裏外的一片河灘地上，用白粉劃出幾個直徑10米的靶標。飛機上天後，賀十一、顧兵、沈嘉偉、何生良這些新兵們都在滑行道邊上仰頭觀看飛機打地靶的訓練。隻見靈巧的殲五飛機從高空俯衝下來，距離地麵3、4百米時，機頭炮口一陣火光閃出，一秒鍾過後，傳來“咚咚咚”的炮聲，接著飛機斜拉起來後，一個小筋鬥倒扣過來，直接向目標俯衝，又是一陣火光和炮聲。這樣來來回回仿佛在空中劃著一個大大的“8”字，看得幾個新兵興奮異常。
    “聲音大一點兒的是37炮，弱一點兒是23炮！”賀十一肯定地說。
    “太過癮了！當空軍當對了！”顧兵感歎道。
    “要是我們親自上去幹就更過癮了！”賀十一也感歎道。
    何生良問道：“怎麼先看到炮口閃光，後聽到聲音呢？”
    賀十一撇了他一眼，說道：“這麼簡單的物理常識都不懂，光速大於聲速嗎？”
    何生良有些不服氣，但意識到自己問了這麼一個傻傻的問題，也不好說什麼。
    顧兵說道：“隻可惜看不到炮彈命中目標的情況。”
    “射擊膠卷衝出來就能判讀成績了！在靶場也有人觀察彈著點，兩下結合在一起為最終成績。”這是賀十一的業務範圍。
    “靶場的人不會傷著嗎？”羅玉祥問道，他是無線電員。
    “靶場有兩個鋼筋水泥的地堡，一個從縱向觀察彈著點，一個從橫向觀察，厚度有1米多，37炮彈打不透，人在裏麵很安全。”賀十一前一天就追著團作戰參謀問過這些問題，現在是對答如流。
    顧兵知道他前一天做了功課，現在顯擺了，有些不服氣，眨了眨眼問道：“要是炮彈直接從地堡的觀察孔打進去，不照樣能傷人嗎？”
    賀十一看出他是有意刁難，胸中有數地說道：“這種情況一般不會出現，殲五飛機使用兩種口徑的機關炮，初速和彈道都不一樣，瞄準具不好協調，所以校瞄準具時隻能取中間值400米，也就是說，飛機在400米高度開火打得最準。飛行員瞄準的是靶心，又不是地堡，地堡距離靶心還有200米遠呢！”這些不是從作戰參謀那裏聽來的，而是他的業務範圍，在教導隊軍械業務理論考試時，他的成績始終是第一。
    機械業務理論考試顧兵始終是第一，雖然業務不同，但兩人還是互不服氣。今天趕上打地靶，屬於他賀十一的軍械業務範圍，顧兵不吭氣了。
    “要是出現跳彈呢？”沈嘉偉總是跟別人想得不一樣。
    “跳彈？根本不可能！飛機是從上向下開炮，出現跳彈也是向斜上方跳，不會平著跳進地堡觀察孔裏。除非是飛行員直接瞄準地堡觀察孔，還要在高度極低、幾乎貼著地麵平飛的情況下開炮，恐怕那樣飛機也墜地了。”
    “十一，留點力氣飛行結束後擦你的大炮吧！”顧兵轉移了話題，“聽說蘇聯機務條例規定，米格－17飛機擦炮必須用蘇聯伏爾加河的河水，在這你上哪兒去弄伏爾加河的河水呀？”殲五飛機即仿製蘇聯的米格－17。
    “那是老毛子教條，我們就地取材，用鴨綠江水就行。”
    沈嘉偉一本正經地調侃道：“屆時，前去觀看賀十一同誌擦炮的還有顧兵、沈嘉偉等同誌。”這是報紙上經常用的語言。
    “賀十一同誌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與顧兵、沈嘉偉等同誌進行了愉快的交談。”賀十一也跟著調侃。
    羅玉祥笑道：“三個小毛孩子，還同誌同誌的充大人。”
    賀十一他們更開心的事是看158團的殲六飛行。
    政治學習中間休息時間，他們紛紛跑到機場邊。
    158團今天的訓練是飛高空複雜特技課目，隻見一架一架殲六轟鳴著起飛，飛向各自空域。比起昨天159團的殲五訓練，氣勢上要大得多了，飛機個頭比殲五要大，聲音比殲五要響，保障的人員和車輛要多。特別是飛機加力起飛時，空氣劃過進氣道蒙皮的尖叫聲和兩台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震耳欲聾。
    顧兵看了賀十一一眼，大聲說道：“兩台蝸噴6發動機加力起飛，推力能達到63千牛，比殲五一台發動機37千牛大多了，聲音聽著都那麼養耳。”他不會放過在賀十一麵前顯擺的機會。
    賀十一也大聲地說道：“那是，殲六最大起飛重量比殲五還大兩噸多呢。”
    晴朗的天空，飛機在機場上空拉出一道長長的白煙，煞是好看，接下來是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特技動作，8字筋鬥、橫向縱向翻滾、垂直俯衝拉起、倒飛等等。飛機拉出的白煙如同畫家用手中的畫筆在空中描繪出了一幅巨大精美的圖案。
    沈嘉偉仰著頭邊看邊說道：“殲五顯得小巧靈活，在亞音速飛機中操縱算是比較靈活的了，殲六是大翼刀，水平尾翼是活動的，在超音速情況下操縱更靈活。”
