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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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領來新軍裝已經有幾天了,什麼時候到部隊上去還沒有消息,賀十一忍不住問父親:“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我問軍務部門了,總要有人去飛行師辦事,才好把你們送過去。”父親說道。
“那要是一直沒人去辦事,我們就走不了?”賀十一嘟嚷道。
“總會有人去的,還在乎這幾天嗎?”
等得心焦又百無聊賴的賀十一找到跟他一樣等得心焦又百無聊賴的顧兵:“沒啥事的話,咱們去學校向老師告個別吧?”
顧兵有些顧慮:“跟老師告個別到是應該的,隻是遇上同學多不好啊?”已經參軍入伍的他們與還在上學的同學相比要幸運的多了,顧兵是個想法比較多的人。
“我們上課時間過去,見見老師就走,盡量不讓同學看到。”
“隻好這樣了!”
穿著沒有領章帽徽的新軍裝,兩人來到學校,賊不偷地進了教師辦公室。辦公室內隻有一個女老師趴在辦公桌前忙著,賀十一輕手輕腳走過去,叫了聲:“江老師好!”
戴著厚厚眼鏡片的江老師回頭打量了他一下,驚訝地叫道:“是顧兵呀!”
賀十一連忙糾正道:“江老師,我是賀十一,他是顧兵。”他和顧兵兩人長得有些相象,個頭也差不多高,除了班主任以外其他學科的老師經常把他倆人和名字搞混了。
教化學的江老師這才看清楚兩個人,笑道:“噢!是,是!賀十一,顧兵,你們這是要當兵走了?”
顧兵恭敬地:“是的!來向老師告別!”
“你們倆長得差不多,學習成績又不分上下,幹什麼也都在一塊,很容易搞混了。每天上午第四節化學課你們還一起逃課,是不是?”她的說話聲音如同銀鈴一般好聽。
賀十一有些不好意思:“那是為了趕上大院遊泳池的中場時間。”
顧兵:“在這兒,向江老師說一聲對不起了!”
江老師大度地笑道:“我向你們班主任蔣老師反映,蔣老師說要狠狠批評你們,我說,”他倆逃課是逃課,考試成績很好,沒辦法!”也沒讓蔣老師批評你們。很無奈,是吧?”
賀十一悻悻地說道:“謝謝江老師!”
班主任蔣老師進來了。
江老師叫道:“蔣老師,你最得意的學生來看你了!”
賀十一說了聲:“給老師敬禮了!”舉手敬了個軍禮,顧兵也跟著敬禮。蔣老師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在這個學校很受器重。見兩個學生穿著軍裝,給自己敬禮,很正式地伸出手去同他們倆一一握手:“好!好!還真有個解放軍的樣子!”前幾天還是學生的賀十一和顧兵對老師伸過來的手有些不習慣,很不自然地握了一下。
蔣老師不免感慨地說道:“穿上軍裝就是成人了,從內心裏說,我真有點舍不得你們走!你們幾個這一走,這次期末考試我們班的總成績下來了,落在江老師他們班後麵了。”
“我當然也不希望他們走了。”江老師笑道。
“不過,學生總有離開學校步入社會的那一天,你們隻不過是比其他的同學早了兩年。可作為老師,還是希望你們學的知識越多越好。”
顧兵說道:“到了部隊我們也會學到更多的知識的。”
“是的,部隊也是一所大學校。”蔣老師不無遺憾地,“我想說的是,如果大學考試的話,你們倆個一定是上清華北大的苗子,正是讀書學習的好年齡,卻去當兵,可惜了!”
他的話似乎觸動到了賀十一和顧兵的某根神經,兩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江老師連忙說道:“當兵畢竟是好事。到了部隊上還可以學習嗎!”
賀十一說道:“我們不會放鬆學習的,一定會好好幹的!保證不給蔣老師、江老師丟臉!”
“這我相信!”
