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嶺篇  第5章桃花源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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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常殿的鬼怎會出現在南風嶺?你們殿主難道沒好好管教你麼?為非作歹害人可是要受十八道刑罰。”老道長道。
    “我從未害過人,是殿主派我到南風嶺盯著山神大人的。”雲錦極力為自己辯解。
    她身旁的範誌誠對這師徒二人沒好氣,毫不客氣地道:“雲錦,你跟這些道士廢話什麼,他們收了那些村民的錢,隻會多管閑事,不分青紅皂白地想要除掉我們。”
    “無常殿的事我不會輕易插手的,無常殿的鬼當交給殿主處置。”
    無常殿相比人間的閻羅殿,掌管人間眾鬼。而福來運隻是個閑散道士,確實沒資格替無常殿主管教犯錯的鬼,他怕殿主到時候怪罪起他來。
    “這位道長,我確實從未害人。山腳下的村民出事都是因為南風嶺結界受損,山上的惡鬼跑出來害人所致,我不僅要替殿主看著山神大人,還要管製那群擅自下山害人的惡鬼,實屬忙不開身。”
    “你……你胡說!”尹秋水扒在老道士的身後,看著他在幻境中所見的女鬼,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你有沒有害其他人我不知道,但範誌誠本來是人,你迷了他的心智還讓他的魂魄和肉身一點點完全分離,直至變成和你一般的鬼,你說說你這樣是不是害人?”
    魂魄離體還能招魂,離體時日越長越難喚回肉身,範誌誠的魂魄是一道殘魂時本還能再回到肉身,但他一心求死,竟把自己的身體給活活摧殘掉了,這下徹底世不為人。
    雲錦被小孩這一質問頓時就慌了,眼神飄忽不定,身體連連後退,像抑製著極大的痛苦,而後她竟掩麵喃喃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害任何一個人……”
    範誌誠見小孩刺激到了雲錦,忽然又暴起,但老道士的一張符貼在他的身上,把他牢牢束縛住了。
    “你們到底要耗到什麼時候?我和雲錦本就是夫妻,我們一家人又不做缺德事,好好過我們的日子,你們這些道士為何要多管閑事?”
    “你們夫妻的私事我不幹涉,但強行引魂出體違背天道運行,陰陽逆轉必出禍端。”老道士發出一聲歎息,對雲錦投以憐憫的眼神,“你身為無常殿的鬼,應該知道違背天道會受何種懲罰。以後不僅你的功德榜上少了一筆,範誌誠也會無法再投胎轉世。”
    “我知曉,一切隻不過是我咎由自取。”雲錦依舊忍著極大的悲愴,聲音都有些不成調了。
    她生前喪母喪子,丈夫還被抓去從軍多年未歸,她一人在鄉野生活,沒想到竟被路過的山匪所殺,執念太深才做了怨鬼。
    死後雲錦成鬼飄蕩世間多年,卻遲遲盼不到丈夫回來。直到無常殿的殿主收她做了侍女,她才用心悔過,往後的日子裏她都是在為無常殿做事,爭取多積德行善,早些投胎轉世,重新為人。
    可就在殿主派遣她到南風嶺時,她又想起了曾經跟家人住過的地方。此時之景不比往常,南風嶺的村民世世代代耕種繁衍,屋舍田野都還在,隻是已不是當初她住的那間陋室,人也不是當初那般模樣。山腳下村民安居樂業,一派祥和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範誌誠是第二年春回家的,他從軍返鄉時南風嶺已換了一批人,當年山匪橫行,跟他一起生活的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如今的村民們不僅麵孔陌生,口音也不同。
    落花成泥,流水潺潺,他踏著一地落花,順著溪流輕車熟路地往家走去。當那群麵容生疏,操著一口奇怪方言的村民紛紛圍上來時,他所感受到的再不是近鄉情怯,而是如浮萍飄蕩的恐懼。
    範誌誠瘋了。
    他瘋前去過南風嶺的山頂。那個地方人人畏之,山頂有成堆屍骨,千裏孤墳,荒木叢生,還有吃人的惡鬼。
    範誌誠並非不知,他還聽過另外一個傳說。南風嶺山上住著一位山神,隻要誠心祈禱山神就能使人看見一片桃源,滿足其人的心願。但若是其人心不誠,或是山神心情不好,他就會把那人留在山上,供萬鬼啃食。
    範誌誠想著自己本就一無所有,唯一值錢的也就是這條命了,鋌而走險也未嚐不可。
    他兩手空空就上了山,甚至連幹糧都未帶。路上範誌誠饑腸轆轆,快到山頂時餓得頭昏眼花。
    他的眼前漸漸模糊,此時一片荒地卻傳來了花香,落花紛飛落在他破成一塊爛布條的衣裳上,他猛地清醒,如臨大夢。
    寒冬六月,山腳下大雪紛飛,枝葉頹敗,山頂卻是陽春三月之景,桃花盛開。
    想到此般場景,雲錦愧疚萬分,難掩麵色悲怯,“我以為時隔多年就能放下,卻還是心有留念。阿誠看到的那片桃源,是我向山神大人求來的,往後的日子裏,阿誠都被我困在幻境中,我有勸過他,但他不願再回到現實。”
    範誌誠一生曆經坎坷,獨醉也好,做夢也罷,他隻是想求個避世的法子,與親人粗茶淡飯安心生活,再不與這混亂的世道有任何瓜葛。
    “我如今過得很好,這來世不要也罷。人身隻是一具空殼子,死了就死了罷,人死又不能回生,屍體安置得再體麵,該下油鍋的魂照樣逃不掉。”範誌誠想得倒是很闊達。
    雲錦從他的話裏聽到了安慰,麵色緩和許多,便也不再責備自己。她看向老道士,懇求道:“道長你也聽到了,我們夫妻二人隱居多年隻過著自己的日子,從未幹涉村民的事。是他們把阿誠當做異類,認為他會給村子帶來不詳,想除掉我們。”
    老道士緘默無言,他行走江湖多年還從未處理過別人的感情問題,更何況此事牽扯到無常殿,他哪有本事管教殿主的鬼。
    一旁的小徒弟見師父麵露難色,拿胳膊肘捅了捅老道士,竊竊私語道:“哎,你是不是覺得事情很棘手?要是我們就此作罷,那怎麼跟村民們解釋?”
    “幾個鄉裏人而已,能拿我們怎麼樣?”老道士對此很是不屑,發泄似的一拳輕捶在小孩腦袋上,“咱們把範誌誠的屍身好好安葬,村民們問起就說他自盡了,以後的事再慢慢定奪。”
    尹秋水想來也是,於是從角落裏拿出鐵鏟去院子挖坑埋人。庭前種著一棵老槐樹,樹葉凋零,枝木頹萎,他看著樹下,覺得那個地方很適合安葬入土。
    “剩下的話我也不必多說,你們好自為之吧。若是做些有違天道,傷天害理的事,我自會替天行道。”老道士對那兩個鬼魂說道。
    雲錦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雲錦謹遵道長教誨,多謝二位道長成全,還望道長幫忙安葬好我丈夫的屍身,待雲錦功德圓滿成功投胎為人時,定好好報答道長的恩情。”
    老道士一經誇就得意起來,吹胡子挑眉,露出一副賊眉鼠眼猥瑣的麵容,隨即朝著挖坑的徒弟嗬道:“你快些把活幹完,事態緊急,咱還有別的事要幹!”
    尹秋水望著東起的朝陽,朝暉而至落入坑上,他一鏟子一個坑,恨不得再挖個坑把這老不死的道士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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