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兩次接觸，情侶身體和靈魂融為一體，有了長相廝守的願望。那天，工地忙忙碌碌，平整好的場地撒了幾個正方形白石灰圖形。本來總工可以袖手旁觀，發號施令，但定點放線，事關重大，上麵領導親臨現場，所有員工格外賣力。婁進步彎腰對著經緯儀鏡孔測標高，右手不時左右擺動，“再降一點，再降兩公分，好！”
    遠處的施工員接到對講機接命令，標尺慢慢下移，另外一個雜工在木樁腰部塗上紅色標記。忽然有個婦人不遠不近在張望，項目經理從圖紙上收回目光，嘻笑揶揄，“婁總很有眼光，口味蠻重，又換了個相好的。這女人更年輕更豐滿，前凸後翹，姿色不錯！”
    頂頭上司調侃的言詞，隱含著搞三搞四，為老不尊。“四隻眼睛”恨不能地上有個洞鑽進去，自己一把年紀，讓後生們說長道短，成何體統。他顧不上收儀器，迎過去拉下臉，怨恨有加：“你怎麼在想，工作時間找到這裏來幹麼，人家看洋把戲呢！”
    也許是聽到玩笑話，穀伊萍大言不慚，直來直去，“我不缺鼻子眼睛，比誰長得馬虎？少年夫妻老來伴，藏著腋著搞得事成，就是要讓你同事朋友知道，咱倆生米煮成熟飯，結婚遲早的事情，莫非你心裏有鬼，怕人曉得？”
    這廂剛入局起糾葛，那廂發現苗頭不對，也有了緊迫感。曹思琴過一天算一天，敷衍塞責不領證，近來感覺情郎在疏遠自己，出租屋長期關閉，微信要麼不回複，要麼六個字：不結婚別往來。老娘白付出，竟然不知好歹，明察暗訪，發現老狐狸腳踩兩隻船，那天野鴛鴦正在出租屋調情，被她逮個正著。愛情是自私品，曾經溫柔賢惠的女人，露出廬山真麵目，雙手撐腰咆哮，“先到為君後到為臣，哪裏來了個蕩婦，敢在老娘的地盤上撒野，我撕破你這張臭臉！”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穀思琴聽出玄機，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老糊塗了吧，接二連三，我在這裏睡過多次，誰的地盤自己心裏有數！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玩弄人家的感情，隻睡覺不領證，與其糾纏耗著，不如重新開展未來，竟然還翻老黃曆，不知天高地厚！”
    兩個母夜叉，爭風吃醋打碼頭，從室內扯到室外。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曹思琴憑著個子高的優勢，揪住對方頭發，就是兩耳光，罵罵咧咧，“我父親病故，奔喪耽誤了幾天，你竟然鳩占鵲巢，年紀輕算資本？婁總你告訴她，老娘在這裏睡了多少個三晚，再敢來勾三搭四，我找人打斷雙腿！”
    機帶雙敲，虛張聲勢，無異於恫嚇。穀伊萍也不是善類，仗著年紀小人壯實占上風，用腳猛踢對方。兩個婦人如同鷺鷥打架，勾搭連環，看家本領全用上。豐滿的女人外強中幹，怒氣衝衝，“她媽的，你個臭婆娘去我老家訪一訪，姑奶奶何時怕人過，認輸過，大不了搭上一條命！老婁，三人對六麵，當著大家說清楚，你跟我結婚，還是繼續同她玩下去？！”
    桃色新聞向來是人們茶餘飯後最感興趣的內容，此刻，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路麵盛滿腳步聲，光頭漢子、中年婦女、袒腰老者，有的袖手旁觀，有的說長道短，有的擠擠搡搡，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曾幾何時，大媽慢慢變成公眾心目中的負麵人物，跳廣場舞擾民的有功之臣，一把年紀了，兩個徐老半娘，居然為一個老頭子，妒賢嫉能，大打出手，哎喲喲，現在世俗真的變了。
    “四隻眼睛”狼狽不堪，威信掃地，不得不出場給個交待，“小曹妹子確實相識在前，但你不願意和我領結婚證，踏踏實實過日子，長期拖著，怪她幹嗎？兩個人加起來，年齡超過一百歲，心平氣和說話多好，這樣吵吵鬧鬧，大家像看猴把戲有意思嗎？”
    方阿姨是廣場舞副領隊，從中受了不少益處，倒拐子肯定朝裏拐，“婁哥吃著碗裏看著鍋裏，肯定也有責任，隻知道自己爽，如今二選一，你讓兩位女士麵子往哪裏擱？解鈴還須係鈴人，我們領隊並非不願意領證，隻是時間問題，你要有點耐心麼。”
    眾目睽睽之下，曹思琴隻好攤牌，“我理解婁老板的心情，兩個人恩恩愛愛好了那麼久，長期拖著確實會有想法。長草短草一把挽倒，明天我回老家把相關證件辦好，然後去民政局登記結婚，再不允許你和任何女人藕斷絲連，否則都沒有好果子吃！”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麵十分尷尬。方阿姨把穀伊萍拉到偏僻處，好言相勸，“看來我們領隊鐵了心要跟這個男人過日子，她老家的情況大家毫不知情，隻曉得她女婿在這裏是個人物，黑道白道都吃得開，手下有幾十個混混，沒有辦不成的事。妹子能夠出局最好，為一個男人大動幹戈，尋死覓活劃不來。你人麵子不差，這麼好的身材，年紀小我們幾歲，肯定要選個十分優秀的對象。前天晚上我們隊新來了個跳廣場舞的漢子，隻有54歲，長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老婆去世了，兩個女兒已經出嫁，家裏經濟條件蠻不錯，正要找個老伴過日子，我做媒打包票能成功。女人姿色和健康是最好的本錢，哪裏都能安家，在一顆樹上吊死不值得。”
    米已成炊，穀伊萍自知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一把鼻涕一把淚，信口雌黃，訴說家庭如何幸福，兒子聰明聽話，老公任勞任怨，成年累月靠打魚謀生，那天突然遇到狂風惡浪，一命嗚呼，淹死在湖裏，從此家裏失去頂梁柱。如今人老色衰，無依無靠，隻希望找個踏實的男人過好下半生，別無所求。”
    婦人同情心泛濫，方阿姨果然多了憐憫和關愛，“我們做女人的就是難，結婚生兒子歡天喜地，等到有了意外，自己要改嫁，兒子反而成為大包袱，誰也不高興接受。小時候他們要錢上學讀書，大了要錢買房子娶媳婦，成天吊兒郎當，不肯下功夫做事。如今的人太現實，還是養女兒實惠，少受氣少操心。”一番知心話，說得穀伊萍嗚嗚咽咽，愈發沒有主見。
    其實，婁進步更喜歡年輕豐滿的女人，床第之歡，回到柴米油鹽的生活，變成另外一碼事。穀伊萍有三個缺項，一是農村人，退休工資每個月隻有一百塊錢，買幾斤肉幾斤油，吃一次宵夜完蛋了，拿什麼養老？二是有個獨兒子，快三十歲的人，沒有找對象，城裏沒住房，如果成為繼父，逐漸被掏空。三是文化水平低，缺乏涵養，一口一個老婁，兩人才好幾天，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新找了老公。高個子女人大不相同，每個月退休工資兩千多元，另外有廣場舞領隊收入，獨生女早已出嫁，無任何負擔。“四隻眼睛”掐著指頭算，內心的天平開始傾斜。