期昐的日子終於到了。
沒有電影中那種紅旗招展、敲鑼打鼓的喜慶場麵,幾個家長把孩子送到機關食堂前的一輛大卡車上,總共才四男三女七個孩子。賀十一的媽媽隻叮囑一句:“到了部隊來封信”就騎車上班了,部隊家屬對親人的離別早已習以為常了,孩子當兵走了就如同去親威家一般。
陰沉的天空,凜冽的寒風,冷清的場麵絲毫沒有影響孩子們激動的情緒,一路上又蹦又跳,又說又笑。
上了開往邊境城市的列車,車廂內顯得熱氣騰騰。“紅旗車廂”的列車員不是白當的,個子不高卻嘴快、眼快、手快、腿快,一路風似地忙個不停,也說個不停。似乎被她的工作態度所感染,賀十一說了一句:“解放軍做好事!”他在幾個孩子中很有號召力,七個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有的幫助整理行李,有的掃地拖地。賀十一搶過列車員手中的水壺,小心翼翼地給顧客倒水,列車員笑著問他:“你們是新入伍的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列車員看看他穿的藍軍褲,又說:“你們是空軍?去浦城的飛行部隊吧?”賀十一又點點頭。
列車員將一塊抹布放在座席上,站了上去,快人快語地大聲說道:“旅客同誌們,旅客同誌們,這七位小同誌是新入伍的解放軍戰士,坐我們這趟車去部隊上的!他們在參軍的第一天就向雷鋒同誌學習,積極做好事,這種精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這也充分說明解放軍就是一個大熔爐,一所大學校。請大家一起跟我喊口號,向解放軍學習!向解放軍致敬!”頓時,一陣一陣的口號聲響起,激情、熱烈、真誠的氣氛迷漫著整個車廂。
安靜下來後,許麗婭興奮地悄聲說道:“唉!剛才我掃地的時候,一個小朋友叫我阿姨嘞!哈哈,以前都是我管別人叫阿姨,現在有人叫我阿姨了!”她前兩天剛剛把辮子剪了,梳成一頭短發,顯得很精幹。
賀十一撇了一下嘴:“嘖嘖,叫你聲阿姨就把你美成這樣了,要是叫你聲奶奶更不知自己姓啥了。”
許麗婭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叫我一聲姑奶奶,我就姓賀了!”
顧兵小聲說道:“我才鬱悶呢!我幫一個老大爺放好行李了,他對我說”謝謝解放軍同……”仔細看我一眼,”誌!”就沒有了,竟然問我今年多大了?”
幾個孩子都偷偷樂了。
坐在靠窗邊位置的沈嘉偉不緊不慢地說道:“怎麼也應該是解放軍小同誌吧!”
“你怎麼告訴他的?”賀十一關切地問道。
“往大說了一歲,十六了。”
“那大爺怎麼說?”賀十一問道。
“他連說了兩個”好”,然後又說”人小誌大,好後生!””
“這還鬱悶啊?不管怎麼說,總算有”誌”了。你說是不是,汪幹事?”漂亮的於菲菲甜甜地說道。
汪幹事是帶隊幹部,去飛行師出差順便帶上這七個小新兵。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笑道:“你們啊,就是穿上軍裝也遮不住那張娃娃臉。我當年18歲參軍的時候是悶罐車皮拉到部隊的,那個車皮剛剛拉過牛,上麵還有一股牛屎味呢,你們卻是旅客列車送到部隊的,知道部隊上的人管你們叫什麼嗎?後門兵。”
“後門兵”的說法對幾個孩子並不生疏,在那個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全國學解放軍的年代,參軍入伍對絕大多數青年人來說是充滿理想的選擇,但從個人的角度上講,農村青年是希望當幾年兵退伍後在城裏安排個工作,以此改變人生的軌跡,城裏青年挖門子找關係當兵多數是一個不便說出口的理由――逃避上山下鄉,所以社會上對部隊近水樓台地把自己的子女往部隊上送頗有微詞。
賀十一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走後門參軍是為了打仗,為了保衛祖國,這沒有什麼不好?”