    賀十一知道跟他們倆個爭不過，轉移話題說道：“難怪咱們團飛行員在158團飛行員麵前牛不起來，家夥什兒不如人家呀！158團機務大隊的一個個也神氣的不得了，你看甫克那小子說起殲六的得意勁兒！”
    這話使幾個新兵不說話了，沉默片刻，大家也不看158團飛行了。
    往回走的路上，何生良說道：“打籃球158團從來沒贏過我們團。”
    “可惜打球不是打仗！球場也不是戰場！”沈嘉偉手插在口袋裏，踢著路邊的石頭說道。
    賀十一不以為然地說道：“武器是戰爭中的重要因素，但是決定戰爭勝敗的最大因素是人，不是一兩件先進武器。”這是159團在對部隊教育中經常提到的毛主席說過的話。
    顧兵說道：“我們也快了！7月份也換裝殲六。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人再掌握先進的武器，將無敵於天下！”
    賀十一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愧是政工幹部家裏出來的！不過，全空軍100多個戰鬥機團，已經換裝殲六的才10幾個團，我們團7月份就能夠換裝了，說明在空軍裏也靠前的。”
    “你不愧是作戰部長家出來的！”顧兵笑他了。
    沈嘉偉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是！我們團不是主力團，我們師可是主力師，一個師有兩個團裝備殲六的目前還是個位數呢。”
    顧兵和賀十一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地說道：“你不愧是司令家裏出來！”
    沈嘉偉苦笑道：“是走資派家裏出來!”
    賀十一忙轉移話題：“我敢說，在我們當兵的時間裏，一定會有仗打的！一定會趕上一場戰爭的！”
    “不是一定會，而是肯定會！”顧兵說道。
    “那將是我們的幸運！隻可惜，地勤不能直接上前線，我一定要當飛行員！”賀十一咬著牙說道。
    何生良不解地說道：“你們就那麼想打仗？”
    賀十一白了他一眼：“不打仗你來當什麼兵呀？”
    何生良直言不諱：“當兵還不是為了將來退伍在城裏找個工作，哪象你們？你們當然不愁這個了。”
    賀十一不屑地說道：“就你這種想法，真打起仗來能往前衝嗎？”
    “我堂堂五尺漢子，真打起仗來，當然要往前衝了！現在不是不打仗嗎？”
    聽他這麼說，賀十一反到笑了：“你真是堂堂五尺漢子，平時談起女人來比誰都能說。”何生良平時聊天喜歡談論女人，賀十一他們常常笑話他。他卻不以為然。
    “說女人怎麼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就不信你們就不找女人了？”
    沈嘉偉問他：“何生良，請問你今年貴庚了？”
    “貴庚？貴什麼庚？”
    顧兵說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怎麼了？”
    賀十一抽抽鼻子，拖長了音說道：“才十九呀！婚呀，嫁呀的，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何生良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在我們那兒，象我這麼大結婚的多了去了！有的孩子都幾歲了，羅玉祥不是有兩個孩子嗎？老羅，你說實話，你到底想不想老婆孩子？”
    羅玉祥是個老實人，說話也實在，笑道：“想也沒有用啊！三年後才能有探親假呢！”
    何生良笑道：“恐怕主要是想老婆吧？”
    “你羨慕了是不是？羨慕也得等上三年後才能找老婆，你就慢慢熬吧！”羅玉祥拍了他一巴掌。
    何生良壞笑道：“你就不擔心你老婆跟別人跑了？”
    賀十一有些納悶地問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能跑哪兒去？”
    他這一句話把羅玉祥和何生良都問笑了，羅玉祥沒說話，何生良笑道：“跟你小毛孩子說也沒用，你們太小，說了也不懂。”
    何生良說對了，賀十一確實不是很懂，他有些茫然地看看羅玉祥。
    羅玉祥笑著打了何生良一下：“何生良，他們幾個早晚得讓你給教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