“這麼說起來,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當年參加誌願軍也是後門兵了。”顧兵說道。
沈嘉偉毫無表情地小聲說道:“我爸爸參軍的時候才13歲,還沒有槍高呢。”他父親是長征時期的“紅小鬼”,經曆過無數次的戰鬥,有著傳奇般的經曆,其名字在中共黨史的教科書中都出現過,建國後被派往蘇聯加加林空軍學院留學三年,回來後一直是戰區空軍的副司令員,文化大革命中被當作軍隊中的走資派打倒了,由一個警衛戰士看著天天在機關辦公樓裏打掃廁所。但是,在賀十一他們這些同學的心目中,他的父親始終是十分崇敬的高大威嚴形象。父親是走資派,沈嘉偉按理說是走資派的“狗崽子”,也應該低著頭走路,夾著尾巴做人。但他根本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也不象一些人那樣,父輩受到批鬥後主動與之劃清界限,甚至斷絕父子關係。父親沒有被打倒前,他在同學中很少提及到父親,父親成了走資派,他到經常提到那個走資派。要不是他父親的一些老戰友幫忙,賀十一的父親直接找軍務部門做工作,走資派的子女是當不了兵的。
汪幹事讓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笑了:“你們不愧是部隊裏長大的,還真會說!我剛當兵那會兒,哪像你們這麼能說,政治學習發言,能憋出一頭汗來。”
到了部隊才知道,新兵入伍教育訓練已經搞過了,都分到各個單位了。他們七個人背包還沒放下就直接分配了。賀十一、顧兵和沈嘉偉分到飛行159團,王甫克分到158團,於菲菲和另一個叫戈軍的女孩去了衛生隊,許麗婭去了氣象台。
來接賀十一三人的是一個小個子幹部,一眼看上去給人印象最深的是眼睛很大,眼角處還有一個明顯的疤痕。他和藹地介紹道:“我叫賀貴才,159團機務二中隊的指導員,今後我們就是一個中隊的了。”
“指導員好!”三人連忙舉手敬禮,這個規矩還是懂的。
賀貴才顯然知道他們三個的家庭背景,對著花名冊一個一個跟他們對上了名字,特意仔細打量了一下沈嘉偉,問道:“你是沈嘉偉?”
沈嘉偉點了點頭沒說話,眼睛一直盯著賀貴才。
賀貴才情緒複雜地也點點頭,說道:“我們走吧,機務中隊在外場,要走四五十分鍾。”說著拿過沈嘉偉的背包,快步走在前麵。沈嘉偉任由他背著自己的背包,雙手插在口袋裏,跟在了後麵。
賀十一有些神秘地悄聲跟顧兵說道:“這個指導員有些麵熟,好象在哪兒見過?”
“他也姓賀,跟你是一家子,說不定跟你們家有親威關係呢?”
“不象!但確實是麵熟。”
指導員三句話不離本行,政治工作走到哪兒做到哪兒:“你們是部隊子弟,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一定要加強政治學習,好好鑽研業務,我們是做機務工作的,首先要有堅定的政治立場,還要有很強的責任心,工作上不能有一點疏忽大意。”
“指導員放心,我們會好好幹的!”顧兵回答得很幹脆。
平坦寬闊的機場出現在眼前,幾個孩子頓時興奮起來,圍著賀貴才問這問那。看到停機坪上整齊地停著一溜蒙著蒙布的飛機,賀十一叫道:“這是殲六飛機吧?”他父親是戰區空軍的作戰部部長,飛行員出身,參加過抗美援朝,擊落過兩架美國飛機,現在每年還要上殲六飛行若幹小時。他沒見過殲六,隻是憑著自己的猜測。
賀貴才很驚訝,看了一眼他,說道:“是的,你還知道的不少?”
顧兵眼睛始終沒離開這些飛機,好奇地問道:“這就是殲六啊?指導員,飛機前麵那個長長尖尖的是幹什麼用的?”
“那個嗎?”賀貴才想有意逗逗他們,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刺刀,平時成45度折起來,起飛時放平了,空中拚刺用的,空戰時炮彈打光了,還能用它把敵機挑下來。”
“刺刀?”顧兵有些不相信。“空中拚刺刀”的說法對他們來說不生疏,但那是形容抗美援朝我軍飛行員近距離與美軍空戰的形象比喻。
“不會吧?二戰時有過蘇聯飛行員用飛機前麵的螺旋槳打斷德國飛機翅膀的,那是螺旋槳飛機,這殲六可是超音速噴氣飛機!”賀十一肯定地說。
沈嘉偉接著說道:“沒錯!一戰期間德國人曾經用飛機翅膀把法國飛機拍下來的,沒聽說過用刺刀挑下來的!”
“哈哈!”賀貴才笑了,對這些軍隊裏長大的孩子真得刮目相看,武器方麵的常識難不住他們,“我是逗逗你們的,還真難不住你們。這個叫空速管,空中測算飛機速度用的,在地麵上平時折起來,起飛前放下來。”
“21、22、23,共23架!”賀十一邊走邊數,“這是我們團的飛機吧?我們就維護他們?”
“這是158團的飛機,我們團的飛機在前麵。”
滑行道的另一個停機坪上,又是一溜的飛機。看到自己將要與其打交道的飛機,三個人的情緒更高了,一邊數著數,一邊認真打量。可是越看越覺得詫異,這些飛機比剛才158團的飛機要小了許多。
賀十一疑惑地:“這是殲六?這麼小,不會是殲五吧?”
“也沒有那個空――速管呀?”顧兵看著指導員。
賀貴才點頭說道:“沒錯,這是殲五。”
賀十一連忙問道:“為什麼不是殲六呢?我們和158團還不一樣?”
“是的!158團一年前由殲五換裝為殲六,我們團半年以後也要換裝殲六的!你們隨後去機務教導隊也是學習殲六飛機維護。”
沈嘉偉不解地:“兩個團為什麼不一起換呢?”
“全空軍有那麼多的飛行團,換裝總要一個一個的來吧,飛機也要一架一架的生產出來吧?158團是師裏的主力團,首先換裝也是理所當然的。”賀貴才解釋道,向新兵解釋這樣的問題,他還是頭一次。
賀十一的情緒馬上有了變化,眼睛睜大了:“這麼說,我們團還不是主力團?”
賀貴才點點頭。
三個小新兵互相看看,賀十一追問道:“那就是說,打起仗來,也是他們158團先上,我們後上?”
這個問題賀貴才還從未碰到過,他看了賀十一一眼,笑道:“真打起仗來,主力團理應衝在前麵,我們團嘛,也不是沒有用武之地的。”
賀十一歎了一口氣,說道:“搞了半天還不是主力團!還是甫克那小子運氣好啊!”
顧兵心裏也有些遺憾,但他現在的注意力還在這些同樣蒙著蒙布的殲五飛機上:“指導員,這殲五除了比殲六個頭小點兒,還有哪兒不同啊?”
“外觀主要區別在尾翼上,殲五的水平尾翼是固定在垂直尾翼上的,殲六的水平尾翼在尾部的機身上,是可動的。在超音速飛行的情況下,殲六的操縱性能比殲五要好。還有,殲五的空速管在翼尖處,看到了吧?左邊的是空速管,右邊的是配重。機身內部的差別就大了,以後你們學了就知道了。”
“武器裝備呢?”賀十一關心這個。
賀貴才看了他一眼,說道:“武器裝備差不多,殲五是一門37毫米機炮,兩門23毫米機炮,帶彈200發。殲六是三門30毫米機炮,帶彈201發,兩種飛機還都可以掛火箭彈和炸彈。”
賀十一好奇地問道:“還可以掛火箭彈?”
“殲五和殲六都可以掛火箭彈。殲六最多可以攜帶57毫米航空火箭彈32枚,主要用於攻擊大型轟炸機和地麵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